三月，江南草長鶯飛。

北方也開始萬復甦。

桑榆城以北，東韓村，韓垚大喜之日。

老一輩裡，左近臣給足了臉，親自到場，韓垚父母不知道左大爺的兇名，但聽說韓垚師父寧不爲見到這位老人家都得低頭聽訓，連忙將左大爺請到上座。

首座左大爺自然不會坐的，但側座第一個位置當仁不讓。北派三家裡的老東西，也就剩自己了，今天他就是來鎮宅的，順便當個吉祥。

次一輩裡，祭家寧不爲、鍾家馬曉花同時到場，二人今天也無須再低調，韓垚家裡條件不好，需要撐面子，於是馬曉花和寧不爲盛裝出席，甚至把家裡豪車也開來了。

再往下，扶余山年輕一輩裡，除了聶鬍子外全到了，包括遠在魔都上學的崔鴻鵠，專程和萬人郎一起來的。

秦昆看見崔鴻鵠還是戴著面紗，但服換了遮臉立領，頭髮也心打理過，覺得孩子可能到了臭的年紀了。

“聽說你跳級上高三了，還有空來喝喜酒？學業不啊？”

東韓村敲鑼打鼓擡轎子，鞭炮從村口一路放到韓垚新房門口，秦昆說話都是用喊的。

崔鴻鵠輕笑：“有什麼可擔心的。”

這廝比上次見面更臭屁了，秦昆懶得搭理他。

秦昆是前兩週回來的，在呂梁杜家住了兩週，離這裡也不算遠，兩週時間，看著兒子從一個三四歲的天真小可變了一個合格的‘土夫子’，當爹的心很複雜。

一開始秦小汪不樂意杜清寒給買的玩，杜清寒考慮到孩子可能沒會到這些東西的樂趣，便帶他開始做飯、學習修車、耍蝴蝶刀等。秦小汪爲此還離家出走了幾次。

但這孩子似乎比較懂事，他知道姨娘也不是故意的，只是通能力比較差而已，只能用這種無聲的抗議企圖喚醒杜清寒的腦回路。

不過顯然沒用。

有一次秦小汪離家出走前被杜清寒逮到了，杜清寒當場拿出早就準備好的揹包讓他出發，告訴他有這些東西在，一週都不死。

那天下著大雨，秦昆開車從白湖鎮老街回來時見到兒子走在街上，披著雨披，戴著礦燈帽，提著鶴鋤，在雨夜裡邊走邊哭，越看越慘。

秦昆覺得兩人再這樣下去不是回事，便提議去進行真正的野外探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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訂製的小托到了後，三人一路北上，來到呂梁杜家寨子，在這鬼蜮一樣的村子裡，三人開始了爲期半月的生存考驗。

了在山裡打兔子，了去溪水邊燒水飲用，睡覺時自然是回到村子，不過做飯可不用村子裡的竈臺，專門在村外河邊用的樹枝架鍋。

杜清寒腦子時好時壞，似乎每過一段時間智商會出現或高或低的改變，不過對倒斗的專業程度卻滋生在骨子裡。

晚上睡覺前，炕燒的燙屁，三人躺在炕上，杜清寒會給秦小汪講講們之前倒斗的故事。

“這支鍋搭竈，就是‘合夥’的意思，有時候下鬥就支鍋下鬥，表示一起幹。不過搬山賣消息，卸嶺賣力氣，搬山卸嶺不賣真正的冥。”

晚上，秦昆沒心思聽這些，秦小汪倒是津津有味。

對他而言，這起碼算是睡前故事了。

“姨娘，墓裡有什麼？”

“嗯……不好說。有些還奇怪的，有些則平平常常。”

“姨娘，你爲什麼下鬥啊？”

“之前是沒活路，元軍殺進中原時候，日子過不下去了，倒鬥爲生，我和爹爹過好些晉朝貴族墓。後來元軍被滅，肚子填飽後，錢也沒了意義。就去尋找生命的意義……”

“爲什麼要找生命的意義？”

“我不太懂，反正是我爹爹讓我找的。他說我一直找下去，就能一直活下去。”

秦小汪恍然大悟，他可不知道姨娘是活了上千年的怪，不過聽起來姨娘小時候過得也慘的。

在杜家寨那些天，秦小汪被帶著打，聞土，分金定，秦昆看見杜清寒教的吃力，好奇道：“你們搬山道人怎麼用金髮丘的本事？”

“這片墓都空了，沒鬼氣，踏不了靈關。只能教教他別的，不過我也會的不多。”

這些複雜的知識秦小汪肯定是學不會的，不過學會了騎托後，在山上山下飆的飛起。

定製版的小托減震奇佳，在這種崎嶇山路上如履平地，於是秦小汪在杜清寒的諄諄教誨下什麼都沒學會，第一個學會的是飆車。

然後……看到秦小汪終於笑的很開心後，杜清寒才如釋重負，孩子果然不好帶啊。

三人在杜家寨待了半個月，接著傳來韓垚要大婚的消息，剛好就在附近，秦昆便帶著一家三口過來了。

接新娘的車停在村口，韓垚揹著塗萱萱，在一羣人起鬨下往新家方向走來。

東韓村的人都知道韓垚平時不會回來住，但給家裡兒子卷個窯，是東韓村的傳統。一個大院，三孔窯，院中間一棵柿子樹長得老高，韓垚父母看見兒子把媳婦揹回來後樂開了花。

塗庸跟在後面，表有開心，有不捨，有悲嘆，父母已經去世，塗庸便是塗家家主，妹妹被正式背進門後，塗庸紅著眼睛便在門口停下了。

“爸，媽，萱萱今天出嫁了。”

塗庸著天空，喃喃自語，旁邊響起一個調笑的聲音：“多大的男人了，妹妹嫁人還哭鼻子，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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塗庸發現秦昆今天笑的非常可惡，去眼裡淚花，狠狠瞪了他一眼：“你早晚也有這一天的！”

說著，塗庸氣沖沖地走了。

“我……”

秦昆扁了扁，秦雪要嫁出去他開心還來不及呢，怎麼可能會哭。

酒席在韓垚父親家大院擺著，流水席，村民來了一波又一波，農村流水席講究的是一個熱鬧，秦昆頭一次參加北方的流水席，卻看到杜清寒早練地上座了。

杜清寒抱著秦小汪，打開早就備好的餐囑咐：“一會上菜後，就夾肘子和葫蘆，吃魚得挑刺，你吃一口魚，別人能吃三口，豆腐最後吃，青椒炒是夾饃的。吃完咱們就換下一桌繼續！”

秦小汪被繫上餐巾，滿臉認真地用力點頭。

秦昆嗤笑，這倆人沒出息啊。

婚禮儀式完畢，一聲開席，一道道菜迅速上桌，秦昆早就聞到紅燒魚的香味了，剛一上桌，秦昆一筷子夾起魚喂裡，爽！

沒想到小小地方，廚子手藝竟然如此了得！

吐了刺，再夾第二筷子時，發現諸如葫蘆、肘子之類的菜已經空了。

秦昆瞪大眼睛，桌子旁有倆大嬸提著塑料袋，也不管菜有沒有人吃，就往袋子裡夾。

“不是……”

“大嬸……”

“我說你這……”

秦昆趕夾了一塊魚，搶了一個饅頭。

3分鐘後，只剩丸子湯了，秦昆發現每個人直接用勺子舀，裡抿完又進去舀，頓時沒了心。

旁邊有人看見菜吃完了，大喊：“換席！”

秦昆一臉懵地站了起來：“大叔，我還沒吃好呢……”

大叔叼著煙：“都沒吃好呢！等下一！先讓還沒吃的人進來！你們再等幾桌繼續吃。”

我尼瑪……

秦昆看向杜清寒二人，杜清寒夾了兩個饅頭，提著一隻，秦小汪夾了一大塊肘子，提著另一隻，正吃得津津有味。

秦昆覺得，自己怕是小看這流水席了。

韓垚屋子外，王乾、楚千尋、李崇、柴子悅、萬人郎、崔鴻鵠蹲了一排，發現秦昆也出來了，好奇道：“吃飽了沒？”

“飽個屁……”

秦昆旁邊，剛剛搶菜那倆大嬸有說有笑地走遠，似乎還商量著換菜，秦昆頓覺憂傷。

李崇扁扁道：“幸虧我聽媳婦的，來了幾口菜，要不然早上忙到現在，得暈了。”

王乾得發虛，一屁坐在門口石鼓上：“胖爺從沒見過還有這種吃法的席面，不講規矩啊！”

幾個人互相對視一番，忽然大笑起來。

大家好歹都是有名有姓的門新秀，沒想到在這裡被教育了一次，秦昆提議：“現在沒什麼事了，我們去韓淼家湊合一頓，晚上再來鬧房！”

“好！”

一羣人附和，現在必須得吃點，晚上還得鬧房呢。

韓淼今天也穿的人模狗樣的，這傢伙和韓垚長得很像，圓圓的腦袋，憨厚的笑容，幾人見了他也親切，毫不客氣。

“水娃，兄弟幾個都是韓垚同門，今天沒吃飽，給我們整幾個菜唄！”

王乾包的戴著墨鏡，穿著假貂，說話時還裝模作樣地撣了撣腳上的土。今天王乾以B咖的份來到東韓村的，說的牛點就是國靈異影視圈給韓垚面子，專程派他過來捧場了，韓淼是老實人，一聽王乾是搞影視的，顯然被唬住了。

“王兄弟，韓垚能有你們這羣朋友是他三生修來的福氣！我媳婦就在幫廚呢，你們等著，我給你們搞一桌！菜管夠！”

韓淼去張羅了，杜清寒和孩子吃飽喝足玩去了，一桌子都是扶余山自己人，便肆無忌憚聊起天來，忽然有個滴滴的聲音傳了過來。

“秦當家，我也沒吃飽呢~”

子三十多歲，豔人，打扮雖然暴了些，但卻恰到好，讓人沒覺得有什麼不妥，反而覺得還有些端莊高貴。

秦昆瞇起眼睛，看見對方走來，徑直坐到自己旁邊，纔開口道：“盧清？”

這位姐們是馬曉花的小兒，上次去馬曉花的銅鋪子時見過一次，印象頗深。

“秦當家記得我啊~”

高跟紅脣，千百，王乾看到對方上的真貂後，索把自己的了。

秦昆發現周圍幾人疑，對他們道：“馬神婆，盧清。柴妹子，你應該很吧。”

柴子悅微微一笑：“自然了，我和盧姐姐從小玩到大的。”

柴子悅說話時，把眼睛發直，一個勁著小鬍子的李崇腦袋掰到一邊。

盧清嗔道：“子悅，你周圍認識這麼多優質資源，都不給姐姐介紹，還是不是好姐妹了？”

盧清一邊說話，一邊打量萬人郎。

桃花眼，萬人郎，秦昆覺得應該是扶余山第二帥的人，僅次於他。

帥到這種程度，與異親近是輕浮，與異疏遠是傲慢，態度上已經很難讓異保持平常心的狀態了，所以萬人郎也很痛苦。

鬥宗三虎，師兄師弟都有對象了，自己還單著，心裡本來就不平衡，最近又傳出小師妹蘇琳在錢君昊的暖男攻勢下同意了，魁山老裡就剩他和師公葛戰了。

這種打擊對一個帥哥來說是不能忍的。

今天忽然看見盧清後，萬人郎倒是來了興趣，但隨後，就被自己掐滅了。

與其抱有幻想，不如現實一點。

萬人郎正襟危坐，很高冷。

柴子悅吐了吐舌頭：“盧姐姐，這事你得先問問師父同不同意……”

盧清撅起：“我媽看誰都不會同意的……”

李崇強行轉過頭，捻著小鬍子道：“這不一定，馬家主當初見到我就很滿意，子悅才嫁過來了。”

李崇後，一個老頭淡淡開口：“那是葛老匹夫趁我不在強行訂下婚約的，我在的話他敢這麼說試試？”

一桌子人迅速起。

“見過左師公！”

“左大爺，好本事啊，我都沒發現你！”秦昆佩服。

左近臣來的悄無聲息，匿氣匿形本事恐怕登峰造極，已經超過五了，這也太牛了。

左近臣冷冷一笑：“當家黑狗，不學無。半年未見，我問你，最近可習得什麼道？”

秦昆想了想，然後不確定道：“好像‘大羅無量道繭’……徐法承說的。”

左近臣眉頭一挑：“可當家，坐。”

然後看向旁邊楚千尋：“上次無妄國時，你點燈七盞，開燭龍算天，今日進如何？”

楚千尋含笑回道：“今日，不算了。”

左近臣須讚歎：“好個娃子，比洪翼明白！坐！”

旁邊，是柴子悅，左近臣道：“天音，地音，人音，風音，火音，林音，山音，雷音，可有研習？”

“已習得，八音鎮魂。”柴子悅恭敬低頭。

“何謂鎮魂？”

柴子悅一愣，然後竟然答不上來。

左近臣道：“站著吧。”

轉頭，看向捻鬍子的李崇，李崇咧笑道：“玄儒爺爺！您儘管問，我最近功課沒落下！”

左近臣淡淡瞟了他一眼：“也站著吧，夫妻之間，不僅同甘，也得共苦。”

李崇一僵，無語地站在那裡。

“王乾！”

王乾摘下墨鏡：“左師公，您儘管考問！”

左近臣平淡道：“當年我把你師父從華夏趕出……是對是錯？”

“這……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