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下了一陣小雨,淅淅瀝瀝。
到天明,聽得外間各的聲響越來越大,秦驚羽了乾的眼,梳洗整理之後,即向牀上之人投去最後一瞥。
沒有片刻猶疑,轉頭,過去拉開門閂,推開門,走了出去。
“傳朕旨意,此保持原樣,不準任何人。”見得迎面而來的楊崢,沉聲道出。
“是,陛下。”楊崢點頭。
聽得這話,又放心幾許,屋中留夠了清水食,還有各式藥草藥丸,足夠他養傷之用,等他三日後藥效消除,按時醒來,與蕭冥之間也當有所了斷。
雨收雲散,頂頭初晴,秦驚羽一錚亮鎧甲,站在風離的城牆上,手持帥旗,直指天穹,聚氣揚聲道:“將士們,你們說,這逆天而行屢犯罪孽的逆賊是誰?”
大夏將士齊聲高呼:“是蕭冥!蕭冥!”
秦驚羽微微頷首,再問:“那逆賊的頭顱,爾等可願爲朕取來?”
雷牧歌素來治軍嚴苛,制度明細,雖罰過極嚴,但他從來都是先士卒,自己所遠遠甚於軍中將士,是以威震全軍,無敢拂逆。而自這位年天子來到軍中之後,賞功隨之增厚,將將士後方家小的額度提高到前所未有,特別是寒關與風離兩役,戰後論功行賞,獎賞提拔的將士多不勝數。在其麾下,只要勇殺敵,就能獲取軍功榮耀,即便戰死也後無憂,名字能夠刻石碑,供英烈祠年年饗。
如此一來,在軍中的人大大提升,加之俊無雙,高貴尊榮,全軍上下的的將士除去對其有畏懼之心外,更有種絕不願被瞧不起的爭強念頭。
這一句,大夏將士的緒頓時如一滴水掉進油鍋,轟然炸開,呼聲震天:“願取逆賊頭顱,爲陛下獻禮!”
跟著,西烈大軍也是昂首高呼:“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東大軍隔了一會,也隨之大聲道:“齊心協力,共討賊寇!”
誓言擲地有聲,見三國聯軍士氣高漲,秦驚羽微微一笑,指著南方的山嶺,帥旗一揮:“前進!”
當下西烈五千鐵騎充當先鋒,三國聯軍步伐整齊,浩浩出城,朝葫蘆谷的方向開進。
由於葫蘆谷的特殊地形,之前製造的霹靂戰車太過笨重,只得棄之不用,留在風離城中,除此之外,還給楊崢的守軍留下諸葛連**的圖樣,令其日夜趕製,作爲城池防之用。
後防得當,後顧無憂,纔敢邁開徵戰的腳步,揮師前進。
在出兵南征之前,老師韓易曾將與雷牧歌去,慎重警告,說這葫蘆谷又稱“死澤谷”,地氣卑溼,霧多風,其獨有的瘴氣足以致命,加之外公穆青也有嚴厲告誡,並會同李一舟一道製出防護措施。
雖有神劍護,無所畏懼,但所行還有衆多聯軍將士,卻不敢掉以輕心。剛到葫蘆谷地界,就下令大軍停駐,由李一舟向軍中負責發放防瘴藥,相互督促服下。
此時已是黃昏,暮蒼茫,眼見谷口在,嶙峋的山石如野獠牙森森,秦驚羽想了一會,終是宣佈在此安營紮寨,就地歇息。
蕭冥大軍早已進谷,離風離不過一日行程,卻始終按兵不出,還在風離城頻頻作,製造事端,其原因無非就是想拖住,自己好在谷中心籌備,醞釀有利戰局。
意想不到的是,這樣的結果,倒令得程十三無奈現,率隊歸攏,很好!
蕭冥,他想以逸待勞,也不會傻得去疲勞應戰!
如今離葫蘆谷口還有三裡之距,可進可退,不足爲懼,雷牧歌與李一舟已經在四周劃定區域,佈置防工事,並撒下防毒防瘴的藥。
也罷,就在此駐紮一夜,等次日一早再向谷中進發。
晚間照例升帳議事,一夜事繁,待到例會完畢,已是月上枝頭。
夜清寒,霧重結,送得諸將出帳,一時沒忍住,打了個噴嚏,微微瑟。
等轉回帳,還在鋪牀,就聽得帳外傳來低喚:“陛下。”是雷牧歌。
“進來吧。”秦驚羽信口應道。
帳簾掀開,雷牧歌大步踏進,手上捧著一牀疊得整齊的薄被,含笑道:“這宿荒野,比不得在風離城中,你小心些,夜裡注意不要著涼。”
“那你呢?”這回數十萬大軍進軍葫蘆谷乃是輕裝上陣,除開必備的糧草,大型輜重都留在了風離城,士兵們都是在一起和而眠,只有將帥纔有單獨被褥的福利。
“我?”他了已冒出短短胡茬的下,笑道,“我跟一舟流值夜,一牀也就夠了。”
秦驚羽盯著他手指過之,心思有恍惚,不由得又想起另一張溫潤潔的男子面孔來——他說他日夜趕路,三天沒有睡覺,面上卻是乾乾淨淨,難不在見之前,還特意剃鬚洗臉過?
“又走神了,在想什麼?”雷牧歌湊近輕問。
“沒什麼。”扯回思緒,朝他笑了笑,“既然如此,我就不客氣了。”
“我最怕……你對我客氣。”雷牧歌輕嘆一聲,忽然手過來,雙手按在的肩上,細細端詳的五,的眼,聲音逐漸放,“昨夜沒睡好,今晚還是早些安寢吧。”
“我昨夜睡得很好啊。”秦驚羽微怔一下,便是極力撇清,這一天下來,都是努力打起神,連個哈欠都沒打一個。
雷牧歌看著,眼神裡有些高深莫測的彩,默了一會,他低沉道:“那名士兵很確定他看到的是真切的人影,而不是眼花,那樣的輕功,除了蕭氏兄弟,不作第三人想,所以,我和一舟帶人搜查過全城。”唯一沒有搜查的地方,只有一,不說也罷。
“哦,可有收穫?”隨口問道。
雷牧歌抿了抿脣,搖頭道:“沒有。”
秦驚羽不經意避開他投來的目,很懷疑他知道什麼,甚至知道屋裡有人,但他選擇默不作聲,也不必刻意提及。
清了清嗓子,笑道:“對了,我突然想起件事,想問問一舟,麻煩你幫我他……”
突然腕間一,卻是被他大手握住,秦驚羽不由蹙眉:“做什麼?”
雷牧歌深吸一口氣:“羽兒,你聽著,我可以不介意你將他藏在房中,把昨晚當做什麼事都沒發生,但是,你何必對我如此,要急著趕我走!”
秦驚羽向他,但見那張英武俊朗的臉龐此時正微微抖,眼中閃耀著莫名複雜的輝,無端懾人。
原來,他都知道!
原來,有些東西自己一廂願藏起來,卻並不意味著別人也看不到!
自欺欺人的,不止是,還有他啊!
手指垂下,無力坐倒在榻上,低低道:“不是的,我真的是要找一舟說事。”何事,卻不能告訴他。
心裡涌起些許歉疚,但是骨子裡那份倔強卻容不得低頭,咬著牙,輕聲解釋:“其實,事並不如你想的那樣……”
昨晚的事,發生的那麼倉促,那麼怪異,並不在的掌控之中。
也許,只是一時迷罷了。
更何況,已經那麼決然地離開,不正說明了最終的選擇嗎?
帳一片靜寂。
許久,才聽得他的聲音徐緩響起:“我知道,我相信你。”
秦驚羽吃驚擡眸,以爲他會生氣,會憤怒,卻沒有想到,他會這樣說,都不敢相信自己,他卻說,相信?
雷牧歌再嘆一口氣:“怎麼這樣看著我?”笑了笑,他手掌下,摟住的腰,將的整個子按進他的懷,“我不是個大度的人,我也會吃醋,也會小心眼,所以,只此一次,下不爲例。”
他不笨,自然明白,若是跟較真在意,只會將推得更遠,而這軍營裡,個個都是敵,一個不慎就會幫助別人,打自己!
秦驚羽張了張,從來都是吃不吃的子,如果他發怒,爭吵,那肯定是梗著脖子死不認錯,然而他竟先服,卻是令始料不及,說起來,已經承認與他的關係,兩人現時是未婚夫妻,但卻與另外的男子孤男寡同一室,還待了一夜那麼久!
如果易地而,換做是遇到這樣的事,那麼也會理直氣壯質問,然後……然後……
然後又將如何?想象不出。
“不會有下次了。”低道。
雷牧歌俯下頭,輕吻的鬢角,嗓音低沉而醇厚,帶著莫名的篤定:“頂多,他只能陪著你一夜,而我,會陪你一輩子。”語氣還是那麼自信,那麼霸道,也令的自責減輕不。
都過去了,不必再想,且珍惜現在。
兩人再沒說話,只默然相擁,著此刻的寧靜。
過得片刻,雷牧歌這才放開一些:“真的要找一舟?”
秦驚羽點點頭:“有點事要問問他,是關於我父皇的。”
“那好,我這就找他來,順便也給你瞧瞧那蠱毒的恢復況。”雷牧歌又抱了抱,轉出得帳去。
沒過一會,就見李一舟掀簾進來:“陛下你找我?”
“沒錯,你來看看,這藥草對我父皇戒除毒癮可有幫助?”秦驚羽從腰間出那隻布包,遞到他面前。
李一舟接過來,打開就著燈看了好一會,又低頭深嗅一陣,驚喜道:“真是太好了,這就是穆老爺子一直在找的一種絕世藥草,據說是生在南疆十萬大山之中,功效奇佳,千金難求!陛下你怎麼弄到手的?”
秦驚羽心頭也是一喜,卻不聲道:“我的影士找來給我的。”
李一舟詫異看一眼,也沒多問,只著急道:“這藥草還比較新鮮,我得儘快製藥丸,才能保持最大的功效,請恕我先行告退。”
“好,你趕去吧。”秦驚羽擺手道。
“那陛下的……”李一舟走出兩步,又回頭。
“我覺很好,頭不昏眼不花的,也沒再暈過,那日也許真是勞累所致,你不必擔心,快去吧,正事要!”秦驚羽極力保證著,推他出門。
李一舟重重點頭:“我連夜製出藥丸,明日一早就讓人快馬送回天京去!”
“好,別太辛苦。”
秦驚羽看著他疾步出去,心頭一鬆,在榻上坐了一會,正待除歇息,忽又聽得外間有人喚道:“你睡了沒有?”
銀翼?
起走過去,掀簾一看,只見他直直立在帳外,手裡又是一大疊被褥,比之前雷牧歌抱來的那牀還要厚實,定睛一看,竟是兩牀薄被!
“你這帳子真是熱鬧,這個走了那個來的。”銀翼見盯著自己手上的被褥看,板著臉,把薄被一腦推過去,“拿著,一牀是我的,一牀是那個魅影的。”
“魅影?他人呢?”
“不知道,我在路上到他,他給了我就走了。”
“但我哪裡蓋得了這麼多?”秦驚羽看著手中的被褥,哭笑不得,帳中已有兩牀,再加上這些,一共四牀被褥,他們當是什麼,冰塊嗎?就是冰塊,也都給捂熱了!
“要不,你把這兩牀帶回去吧,我真要不了那麼多。”小心賠笑道。
銀翼冷眼瞥:“我知道雷牧歌也抱了被子給你……”後面的話不需再說,單從那冷冽的眼神,也知道他的意思,留下雷牧歌送來的,卻推他送來的,厚此薄彼,該當何罪!
秦驚羽扁,悻悻然開口:“好啦,我都蓋還不嗎?”
一牀枕在頭下,一牀墊在下,兩牀蓋在上。
很,很暖,不僅是,還有心裡。
這些個男人啊,一個個都對那麼好,真讓之有愧,滿心自責。
然而心中,真正喜歡的,心契合的,到底是誰呢……
這一夜,心皆疲,睡夢深沉。
所做的夢怪陸離,奇幻莫名。
覺得自己是在做夢,又似乎是在看一段故事,不知爲何,心頭沉甸甸的,在重重抑下卻又有異樣的燥熱在奔流涌,那是一種奇妙的覺,從小腹漫延,逐漸散到四肢百骸,變一種源自本能的,令輾轉反側,汗溼軀。
確定,這是在現實中從未經歷過的覺,有點像,那日在雪山之中的溫泉池,與雷牧歌赤裎相擁之時,心底浮起的些許,然而相比而言,卻是比當時要強烈得多,想抓住什麼舒解心中的飢,卻又因爲太過陌生而不知所措。
在這令人難之極的炙熱與躁當中,似乎看到前面有人,那人正坐在離不遠的地方靜靜看著,只知道他是名年男子,卻看不清他的形與面目,那麼模糊,那麼不真實。
他只那麼坐著,一不,卻給帶來一種奇異的力,還有莫名其妙的吸引力。
這是誰呢?爲什麼對他會有這樣的覺?。
走了過去,慢慢地向他靠近,站在了離他一步之遙的地方,似乎在跟他說什麼,但在那迷霧似的夢境裡,連自己的聲音都聽不真切,只覺得上煩躁不安,燥熱難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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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將他推離,但卻不由自主出手去,將他按住,他表現得那麼被,那麼沉靜,那麼認命,而,卻是那麼主,那麼熱,那麼肆意,在一片微微盪漾的流水聲中,的完全不聽使喚似的,攀上他的軀,和他相擁,親吻,憐,在極致的痛楚與歡愉中抵死纏綿……
這是做夢,趕醒來,告訴自己。
可是明知是夢,卻偏生醒不過來,被鬼上般的著了迷,甚至於沉醉其中。
想看看那個闖睡夢的人是誰,是什麼模樣,卻總是影影綽綽,迷迷濛濛,就算有超常的視力,也沒法看清。
急得大:“你究竟是誰?是誰?”
那人只是微笑,能聽到他的笑聲,那麼悉,卻始終聽不出是誰的聲音,視力不管用,就連耳力也是如此,沒法思考,沒法分辨,只見得水汽繚繞,有重重迷霧罩來,他抱著,輕聲低語,喃喃出聲:“我你,殿下,你……”
是誰,到底是誰?
迷霧散去,那張臉,逐漸顯形,變幻萬千,一會是雷牧歌,一會是李一舟,一會是銀翼,一會是程十三,一會是葉霽風……似乎所有與有過關聯的男子都出現了。
到最後,畫面定格,那個人,清澈的眸,直的鼻,溫潤的脣,那是……蕭焰!
剎那間驚駭絕,本能將他推開,腳下一個不穩,砰然倒地,終於自夢中醒來,猛然睜開眼。
但覺自己滿額冷汗,一溼,而帳外燦爛,正從帳篷的隙明晃晃的進來。
牀頭,是的瑯琊神劍,猛然手抓過來,刷地一聲拔出!
幽幽碧,熒熒反,照出此刻的面容——
兩頰紅涌現,春萌,雙脣卻蒼白無,滿目黯然。
爲什麼……是他……
心底的那個人,是上述任一男子都好,都行,卻唯獨,不該是他!
可是,管得住自己的人,卻管不住自己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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