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靠在上的他，冷了，氣息沒了，心跳也停止了。

終於應了大祭師卓頓的那句預言，命短福薄，英年早逝。

他死了。

臟腑盡碎，氣絕亡，連外公都救不回來了。

可怎麼能相信，相信他是真的沒了，明明他還在對著笑，明明他還做手勢相信他，明明他還在衆目睽睽之下驀然吻，明明他還用脣語對說他……

已經原諒他了，原諒他曾經的瞞與背叛，不再賭氣，不再怪他，也許還需要一點時間才能打開心結，重新接他，跟他在一起，然而，他怎麼能死，怎麼能丟下一人獨赴黃泉，怎麼能？！

“他已經死了。”

“人死不能復生。”

“死者已矣。”

“節哀順變。”

“放手吧，讓他土爲安，好好的去……”

衆多的聲音在耳邊迴響，飄，秦驚羽充耳不聞，只是用盡全力氣，抱著他，彷彿這樣就能留住他，不讓他走。

他，那麼他啊。

當他還是邊的小太監燕兒的時候，就對他了心，等他做了的左右手，爲暗夜門的燕主，相濡以沫，患難與共，自然而然日久生，全心投進去；後來失憶重生，遇到已經恢復南越皇子份的他，面對他的主示好，殷勤相待，厭惡仇視的同時卻又深深被他吸引，最後終是抵擋不住他溫的攻勢，再次怦然心，墮網。

接連兩次都不由自主上他，接連兩次都是對他付心，自覺他得深沉，付出這樣多，犧牲這樣大，捧出的乃是實打實的真心，便也希他能毫無保留傾相待，人的眼裡容不得一粒沙，在知道真相之後，自然不能接一段摻了雜質的，不能接他曾經欺騙與背叛的事實，不能接自己再跟他在一起。

至當時，是真真咽不下這口氣。

心底仍是他，但同時也怨他，那濃烈至深的怨氣一直梗在口，沒法驅散，不能原諒。

以爲這是正確的選擇，對得起自己的心，否則那些苦痛都白了，那些憋屈恥辱的日子都白過了，可萬萬想不到，最後會是這樣的結果。

早知如此，該對他好一些，至能朝他和悅笑一笑，也好啊。

其實還有好多話想要跟他說，想說不是真心想嫁給別人，想說這幾日心裡就沒真正開心過，想說在迎親的路上已經後悔了，想說起初有一瞬真以爲是他來搶親，想說如果真是他來搶，也許，會跟他走……

然而，卻醒悟得這樣遲，這樣遲！

一步來遲，已是咫尺天涯。

秦驚羽抱著他，腦袋裡空空的，不知道該做什麼，只覺得他死了，自己也是跟著不在人世了。

恍惚間，有一隻手朝過來，按在的肩上，聽得一個聲音沉道：“羽兒，或許聖水能救他。”

聖水？

秦驚羽猛然睜眼，看見雷牧歌靜靜站在面前，剛纔的話，是他說的。

對了，當年風如鏡兄弟倆本是必死無疑，全靠聖水才能保住命，雖說那聖水服下之後會有些變異，但只要他能活過來，只要他能好端端站在跟前對笑一笑，哪怕他變個怪，也願意。

環顧四周，除了雷牧歌，還有穆青、秦毅、穆雲風、雷陸、韓易、李一舟、楊崢等人以及大隊大夏兵士，另外還有幾名曾經見過的黑侍衛，正是蕭焰的死士。

一見眼過來，楊崢立時開口：“銀主帶人追風如嶽去了。”

“我這就追過去。”秦驚羽抱著蕭焰想要站起來，沒想剛一起，卻一個踉蹌險些栽倒，雷牧歌手來扶，卻被一手擋開。

不要他他！

那幾名黑侍衛搶上前來，哽聲道：“把主子給我們吧。”

楊崢也疾步過來，朝手：“我來，我會好好照顧他。”

秦驚羽面無表，手仍是死死扣著蕭焰，半點不鬆，秦毅看在眼裡，長嘆一聲道：“岳父，您不是爲我找了一副寒玉棺嗎，拿出來給他用吧。”

穆雲風聞言一震，張了張，言又止，穆青在旁點點頭，對秦驚羽道：“這寒玉棺是用極北苦寒之地數百丈堅冰之下挖出的寒玉製，可保長年不腐，羽兒，把他給我，我再想想辦法，你和牧歌就安心地去尋那聖水吧。”

一番話說得終於回神。

風如嶽手裡只有聖盃，要想找到聖水，還須去往北涼納族舊址，這一來一去要耗費不時日，過程艱辛不說，結果也不能確定，而今正是酷暑難當，沒法再佔著他，更不能再耽誤時間。

外公是江湖第一神醫，或許在此期間，能想出別的法子來呢？

大殿裡燈火通明，外間腳步聲聲，殿門匆匆奔進來一人，是穆雲風邊的宮琥珀，手裡還捧著個藥瓶，徑直走向穆雲風。

穆雲風從手裡接過藥瓶，遞到穆青手裡：“這是上回羽兒讓帶回來的茯苓首烏丸，我給元熙留了顆，要不爹你拿去試試？”

穆青倒出藥丸，過來雙掌左右變幻，掰開蕭焰的，一個巧勁將藥丸推他口中，再往其頭頂百會一拍，那藥丸便滴溜溜由咽直肚腹。

過得一會，穆青道：“一舟，你立時啓程，速去東請寧王后來天京，以作兩手準備，我尋思，或許集我二人之力，能有所轉機。”

李一舟答了聲是，急急步出殿去。

穆青又轉向秦驚羽道：“羽兒，把他給我，你們一路當心，早去早回。”

秦驚羽默默放了手，看著那幾名黑侍衛將他接過來，由穆青在前引路，匆匆出殿，楊崢也亦步亦趨跟了出去，看了一會，忽一咬牙，抓起瑯琊神劍大步奔出。

先前的坐騎還在殿外轉悠，此時見了主人，嘶一聲揚蹄奔過來，秦驚羽翻上馬，朝宮門方向疾馳，雷牧歌帶了衛軍跟其後。

剛出了宮門，迎面一騎手持火把奔來，秦驚羽一眼認出他是銀翼手下的侍衛，忙一扯繮繩，放緩速度道：“你家陛下人在哪裡？”

那侍衛道：“陛下在落月山附近截住了風如嶽，那廝正往山上逃，陛下命屬下回來報訊。”

秦驚羽揮手道：“你這就帶我去！”

大隊人馬趁著夜出了城，一路飛馳，馬蹄聲如織雨，等到了落月山下，但見山上山下都是人，看那裝束打扮，有西烈侍衛，也有暗夜門人，火把蜿蜒一條條長龍，照得四周亮如白晝。

爲首之人正是銀翼，見他們前來，一個箭步上前，指著後一座黑黝黝的山頭道：“我先前跟風如嶽了手，他仍是刀槍不，著實厲害，只不過之前在皇宮裡了傷，這才顯得虛弱了些，但還是傷了我好幾名弟兄。”

秦驚羽皺眉道：“風如嶽還在山上麼？”

銀翼點頭道：“我帶的人已經將下山的各通道都封死了，但這山上巖石多，他興許找地方躲起來了，找起來不是那麼容易。”

秦驚羽從腰間拔出神劍來，手指過那冰涼刺骨的劍刃，略一沉，道：“我這瑯琊神劍乃是上古靈，斬妖除魔，劍出斃命，那風如嶽雖然喝過聖水，又服下了神燈燈油，但被神劍所傷，其傷口只怕沒那麼容易癒合。”

銀翼在旁應道：“沒錯，我看他確實一直在流。”

秦驚羽冷笑一聲道：“那好，我倒要看看，他上到底有多可以流。”說罷，向那漆黑的山林，眼神凌厲，森然道，“傳朕命令，放火，燒山！”

刀槍不是吧，那火燒呢？煙燻呢？或可一試。

一門心思要出風如嶽，拿到聖盃，什麼生靈塗炭，什麼昏君無道，什麼造孽折壽，此時全然不顧了。

一聲令下，原本在山上搜索的人羣迅速退下來，所帶的衛軍立即開始準備，只一刻鐘功夫，一桶一桶的桐油倒向包圍圈，火把接連投擲出去，濃煙滾滾，火沖天。

夜裡西風正盛，火隨風勢，風助火威，噼裡啪啦響，火焰燃起足有三四丈高，從四面八方飛速朝山頂蔓延，所到之，無有活。

時值盛夏，天乾燥，熊熊烈火在山頭上呼嘯翻騰，煙霧瀰漫，熱浪灼人。

周圍村民驚恐得見，紛紛擡水去救，或是舉著樹枝在火堆上撲打，均被衛軍擋住，勒令撤退到安全地帶。

無數燕雀從林中撲騰著展翅飛起，至於那些來不及逃離的野，則是在火中掙扎躲避，四逃竄，空氣中飄著陣陣焦臭味。

秦驚羽站到高，面冰寒，雙眸卻是紅，死死盯著那熊熊燃燒的山林，不放過一一毫的靜。

大火一直在燒，到黎明時分，整座山頭煙霧籠罩，林木盡毀，野被燒焦，爲一片廢墟，至天亮之時，火勢漸弱，只剩下些小範圍的餘火隨風跳躍，將熄未熄。

眼看燒得差不多了，雷牧歌與銀翼分別帶了小士兵上山搜查，衆人穿行於山嶺之上，舉著長戟撥開一焦炭樣的大小，但凡發現山石之類，則又在口點火，將嗆人的濃煙直灌進。

如此這般，查檢了好幾，待到得又一新的山，剛要點火，卻見一道黑影快如閃電，從激而出，雙臂左右開弓，便是將兩名士兵抓在手中，一左一右朝山下大力擲出。

這隊士兵正是由雷牧歌率領，他反應奇快，眼見不好，一個俯衝撲過去，將其中一名士兵接在懷中，而另一名士兵與他相距略遠，瞬間撞向塊突出的巨石！

電火石間，好幾名大夏侍衛幾乎同時跳起，朝那巨石之前手一攔，勉強結個人牆，那士兵砰的一聲撞上去，登時將人牆撞散墜地，雖然都是摔得七葷八素，頭破流，但好歹只是皮外傷，堪堪撿回條人命來。

雷牧歌將那士兵隨手一放，抄起長刀就朝風如嶽追去。

風如嶽直衝下山，聽得劈空之聲在背後響起，怒聲喝道：“好你個秦驚羽，當真是無毒不丈夫，我就打了你那心上人一掌，你居然放火燒山，將我得走投無路！也罷，今日我們就來個魚死網破！”

說話間已然回頭，形暴漲，五爪出，毫不懼那雪亮長刀，便如鋼錐利刺般抓向雷牧歌口，竟掏心之勢！

雷牧歌已聽出他說話中氣略有不足，心念一轉，當下變攻擊爲防守，將長刀舞一團雪，風如嶽雖是刀槍不，但畢竟有傷在，流不止，實力大打折扣，在對方年輕充沛的力與剛純的息面前討不到好，還被他糾纏，本無法。

這一現形，周圍搜查的人羣都圍攏過來，兩人打鬥一陣，風如嶽忽覺眼前一花，又有一人加戰局。

來人卻是銀翼，一柄彎刀在手，兇悍如狼，迅捷如電，他一到來，雷牧歌上力驟減，互相使個眼，心領神會間已作出反應，穿花拂柳，形遊離，一人進攻，另一人便作防，進攻之人全是致命招數，防之人卻是滴水不，毫無破綻。

此乃是山腳下一塊廣闊的平地，三人拆了數百招，期間四周早已圍了一圈又一圈，最裡邊一圈是銀翼的西烈侍衛，彎刀在曙中閃耀矚目；外面一圈是大夏前侍衛，手持弓箭，蓄勢待發；再外一圈是大夏衛軍，個個盔甲森森，鋼戟林立，最外面一圈，則是麻麻，威風凜凜的羽林郎緹騎。

好一場聲勢浩大的車戰！

這單爲他風如嶽一人準備的車戰，目的只有一個，就是要讓他拼盡最後一份力，流盡最後一滴，心力瘁，倒地而亡！

風如嶽不是傻子，自然看出了這一點，但即便如此，卻能如何？

雷牧歌是大夏第一勇士，銀翼也是西烈第一快刀手，兩人勝在年輕力壯，這強強聯合，雖然沒有神兵利，傷不了對手，但足以將其死死咬住，纏得他只在方圓兩丈之打轉，別想再多踏出半步。

在這樣連綿不絕的攻勢下，再是威猛強悍之人，也得堪堪敗下陣來。

落月山下塵土漫天，飛沙走石，打得難分難解，尋常人等本看不清，只有秦驚羽這樣眼力超常之人才能得見，那風如嶽衫上濡溼一片，腳下跡越灑越多，每出一招，每踏一步，都不免帶出一串珠，但他雖是茍延殘，實力卻非同小可，僅憑一雙掌抵擋兩柄利，雷牧歌與銀翼的長刀彎刀均是傷他不著，兩人肩上手臂上卻被他的利爪抓出道道痕。

又鬥了小半個時辰，銀翼清嘯一聲，一個翻騰躍出場子，雷牧歌也順勢往旁邊跳去，沒等風如嶽鬆口氣，早有一干西烈侍衛圍合上來，彎刀霍霍，耀目，舞得虎虎生風。

他手下這些西烈侍衛原本就是暗夜門衛煞二部的英，後又與鼎鼎有名的西烈颶風騎融合練，進步神速，若論單打獨鬥或許不算太好，但若是羣作戰則是所向披靡，這五十餘人組的陣法有攻有守，配合默契，竟比雷牧歌與銀翼之前的組合差不了多。

等到西烈侍衛疲乏退下，大夏前侍衛又再上陣，朝著風如嶽前背後，弓如滿月，矢似流星，萬箭齊發。

鋪天蓋地的箭雨過後，衛軍的長戟又揮舞著刺來，那長戟足有七八尺長，上有尖鋒，下有曲鉤，饒是風如嶽刀劍不，並無損傷，卻被數長戟刺穿袍，勾住咬，彈不得。

雷牧歌與銀翼更是飛一般上前，一左一右扣住他的兩隻手臂，宛若鐵鉗，遏制不。

下，勝負終定。

風如嶽看著徐徐近的持劍年，忽然仰天長笑，笑畢言道：“我若非昔日被人暗算，金剛不壞之損，以我連服聖水與神油的奇異機遇，當世稱雄稱霸，無人能及，今日怎麼會敗給你們？王敗寇，卻也沒什麼好說的！”

秦驚羽漠然道：“不巧得很，那暗算你的人，正是本人。”

風如嶽啊的一聲，獨眼圓睜：“竟然是你！那飛鷹隊裡安了你的人！早知道會有今日，我當初真該直接宰了你，永絕後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