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驍歧的車還停在樓下,狹的空間裏白霧環繞,尼古丁的味纏裹在舌尖與口腔,甚至有機可乘地殘留在咽揮之不去,他右手指腹一直放在手機屏幕上,淬於瞳孔的亮折出多種彩,也能清晰看到聊界麵上的頭像,那是一棵生長在茫茫雪原上的孤獨鬆柏,形狀酷似聖誕樹。
不久,同樣“嗖—”一聲,對話框傳來消息。
許意濃:【王經理,開車還是不要看手機】
屏幕上的投在他的麵部廓,卻被不斷蔓延的煙霧匿其中,包括那抹幾不可察的弧度。
他掐了煙,這才真正發了汽車。
#
接下來的日子許意濃鑼鼓地趕著項目進度,王驍歧接二連三被總部調遣至分公司開會,那頓飯後,兩人各自忙碌,都不曾有見麵的機會,但即便他不在,所有的項目在他的遠程控場下依舊能有條不紊的進行,甚至組員們的一舉一也在他的掌控中。
許意濃忙得連軸轉,晚飯都沒空去食堂,都的外賣,但都是等了才想起來點,送到的時候已經很晚了。
有從樓下拿了外賣發現B部其他組的辦公室燈還亮著,經過茶水間時就特地過去瞄了一眼,並沒有看到裏麵有人,正當狐疑,許是聽見了拎著塑料袋的聲響,一個工位上突然冒出一個腦袋來,兩人對視。
“許總?”
是之前剛職時在茶水間幫撈耳機的那位孩,八組的。
孩正在啃麵包,看到許意濃立馬站了起來。
許意濃一看是,便微笑打招呼,“這麽晚了,你還在加班?”
孩點點頭,“是,好多事還沒做完。你也是嗎?”
許意濃拿起自己的外賣給看,無奈,“是啊,一樣。”又問,“你也沒吃晚飯嗎?怎麽在啃麵包?”
孩趕用手去邊的碎麵包屑,答非所問,“我再弄一會兒就走了。”
不知為何,這一幕讓許意濃驀然想起了高中那個總喜歡在教室裏默默啃饅頭,生命卻永遠停留在十六歲的同學。
心中泛,走過去把自己那份外賣放到了孩桌上。
“麵包沒營養,還是吃飯吧。”
孩愣了一下推拒,“這是你的晚飯許總,你還沒吃呢。”
許意濃朝莞爾,“沒關係的,我再一份就是了,加點跑費很快就送來的。”
對方仍在猶豫,“那你?”
許意濃則叮囑,“你快趁熱吃,工作是永遠做不完的,自己的才是最重要的,無論什麽時候都別虧待它,知道嗎?”完跟揮手,“我回我那兒了,如果有什麽要幫忙的,也可以隨時找我。”
孩最終收下,“謝謝許總。”
“嗐,謝什麽,也別什麽許總了,我跟你也差不多大,姐就行了。”
孩再點頭,“謝謝意濃姐。”
“了不謝啦,別客氣,大家都是同事。”
待離去後,孩著桌上那份熱騰騰的盒飯,久久沒有坐下……
後來許意濃發現那個孩經常加班,一來二去,兩人經常會在一起到茶水間吃飯閑聊,也了解到了一些孩的況,單親家庭,公費考取的明治大學研究生,畢業後獨自到A市闖,為了混出點人樣把母親從老家接回來,所以工作一直很拚。
許意濃了解後頗多,也更加照顧,但不會每頓飯都請客,而是禮尚往來,恰到好地維護著的自尊,孩每次跟在一起似乎也很開心,兩人都會聊許多在日本的事,與其是同事,倒不如是有共同話題且惺惺相惜的知己。
而張的工作仍在按部就班地進行著,某的A裏突然收到一封通知,公司要派去外省參加為期一周的培訓,從郵件裏看到這批培訓的名單都是組長級別,瀏覽著名單上的人,眉梢漸蹙。
自從公司發起B主任工程師一職的競聘,至今沒有出任何信息,HR那邊早已有人多方打聽,也是緘口不言,連報名人數都守得不風,因此不由將這突發的培訓跟競聘聯想在一起,這批裏一起參加培訓的揣測應該都是報名候選人,公司曰其名是為提升他們的業務能力,其實是通過培訓變相對他們參與競聘的幾人進行考察與篩選。
那就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去唄。
A市的員工這次由B技中心總經理帶隊,他也是此次培訓哦主講師之一,職級在於崢之上,因為層級關係,像許意濃這樣的組長一般很能跟他直接有對接,都得先通過於崢這個總監,除了公司要會許意濃跟他沒見過幾麵,而這次培訓除了他們A市的,還有其他各個分公司同級別同事,人數較多,所以培訓地安排在了當地的一個五星級酒店,兩人一間,整個公司本來就,許意濃自然和B八組的組長分在了一間房。
杜芯,80後,是在之前B部唯一的組長,據畢業就進了逐影,在許意濃麵前是貨真價實的前輩了。
兩人雖在一個部門,卻因為不同組鮮有集,許意濃平常遇到會恭敬地隨組員聲芯姐,但從來回應過,甚至連點個頭都嫌費勁,不過好像對誰都如此,是整個B部門公認的高冷姐,不大好相的那種。
許意濃也無所謂,畢竟人家資曆實打實的擺在那兒,們倆是平級,的來就,不來也沒必要,況且知道自己參與佐藤項目一事引來了部門諸多不滿,杜芯應該也在其中,否則的組員不會在會後跟搭個話就被眼神警告了,索後來的三組承接了零件功能位置編碼項目,同一唯去會議室聯合辦公之後,們兩個組長在公司麵對麵的次數更,隻是這次培訓臨時被安排住到一間,多多是有點尷尬。
果然,晚上一大波人聚完餐,回到酒店集合拿房卡時杜芯也沒等,兀自推著行李走在了前頭,刷卡先進門,許意濃在後麵其實也就差了兩到三步的距離而已,但剛到房門口,房門恰時被甩手一關。
“砰——”
還沒反應過來,人已經被結結實實擋在了門外。
了差點被撞的鼻子,拿著房卡重新刷了一下,房門再次打開。
杜芯並沒有對把關在門外有任何表示,甚至當著許意濃的麵甩下自己的高跟鞋,直接把自己的六格戴妃包扔在了靠落地窗的那張床上,毫沒跟商量如何分配床的事,許意濃也不甚在意,默默地將自己的行李放在靠廁所的那張床過道側,蹲下來打開,先拿出自己的筆記本電腦。
人是出來了,但是隻要得空就得見針地遠程辦公,雖然走之前有代過組員提高工作效率,下個月要把一個項目結束,可人不在現場時刻盯著,那幫孩子就這麽撒手,到底還是有些不放心的。
給電腦線的時候杜芯則半蜷著雙坐在床上打開手機微信視頻,視頻播出去好一陣,那頭才接,開口就是責怪。
“半才接,幹嘛呢?”
“手機靜音,剛看到。”是個中年男人的聲音。
杜芯冷嘲,怪氣,“到家了還靜音,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是個什麽一到晚在外麵開會的大領導,手機時刻要靜音呢。”也不等對方回話,煩躁地問,“兒子呢?讓他跟我視頻。”
“他正在寫作業,現在視頻不太方便。”
杜芯黑包裹著的一雙改平放在床上,變了半躺,一隻手似習慣地纏繞著的大波浪卷發,這樣的姿勢下更顯出一席下凹凸有致的材,雖然已結婚生子,但人風韻可謂展得淋漓盡致。
盯著手機屏幕語氣越發不耐,“他在寫作業,你就不能把手機拿到他房間裏去跟我視頻嗎?”
丈夫沒再吭聲,視頻裏隻傳來伴著些許雜音的腳步聲,等待中杜芯大概嫌墊靠在背後的酒店枕頭太高,隨手出一個厭煩地扔到了對麵的沙發上,裏同時蹦出一句,“二愣子一個。”
許意濃正坐在辦公臺,眼睜睜看著那隻被扔掉的枕頭落到沙發上後跟原本就被安置在上麵的抱枕發生撞,一個反彈,翻掉到了地上。
見杜芯無於衷,安靜地摘下防藍眼鏡起走了過去。
“媽媽。”
“哎,兒子。”隨著一個聲的響起,杜芯視頻的態度也發生了轉變,難得出一笑意,瞥了一眼許意濃,看到撿起地上的枕頭還拍拍,不屑地翻了個,換趴躺的姿勢跟兒子視頻。
相比跟丈夫,跟兒子的話明顯多了起來,好像母子倆有好些日子沒見了,問了他很多生活和學習上的細節,許意濃一聽就知道這孩子平常是住校的。
縱使是自己將視頻公放的,許意濃總覺得自己老在旁邊像在窺聽私似的,很不自在,放下枕頭後,從行李箱裏出自己的換洗先去浴室洗澡了,這樣也不會打擾到他們母子視頻團聚。
誰知等洗完杜芯的視頻還沒掛,但這次戴上了耳機,看到許意濃從浴室出來,立刻躺著背過,用將手機屏幕遮掩得嚴嚴實實並了句,“好了,不了。”再嗯了一聲便掛了。
隨後看了許意濃一眼,下床開始搗鼓起自己的行李。
帶了很多護及化妝品,一一擺放在床頭櫃上後都順手拿進了浴室,而的行李箱就這麽保持著大敞的狀態,橫放在過道裏,多種的數件吊帶睡也明晃晃地躺在裏麵,正對著許意濃所在的辦公桌。
許意濃發誓,真不是故意要看的,實在是那些五六太紮眼,而且睡下還有好幾雙網狀的黑。
後來不知杜芯是不是自己也意識到了什麽,又從浴室裏疾步出來直奔自己的行李箱,出其中一條睡後用腳尖在攤開的箱上一抵,箱子穩穩合上,繼續無視著房間裏另一個大活人的存在重新回到浴室,這回還把門給鎖上了。
不一會兒,許意濃聽到裏麵嘩嘩的水聲並摻雜著抱怨,“水這麽,怎麽洗?”
恍若惘聞也莫能助,繼續挪鼠標工作。
杜芯約在浴室裏待了一個時才再出現在許意濃的視線,門打開的時候一熱流伴隨著滾滾白煙冒出,頭包著自帶的幹發巾出,經過許意濃邊的時候彌留了一濃鬱的香氣,分不清是洗發水還是沐浴,但味道悉,讓驀然想起了學生時代同學們口中所傳頌的“青春期之味”。
雖這杜芯年紀上比大,但論保養之道絕對在之上,許意濃看擺滿在床頭櫃的各種瓶瓶罐罐就已自慚形穢,別再接下來在全的拍拍打打以及塗塗抹抹了,你以為到這兒就完了,錯!還有睡前瑜伽和敷麵,一係列流程搞下來,許意濃覺得自己跟不在一個level,簡直糙人一個。
杜芯吹幹頭發後,拉起被子窩進床中玩手機,微信的消息提示音簡直接連不斷,即使切換到震也能知道一直在跟人聊,對於嘈雜聲許意濃可以戴耳機屏蔽,不過也生怕自己工作影響到,特意把辦公桌上的臺燈和其他廊燈都關了。
也不知過了多久,杜芯突然掀起被子從床上坐了起來,總算開口跟許意濃話了,聽著倒是客客氣氣的,“許啊,請問你打算忙到什麽時候睡覺?”
許意濃忙跟打招呼,“這就睡了,不好意思芯姐,我開著燈打擾到你休息了。”
杜芯把後的枕頭放放平再拍拍扁,不鹹不淡地笑了笑,“出個差也就幾而已,逐影了我們其中任何一個人都不會影響明的正常運轉。”再重新拉好被子躺下,“所以有時候這人吶,還是別把自己看得太重要了,你呢?”
完懶洋洋地打了個哈欠,按下床頭的燈開關總控,熄滅了房間所有的燈。
房間頓時黑一片,許意濃的臉被僅剩下的筆記本屏幕之照得亮,一笑置之並未接茬,理完最後一封郵件後關了電腦摘下眼鏡,拿著自己的化妝包去浴室衝了一把臉。
著水池臺上也擺放得琳瑯滿目的各大奢侈化妝品與香水,許意濃晃眼的同時還覺得混合在一起的香味像大雜燴著實不大好聞,費解,這到底是出差還是來選?
快速洗完臉,發現忘帶了洗臉巾,杜芯的一大包洗臉巾正赫然放在自己的右手邊,沒拿也沒開口問借,而是胡了幾張酒店準備的手紙巾,往臉上抹了一通,之後也一並帶走了自己的化妝包,沒像平時出差那般直接放在臺盆上,因為格格不。
許意濃睡前隻噴了個最基礎的補水噴霧,給手機邊充電邊上床,躺下時可以看到杜芯高攏著的被窩隙裏還閃著亮,偶爾發出的輕笑聲在這沉寂的夜裏顯得異常曖昧,還有克製抑聲線發出的嗔語音。
“討厭。”
不回想起之前剛剛跟丈夫視頻的狀態,不免心存疑,但轉念一想管屁事,戴上耳機拉上被子閉眼睡覺。
早年的睡眠質量就不大好,出國後變本加厲,隻要換了個環境換了張床保準當晚失眠,所以哪怕這晚把手機裏收藏的歌單從頭到尾聽了一遍,睡意還在迷路的途中尋尋覓覓。
正當要拿手機再找找新歌聽一聽,突然後的床頭燈亮起,是靠杜芯的那盞,許意濃因為是側臥,背對著隔壁床,但因為影的照可以從牆上輕而易舉地看到杜芯的一舉一。
隻見輕手輕腳下床,似往這兒看了看,可能以為睡著了,踩著拖鞋直直往床下走。
隻當是起夜去上廁所,許意濃起初沒當回事,直到床頭燈被人從走廊的遠控開關熄滅,再聽到門“哢嚓”一聲,才意識到,杜芯是從房間出去了。
翻過來到自己的床頭燈開關,打開後率先環視了一下整個房間,發現除了杜芯的人和手機,外出的服和高跟鞋都還紋不地躺在原來的地方,包括他其他東西一樣都不。
許意濃再看看時間,淩晨一點半。
這個點,像杜芯那樣如此注重外表的人隻穿著個睡就出去,意味著什麽,答案已經不言而喻。這種事,實話在職場裏算不得什麽新鮮,也不稀奇,尤其是他們這種比較常加班的公司,不管男人人,但凡你想幹出一番事業,就別指還能把力投一部分在家裏,從杜芯對老公的態度也能顯而易見兩人在婚姻中的不平等關係。
許意濃沒有再深想下去,對而言,能做的隻有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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