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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個世紀的百貨,價格也很上世紀, 顧揚從四樓逛到一樓, 七七八八買了一大堆, 加起來也不超過五百塊。不過臨街小超市的生意倒是不錯, 烤魷魚的檔口飄出濃烈香氣, 對腸轆轆的下班族來說有著巨大的吸引力,都在大排長龍等打包。
顧揚在人群外看了看, 剛打算去買一包填肚子, 楊毅的助理就打來電話, 讓他直接去停車場, 準備回公司。
司機老閻正在涼煙, 一見顧揚拎著七八個購袋遠遠過來, 趕上前接住他:“你這是跑哪大采購去了”
“就鑫鑫百貨, 我去逛了逛。”顧揚把東西丟進后備箱,“謝謝閻叔。”
“在那里邊兒還能找到東西買呢”老閻呲牙,“你看你, 還給他們貢獻營業額,要我說, 那張大就該一個顧客都沒有,早點倒閉得了。”
“行, 我下次一定改正。”顧揚笑著說:“車上有東西吃嗎我了。”
“還真沒有, 不過剛剛楊總說要請你吃飯。”老閻說, “一九七零西餐廳,位置都訂好了。”
那是s市最老牌的西餐廳之一,在顧揚小時候,顧教授經常會帶著他去吃牛排和羅宋湯,算是年回憶之一,聽到名字就自帶天然親切。
“只有我和楊總”顧揚問。
“那我就不知道了,可能還有別人。”老閻拉開車門,“上車吧,楊總來了。”
從普東山開回市區,路上大概需要兩個小時。
顧揚了咕咕的肚子,愁眉苦臉,胃疼。
楊毅“噗嗤”一笑:“看來我們小顧是真了,想吃什麼陸總應該會比我們早到,先給你點好菜。”
顧揚:“”
陸總
“陸總對你今天的表現很滿意,還有,上次說了在秋冬服飾秀后要慶功。”楊毅說,“這次先單獨請你,周五再帶著市場部,大家一起去吃日料。”
話音剛落,前排助理就遞過來一個手機,說佳興日化的周總想約他晚上吃飯,順便再談談下個月開新柜的事。
“行,那上超市招商部的余姐一起吧。”楊毅對老閻說,“先抓時間把小顧送到西餐廳,然后我們再回公司。”
“好嘞”老閻一腳油門,轟轟向市區駛去。
面對這個應該算是獎勵的“慶功宴”,顧揚心復雜。
陸江寒和楊毅雖然都是總裁,但風格實在太不一樣,如果用學校做類比,那麼一個是教導主任,另一個就是生活老師。
生活老師總是要更平易近人,和藹可親一點的。
而且在這個世界上,一定不會有人想要和教導主任共進晚餐。
半個小時后,老閻把顧揚放在了西餐廳門口。
陸江寒坐在靠窗的座位上,正漫不經心地翻看雜志。他西裝筆,頭發梳得一不茍,看起來隨時都能去參加經濟峰會,臉上糊滿碩大“英”兩個字,哪怕櫥窗上掛著一閃一閃的星星燈,也并沒有讓畫面變得更加溫馨。
顧揚覺得自己八會胃痙攣。
不過幸好食是熱騰騰的,也是味的。
羅宋湯還是小時候的味道,陸江寒把面包籃遞給他:“去鑫鑫百貨看過了嗎”
“嗯,我去逛了一圈。”顧揚說,“還買了點東西,在閻叔的車上。”
“買什麼了”陸江寒很興趣。
“這件服。”顧揚指了指上的t恤,“小時候經常穿,不過現在已經很了。”也只有在那座古董般的鑫鑫百貨里,才能零散找到幾個柜臺。
“你很悉國產服裝品牌”陸江寒又想起了nightingale.
“也沒有。”顧揚手指,表并沒有太大變化,“就是覺得這些服質量很好,款式也不算太過時,沒落了可惜的。”
陸江寒點點頭:“那在我們新的購中心里,給這些老國貨單獨開一片專柜,你覺得怎麼樣”
顧揚一愣:“嗯。”
“嗯是什麼意思”陸江寒被逗樂,“批準了”
“不是,”顧揚放下手里的食,不好意思道,“陸總,我一時沒反應過來。”
“繼續吃,不用張。”陸江寒又幫他要了杯果,“說說看你的想法,就當閑聊。”
“我覺得真好的。”顧揚說,“雖然現在這些品牌已經很見了,但小時候大家都是穿過的,哪怕只是花幾十塊錢回憶一下年,也劃算。”更何況服也不難穿,又厚又,堪稱價廉。
陸江寒也同意他的看法。其實年輕人里有國貨結的不算,普東山的購中心又是以文化創意為主打,如果能聚集一片國產老品牌,在柜臺設計上保持當年百貨大樓的原樣,想炒作復古穿越的網紅打卡地其實并不難哪怕銷量真的撐不起來,至也能給商場引流帶人氣。
這算是顧揚帶來的靈,雖然靈本人很有可能還沒意識到這一點,不過陸江寒還是額外請他吃了一份紅梅小蛋糕,酸酸甜甜,上面點綴著巧克力糖豆。
和教導主任共進晚餐,其實并沒有想象中那麼糟糕。顧揚吃完最后一口甜點,心滿意足看著總裁刷卡買單,并且在離開西餐廳的時候,指著走廊上的一張照片笑著說:“這是我。”
“嗯”陸江寒來了興趣。
那個年代還沒有智能手機,拍照要用老式膠卷。六歲的顧揚第一次來西餐廳,還專門穿上了小西裝,頭發梳得油水。經理實在很喜歡他,于是特意拍了張照片,洗出來在了餐廳的留影墻上。
“很可。”陸江寒簡短表揚。
顧揚厚無恥地想,我也覺得我這時候可。
外面天已經完全暗了下來,門口停著四五輛出租車,陸江寒也就沒有再提送他回家的事,只問了一句:“還住在觀瀾山莊嗎”
“是,”顧揚回答,“沒找到合適的房子。”
寰東地市中心,周圍酒店公寓眾多,這個理由其實有些站不住腳,但顧揚是真的沒找到。app天天推送社會新聞,出租屋綁架,出租屋謀殺,出租屋半夜有人進來洗澡顧媽媽看得愁眉苦臉,堅決反對寶貝兒子搬出去住。
“有攝像頭的呀。”顧媽媽強調。
顧揚和講道理:“攝像頭是變態為了拍單小姑娘,我一個大男人”
“那也不行”顧媽媽打斷他,“你等著,讓爸爸給你買一套公寓。”
顧揚:“”
顧揚說:“但是我最近真的睡眠不足。”
“老顧啊”顧媽媽扭頭沖廚房喊,“先別洗菜了,出去給兒子買套房。”
顧教授舉著漉漉的雙手,站在水槽前一臉茫然:“啊”
顧揚長吁短嘆,把收藏夾里的公寓出租信息全部刪除。
雖然過分溺不是顧教授的養崽風格,但仔細想想,在市中心投資一套單公寓也不虧,能坐等升值,還能避免太
太嘮叨。于是在這個周末,他就帶著中介,親自出去給兒子找房。
“顧叔叔,這套房子你一定滿意。”中介皮子很溜,“市中心難得的新樓盤,十八樓以上都是大戶型,中小戶型只剩了十七樓這一套,裝修,拎包就能住,早投資早賺錢。”
“我是給兒子住的,不租。”顧教授問,“安全吧”
“肯定安全,我們是有24小時保安巡邏的。”中介擋住電梯門,“來,您先進。”
“這里能步行到寰東嗎”顧教授繼續問,“就那購中心。”
“步行稍微有點遠,不過地鐵就一站路。”中介說,“但是如果起得早,步行也行。”
兩人說話間,電梯里又上來兩個人。
“這房子半年前就了,你現在才想起來看,也真夠可以的。”楊毅按亮十九層,“怎麼,打算搬過來住了”
“看一眼吧。”陸江寒頭疼,“最近楊柳區又修高架又挖地鐵,一天到晚都在堵車,繞都沒法繞,昨天我問了老黃,說修好至也要半年。”
周五下班的時候,楊毅特意跑到總裁辦公室,進行人道主義試探:“你最近心還好嗎”
鑒于對方的表實在可疑,陸江寒覺得下一刻八就會接一句“伯母給你安排了個相親”,于是隨手抄起文件夾,把人打了出去。
霸王龍已經進化暴霸王龍,楊毅長吁短嘆,讓助理給顧揚了一杯薄荷茶,提前為明天冰鎮踐行。畢竟陪陸江寒看歌劇,這實在不是一般人能完的任務,心理創傷至三年起步。
而天氣也很配合氣氛,周六居然下起了細細的雨夾雪,雖然和北方的鵝大雪沒法比,但也順利地讓這座城市在漉漉的地面中顛倒,用來烘托一切不真實的疑至當陸江寒拉開車門,看到里面的顧揚時,他的確是很疑。
“楊總說他臨時有事。”顧揚及時解釋,“所以讓我陪您參加這個活。”
“不是活,是海邊月。”陸江寒坐在他邊,“富華贊助了寰東的促銷,我至得去捧個場,也去看看那件你做的服。”
原來就是看演出嗎顧揚聞言松了口氣,但又有些小小的憾,他原本還以為會是什麼了不得的工作容。不過話說回來,看歌舞劇為什麼不能直說,搞得這麼神,自己就差把寰東腦補地下軍火集團,縱橫中東和非洲的那種。
路上有些擁堵,等老閻把車開到城市劇院的時候,演出已經開始了兩分鐘。遲到是一件非常失禮的事,幸好貴賓座不用穿過觀眾席,兩人在領路員的引導下,很順利就找到了a13。
鄧琳秀也剛好唱出第一個音符。
明亮的藍白海濱,和婉轉曼妙的嗓音,是翱翔于水面的一只海鷗,輕快而隨意,讓在座的每一個人心生歡喜。
藝能讓時間暫停,也能讓時間飛逝。
節一場場遞進,黑的幕布也一次次垂下又升起。白云、電閃雷鳴、驚濤駭浪和那艘最終沉沒的船,妙的歌聲里飽含著無數的悲傷緒,在月下隨風飄,最后和銀白擺一起,輕輕地、緩慢地,垂落在沙灘上。
觀眾自發地站起來,把掌聲送給了所有演員,久久不停。
陸江寒發自心地稱贊:“很。”演出很,歌聲很,那條子也很。
顧揚眼底覆著水霧,在劇場暗調燈下,像是落了一片粼粼波。
“要去后臺送花嗎”陸江寒問,“我先去外面。”
“嗯十分鐘。”顧揚說,“外面有個咖啡廳,您稍微等我一下。”
陸江寒點點頭,目送他跑進了員工通道。
劇院自設的咖啡廳不算大,不過沙發倒是很舒服,桌上擺著雜志,是海邊月專刊,頁對每一套演出服都做了詳細的描述,而在那條銀白的連下,設計師署名是薛松柏和y.。
“陸總。”顧揚打來電話,“琳秀姐說還有些事要和我談,明天就要去國了,所以”
“沒問題,你們慢慢聊,我坐一會兒就走。”陸江寒說,“這本來就是你的周末,可以自己隨意安排。”
侍應生及時為他送來一杯特調飲品:“晚上喝咖啡對睡眠不好,要不要試試這個”
藍橙酒和菠蘿混合出海的,甜酒和椰包裹住冰塊,看來像是夢幻的夜空和沙灘。陸江寒問:“是歌舞劇特供嗎”
“其實這杯酒冬之旋律,不過我們都它海邊月。”侍應生很熱,“您有什麼需要,隨時找我。”
陸江寒點頭:“謝謝。”
酒短暫地放松了神經,陸江寒向后靠在沙發上,覺得這一晚過得很奇妙,奇妙的歌舞,和此時奇妙的環境。門外,散場的觀眾正在大聲談著,分他們對于這場演出的看法,可咖啡廳里卻偏偏很安靜,安靜到像是被層層海水包裹著,任誰也無法打擾,而這和靜的結合點,僅僅是一扇窄小的棕玻璃門自己推開了它,所以剛好進了另一個世界,匿在嘈雜的城市里,有著淡淡的燈和好喝的酒。
他又替自己了一杯,打算在這里消磨掉一整個夜晚,繼續回味剛才的演出。
門口的竹風鈴卻發出了清脆的響聲。
“陸總”顧揚懷里抱著文件袋,用肩膀費力地頂開門,笑著說,“您還在這兒呢。”
在他后跟著一名士,四五十歲的年紀,穿著寬松的運服和拖鞋,看起來很隨和。
“上面太吵了,我和琳秀姐來這里談點事。”顧揚替兩人作介紹。
“今天您的演出非常震撼。”陸江寒和握了握手。
“謝謝,那條子功不可沒。”鄧琳秀笑道,“所以我今天打算邀請小顧,繼續為我的下一部歌舞劇設計演出服。”
“這些是資料。”顧揚把手里的文件放在桌上,“不過我暫時還沒有思路,也不知道有沒有時間。”畢竟他現在已經很忙了,寰東、新店加nightingale,相當于兼三職。
“不著急,至還有一年半。”鄧琳秀說,“你可以慢慢想。”
新的舞臺劇名弄堂里的紅玫瑰,名字和劇一樣,都是輕佻俗又幽靜濃艷,稍有不慎,就會變黑底紅花金盤扣的旗袍和高跟鞋。
“我不想要那種。”鄧琳秀靠在椅子上,雙隨意而又優雅地疊在一起。從陸江寒和顧揚的角度,剛好能看到臉上的皺紋,被燈照得分外明顯,卻又分外麗,那是歲月賦予的,慵懶、高貴、從容不迫,微微側向一邊的臉和脖頸連一道姣好的弧線,風萬種。
這是顧揚在作為服裝設計師時,最欣賞的形象,不依附于任何人,就能得既濃烈又嫻靜。
在送走鄧琳秀后,他把所有資料都裝進包,打算空多看幾遍劇本。
“考慮過你的時間嗎”陸江寒提醒他,“聽起來工作量不小。”
“考慮過,可能來不及,但至我能給下一個設計師提供思路。”顧揚說,“其實只要風格對了,其它工作也不是非我不可。”
“別讓自己太累。”陸江寒幫他拉開門,“過完年之后,普東山那邊的事也不會。”
“嗯,我會注意的。”顧揚說,“謝謝陸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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