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夜,謝五郎也不曾回府。崔錦在院中踱步,步伐紊。阿宇一直侯在一旁,他瞧著漆黑的夜空,不擔憂地說道:「夫人,據下人稟報,郎主也並未回本家。」
倏然間曉得自己瞎了三十年的原因跟親生爹娘有關,即便是聖人也難以接吧。
此時,月蘭匆匆而來,說道:「夫人,郎主讓人帶話給您。」
崔錦止住步伐,目灼灼地問:「恆郎可有歸來?」
月蘭搖搖頭,說道:「夫人,是郎主邊的阿墨捎話過來的。只說了讓夫人先歇息,郎主要靜一靜,待想通了便會回來。阿墨說完后便離開了。」
崔錦垂下眼。
阿宇看著崔錦,不在心裏默默地嘆了聲。
半晌,崔錦方抬起眼來,平靜地道:「我知曉了,月蘭,你退下吧。」月蘭應聲離去。崔錦又對阿宇說道:「城有名醫,喚作劉青;昌州亦有名醫,喚作張君;興茗有巫醫,姓華,三位都是赫赫有名的神醫。此番你親自前去,務必將三位神醫請來燕。」
甩袖負手,仰著空中明月。
「此事恆郎心中已有定奪,我唯一能做的便是遍尋名醫,待他歸來時博一復明的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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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五郎消失了整整半月。
這半月期間,閔恭與香寧公主大婚。崔錦單獨前去賀喜,閔恭見崔錦獨自一人,不免有些疑。他問:「我聽說這陣子你遍尋名醫?可是出了何事?若有事,為兄也能幫上一二。」
崔錦笑說:「並非大事,我自個兒可以解決。」
在忠義王府里,崔錦頭一回見到了香寧公主的兄長十二皇子。以前一直聽阿墨說當年皇貴妃娘娘如何風華絕代,而香寧公主像了皇貴妃五分,唯獨十二皇子像足了八分。
現在一看,果真不假。
十二皇子二十齣頭,長得貴氣人,在茫茫人海中儼然是鶴立群的存在。月蘭癡癡地看著十二皇子,在崔錦邊小聲地嘀咕:「夫人,不知哪一家貴如此幸運當了十二皇子殿下的正妻?」
崔錦瞥了月蘭一眼,說道:「十二皇子還未娶妻。」
月蘭微微一怔,說:「真是奇怪,其他皇子一到適婚之齡早已被賜婚,唯獨十二皇子還未娶妻。」
崔錦離開忠義王府的時候,已是深夜。
府里依舊熱鬧非凡。
閔恭親自出來送崔錦。崔錦說道:「房花燭夜,春宵一刻值千金,義兄何需出來送我?」閔恭笑道:「是香寧非要我出來送你,你是我的義妹,我出來送你也是尋常之事。」
聽到此話,崔錦不由一笑。
「原是嫂嫂的意思。」
閔恭說道:「你放心,我既然娶了,便會好好待。反倒是你……」他的眼睛裏掠上一抹擔憂的神,「你有事總是放在心底,謝五郎離開燕城已有半月了吧,他……」
就在此時,一道不輕不重的聲音響起。
「我如何?」
一抹人影從黑暗中漸漸走出,穿著墨藍錦袍的謝五郎在阿墨的扶持下走到崔錦的側。阿墨呈上一份禮單。謝五郎說道:「義兄大婚之日,禮自然不可,小小薄禮。」
閔恭低頭一看,不由哭笑不得。
謝家五郎就是喜歡講究排場,出手不是一般的大方,禮單上任意一件小禮都是價值千金的,莫說其他的了。謝五郎攬上崔錦的腰肢,慢條斯理地說道:「春宵一刻值千金,莫要讓香寧公主久等了。」
閔恭輕哼了一聲,了崔錦一眼,方轉離去。
有謝五郎在,他也放心得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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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車裏。
崔錦笑地與謝五郎說道:「恆郎回來得剛剛好,我讓阿宇尋了數位神醫,如今幾位神醫便在我們的府上。待我們回府後,正好讓幾位神醫替你把把脈。」
謝五郎說道:「好。」
崔錦不曾問起謝五郎消失的半月做了什麼,而謝五郎也不曾提起,兩人很有默契地避而不談。崔錦知道此事無法幫上什麼忙,只能由謝五郎自己想通,自己走出那個維繫了三十年的謊言帶來的影。
而此刻他出現的面前,也就證明他想通了。
崔錦牽上了謝五郎的手,兩人十指漸漸相扣。
謝五郎地握著的手。
兩人一路無言地回到府邸,將要下馬車的時候,謝五郎說道:「阿錦,他們始終是我的家人。」
崔錦沒有任何猶豫便回道:「我知道。」
那一日在醉仙居聽到三十年前的真相時,就想了無數種謝五郎的反應。然而,也知道那是謝五郎的親爹和親娘。此事若真的捅出來,那必定會在燕城掀起狂風巨浪,謝家與巫族地位也岌岌可危,包括自己。
謝五郎是個理智的人,且如今巫子名頭已去,為了大局,為了,他也不會做些什麼,更何況那是他的親生父母。
此事只能暗中解決,而重中之重是謝五郎的眼睛。
他出微笑。
「知我者莫若吾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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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辭千里趕來燕的神醫們齊聚一堂。
屋裏燭火明亮,謝五郎坐臥虎皮躺椅上,崔錦則是安靜地站在一旁。幾位神醫流上前替謝五郎把脈,又仔細地翻查謝五郎的雙眼。
崔錦微微張地問:「可有挽救之法?」
劉青嘆道:「郎君毒素積攢已有三十年,已然深骨髓,想要復明恐怕只能保守地試一試清毒之法,服藥排毒,加之葯浴,三十年的毒素若想清,只怕說五年,多至十年。」
崔錦眉頭微蹙,向另外一位神醫,問道:「張神醫有何看法?也是如劉神醫所說那般?」
張君上前,須嘆道:「誠然,郎君自嬰孩時便中了劇毒,雖有另外一葯制,才免得劇毒發作,也正因為如此才造郎君常年手腳冰冷的緣故,若是貿然清毒,怕是會有生命之危。」
崔錦的呼吸變得急促。
謝五郎拍了拍崔錦的手背,說道:「你別急,就算無法治好那也是命,不強求。」
此時,剩下的那一位華神醫卻皺起了眉頭,一副言又止的模樣。
崔錦問:「華神醫可有什麼話要說?儘管說。」
華神醫說道:「其實並非沒有法子,老夫倒是有一鋌而走險的法子。」劉青與張君面紛紛一變。
崔錦心中一喜,問:「華神醫請說。」
他道:「五山之巔,有草名玨,墨,形似玉,有劇毒。此草若為藥引,可以毒攻毒。然而,過程極其難熬,若能熬之,半月之必能復明,若半途而廢,三日之必定七竅流而亡。」
微微一頓,他又說道:「據《藥王書經》所載,只有五山之巔方能生玨,五山險要,蛇蟲猛多矣,玨草極其難採摘。」
崔錦毫不猶豫就道:「不行,此法不,太過危險了。」
劉青與張君紛紛附和。
「是呀,稍有不慎便連命也搭上了。」
崔錦皺眉道:「還請幾位神醫再另想他法。」
而此時,謝五郎開口道:「五山在何?」
崔錦變:「恆郎!」
謝五郎說道:「還請幾位神醫退避。」此話一出,在場之人都明了了,紛紛退下。很快的,廳堂中便只剩謝五郎與崔錦兩人。
崔錦掙開謝五郎的手,說道:「稍有不慎,付出的代價便是命!」
謝五郎說:「你怎知我熬不過去?」
崔錦反問:「萬一呢?」
謝五郎輕笑一聲:「在謝恆的心中,從未有過萬一。」他出手,想要去握住崔錦的手,卻了個空。他的面上浮起苦的笑,「阿錦,你看,我見不到你,連你的手也不到,且也不知你的模樣。我多想看你一眼,百年之後在地府中我也能認出你來。」
崔錦登時心疼極了。
握住了謝五郎的手,謝五郎反握住,十指地相扣。
「阿錦,我活在黑暗中三十年,如今有機會重見明,哪怕希甚微,我也想試試。不管有多難熬,想到有你我便會咬牙撐下去。」
崔錦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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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謝五郎立即派了人前去五山採摘玨草。
為了能熬過以毒攻毒的那一段時間,幾位神醫商量了下,要求謝五郎這幾日修養,不沾,每夜泡足兩個時辰的葯浴,以達強健的功效。
然而萬事俱備之時,前去五山採摘玨草的幾位暗衛卻是沮喪地歸來。
阿白說道:「我們尋遍五山之巔,不見玨草。」
華神醫不敢置信地道:「不可能,五山之巔必有玨草。可是你們尋錯了地方?」
阿白肯定地道:「我已經依照華神醫所畫的圖紙,每一寸都尋了遍,並沒有玨草的蹤影。若說……」他似是想起什麼,又道:「墨的草,我們只尋到指甲大小的碎葉。」
阿白從襟里掏出手帕,小心翼翼地攤開。
華神醫眼睛一亮。
「對,這就是玨草。」
崔錦面頓變:「如此說來,玨草是被人摘去了。」立即吩咐道:「阿宇,去五山附近張啟事,誰家有玨草,千金換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