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寢第二日,就到了宮妃給太後娘娘請安的大日子。
蘇輕窈早早就起來,挑了一藕荷的窄袖單衫配百褶長,顯得人活潑青春。
柳沁手藝不錯,上妝也很漂亮,都弄整齊了,蘇輕窈趕吃了兩塊綠豆糕,安一下空了一夜的胃。
等主僕兩個出門時,孫選侍照例早早走了。
柳沁轉鎖上房門,陪著一起出了碧雲宮。
蘇輕窈邊只有柳沁,出門宮中沒人看管,就只得鎖上房門,倒也不耽誤事。
說來也巧,宮裏一共就二十來位能去請安的宮妃,大家分住各宮,出門時間也不定,可蘇輕窈剛一走出東六宮後巷,抬頭就看到宜妃娘娘的儀架。
這位宜妃重生之後還沒打過道,突然見了面一時沒反應過來,被柳沁扯了扯袖,才趕福了福:「宜妃娘娘安。」
宜妃是除貴妃娘娘外位份最高的宮妃,今年不過雙十年華,瞧著自是年輕麗,同貴妃那種溫如水氣質不同,倒是有些明活潑在裏面。
的臉型也是圓圓的,遠遠看去似是個春桃,跟蘇輕窈還有幾分相似。
因為跟並無集,蘇輕窈以為行過禮避讓開就無事了,誰知道宜妃儀架行至前卻突然停了下來。
這大太底下的,站一會兒都眼暈,但宜妃不走,就只能站在那等。
蘇輕窈等了一會兒,沒等到宜妃的音兒,心裏不由泛起嘀咕來:腦袋頂那麼好看?
剛吐槽完,宜妃邊的姑姑開口了:「這是蘇小主吧?進宮兩月,倒也沒什麼說話機會呢。」
蘇輕窈不記得邊姑姑什麼,只記得心思有些重,聞言便福了福:「是,倒是不巧,沒瞻仰過娘娘容。」
宜妃輕聲笑了笑,聲音也是相當好聽的。
「油舌。」宜妃道。
蘇輕窈反正低著頭,微微皺起眉頭,上卻說:「娘娘教訓的是。」
不過兩三句話的工夫,如意巷又有腳步聲傳來,宜妃興許是聽見了,這才放過:「起吧。」
等宜妃走了,蘇輕窈還是沒,等著第二個主位路過。
趁著人沒來,跟柳沁道:「難怪孫姐姐走那麼早,怕的就是這個。」
們位份最低,見到誰都得停下來行禮,這要是等一路行一路,肯定得遲到。最後一個去慈寧宮臉上不好看,也顯不出虔誠來。
這迴路過的是賢妃,倒是沒折騰蘇輕窈,路過時還親自說了一句「妹妹請起」,就直接過去了。
蘇輕窈鬆了口氣,拉著柳沁快步跟在後頭,一路沉默地來到慈寧宮前。
自重生以來,這是頭一回來慈寧宮,抬頭了一眼那悉的牌匾,竟覺得有些恍如隔世。
前世雖不住慈寧宮,卻經常過來慈寧花園逛園子,反正宮中就這麼一個老太太,興武帝也不拘束,就讓高高興興過活。
所以慈寧宮裏面不算太,但外面的慈寧花園卻一眼能看到頭,倒是頗有些懷念。
想到這裏曾經是一個人的天下,就心口疼。
什麼時候才能再度佔領慈寧花園?也不知這輩子陛下要熬到啥時候……算了,不想了,還是盼他點好吧。
就在蘇輕窈胡思想的時候,宮妃們差不多就到齊了。
太後邊的大姑姑樂水親自出來,笑道:「給娘娘小主問安,快快請進。」
發了話,宮人們才敢掀起正殿的門簾,請宮妃們進去。
慈寧宮的正殿,可比貴妃鸞宮的正殿大氣太多。
主位一把鎏金椅閃閃奪目,兩側各八把側位帽椅,卻一點都不顯得擁。因著才人和選侍不得坐椅,後面還擺放了幾個綉墩,可比貴妃那還要好。
貴妃臉上帶著和煦的笑,領著諸位宮妃走上前去,按位份一依次坐下。
蘇輕窈跟在孫選侍後,兩個人坐在了最角落的綉墩上。
剛一坐下,慈寧宮的宮人們就上茶來,那麼細細一瞧,慈寧宮的小宮也都各個水靈,沒一個長得難看的。
蘇輕窈瞇著眼睛看了一會兒,突然發現薄太后很會□□宮人,慈寧宮裏的宮姑姑各個規矩,不說行為舉止有度,便是長相也都很出眾。
然而就是這樣,薄太后也沒給兒子添幾個淑選侍,這倒是奇了。
宮中人人都知陛下是規矩人,從不沾染宮,但漂亮的小姑娘進宮,許多都是存著念想的。陛下即位之前在外五所住了九年,難道就沒人生念主撲上去?
這麼一想,蘇輕窈就心思就活絡起來。
所以到底是因為沒人敢違背薄太后,不敢去勾搭陛下,還是因為勾搭的人都不在了?蘇輕窈輕輕打了個寒,被自己的想法嚇著了。
因著在慈寧宮,私下裏有什麼不愉快的事,嬪妃們也不會帶在臉上。們三三兩兩輕聲細語說著話兒,顯得關係極好。
蘇輕窈躲在後面觀察,發現貴妃和旁的賢妃說話,而宜妃是跟自己邊的惠嬪說話。
看到這,蘇輕窈微微有些吃驚。
惠嬪按位份只是四品嬪位,倒是坐在了正三品順嬪的前面,冷眼旁觀,發現宜妃跟惠嬪關係極好,倒是被往後了的順嬪低頭吃茶,不由記到心裏去。
就在這時,樂水姑姑唱誦道:「太後娘娘到,跪迎。」
話音落下,宮妃們整齊站起,一起跪迎太后蒞臨。
薄太后是個相當利落的人,快步而出,也不需要宮人攙扶,徑自坐到主位上,才道:「平吧。」
等嬪妃們都起,才笑道:「一個月沒見,是不是都玩瘋了,想不起我這老太婆。」
面上帶笑,目慈,顯然是在打趣小姑娘們。貴妃也很識趣,捂笑道:「娘娘哪裏的話,若不是您不讓咱們姐妹過來盡孝,咱們定天天守在慈寧宮,家都不肯回呢。」
嬪妃們什麼心思,薄太后其實都清楚。也正是因為清楚,才不們來來回回跑。
定下一月請安一次的規矩,就照著執行便是,妃嬪們不用來回跑,自己也落個清靜,還不給陛下找事,簡直一箭三雕。
有會說話的貴妃打頭,這請安就不會尷尬。
一個月就請安一次,當然不能敷衍了事,娘娘把太后的食住行關心了個遍,這才過去兩刻,貴妃沈如心一瞧今日時間有些短,不由道:「新進宮的妹妹們上次不過打了個照面,娘娘定不太記得,不如們再上來給娘娘瞧看一二?」
倒是會做人,把別人拉出來溜達溜達,挨到半個時辰便行了,太后也想起近來聽琴跟說的新聞,不由了心思。
「也好,年紀大了記不好,確實應當再瞧看瞧看。」
太后肯定了貴妃的提議,新進宮的宮妃就全部起,由位份最高的吳婕妤開始,挨個上前單獨請安。
若說這吳婕妤不過侍寢三次就給提拔到婕妤,聽起來是有些太過盛寵,但後來蘇輕窈回去反覆回憶,突然想起父親正在南地巡查,這麼一想就明白了。
吳婕妤對蘇輕窈自然是毫不客氣的,在太後面前卻是另一副樣子。
恭恭敬敬行了福禮,等太后起,又笑笑。
蘇輕窈心裏點評:演技很好嘛。
太后瞇著眼睛瞧,慈道:「好孩子,瞧著就機靈,你父親如今正辛苦,可謂是滿門忠良啊。」
有太后誇這一句,吳婕妤差點沒高興得飛起來。
在坐的幾位主位娘娘卻都低頭吃茶,彷彿對太后的誇讚漠不關心。蘇輕窈只看過們的表,就知道幾位主位心裏定是有數的。
們都知道,這個「天真爛漫」的吳婕妤,不足為懼。
們上去在太後娘娘那混個臉,不過為了捱時間,所以太后每個人都點評一兩句,好歹把場面做得好看些。
無奈再怎麼慢人也就這麼幾個,不過一盞茶的工夫就到蘇輕窈了,蘇輕窈便快步上前,給太後福了萬福:「妾碧雲宮蘇選侍,太後娘娘金安。」
薄太后瞇著眼睛看了一會兒,才笑著說:「你祖父是蘇隆鎮吧?」
蘇輕窈又一福:「回娘娘話,正是妾娘家祖父。」
太后便回憶起來:「你們家倒是家風清正,你祖父是個好按察,確實是個會斷案的奇才。」
蘇輕窈的祖父雖最終只拜三品,但在按察使司里絕對是最有名的那一個,早年江南幾個大案都是他破的,流傳下不佳話。
這也是為何蘇輕窈進宮之後直接封了選侍的原因,否則就憑父親那六品,啥時候才能熬出頭。
說起祖父,太后似乎一下子就打開了話匣子。
「說起來,我還認識你祖母,當年家跟我家就住同一條巷子,那時候可比我大十來歲的樣子,卻也耐心領著我們這群小丫頭玩。」
祖父出不算太高,但人品好又聰慧,祖母家中就是看中這一點,才點頭答應了這門親事。果然婚後祖父對祖母恩非常,家中侍妾通房都無,了人人羨慕的眷。
若不是兒子們都不太出,估計就要被別人家嫉妒瘋了。
被這麼一說,蘇輕窈也從漫長的回憶里找尋到了祖父祖母的音容,過去時間太久,無論怎麼用心回憶,也無法回憶起當年桂花巷中的瑣碎細節。
但那些點滴的幸福,那桂花滿園飄香的年,始終不曾忘卻。
想到這,蘇輕窈不由紅了眼眶。
太后見低頭沒有言語,又想到聽琴說的那些新聞,不由就有些垂憐:「好孩子,想家了吧。」
蘇輕窈沉默地點了點頭。
太后看著圓潤稚的小臉,紅紅的眼眶和鼻頭,一下子就有些心。
「既我跟你祖母有這般緣分,便也就全在你上吧,傳本宮懿旨,」太后略頓了頓,繼續道,「封選侍蘇氏為才人,賜住碧雲宮。」
這一句,可把在場所有人都說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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