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城垣角樓的玉階上向太和殿眺, 天際高闊，雄偉巍峨。

楚湛笑著對旁負手而立的裴知衍道:“我也不怕和云隨你底，太子已故, 我那四哥不氣候，剩下只有七弟了, 我也知曉顧沛安與你有些過節，倒不如趁這個時候言和，將來我若能……你二人都是功臣。”

裴知衍置事外道:“六皇子高看我裴知衍了, 再者，定北侯府有世襲的爵位，何必趟這趟渾水。”

他的不賞臉讓楚湛怒極咬牙, 有兵權在手，他定北侯府確實誰也不用怕。

可楚湛也不能任由他著自己把柄, 他聲音了威，“云隨別是忘了, 如今致我皇兄亡的一味藥可是在嫻妃娘娘那里查出的, 至于另一味藥會出現在哪里, 就看你怎麼選了。”

裴知衍臉驟變, “是你！”

楚湛看他終于不再是一副云淡風輕的樣子，心大好。

裴知衍著角道:“六皇子該不會以為自己沒有把柄在我手上。”

“正因為此, 我才要與云隨同謀大業, 你總不想我們兩敗俱傷。”楚湛氣定神閑, 已然勝券在握。

頃, 裴知衍揚輕笑:“六皇子好謀略。”

楚湛哈哈一笑, 手拍在他肩頭, “你能想通就好。”他腦中一閃而過那道的影, 瞇眸道:“從前你我有些誤會, 往后就一筆勾消了。”

裴知衍眸中寒意一閃而過，面上不見分毫端倪。

楚湛重新向太和殿的方向，等他日坐上那里，天下都在他的人腳下。

“云隨覺得這禍水該往誰頭上引才好。”楚湛問他。

裴知衍從容答道:“若要一擊擊中，自然要挑那一定反撲不的，免去后顧之憂。”

他說完就轉離開。

楚湛冷哼，眼里是駭人的獰，他要看看裴知衍還能目中無人多久。

*

秦氏與嫻妃是嫡親的姐妹，得知牽扯太子被毒害一事，更是整夜的睡不著覺。

季央清早去向請安，就見著額頭，唉聲嘆氣的坐在那里。

季央坐下來安，“母親不用太過擔心，世子會查明真相，不會有事的。”

“你來了。”秦氏了額發，眉頭不展，嘆息著搖頭。

季央道:“如今陛下也只是命人繼續徹查，沒有責問娘娘的意思，自然也是信的。”

季央說完抿了下，如今事態的發展已經和上輩子截然不同，嫻妃娘娘牽扯上這事，又恰逢有了孕，這時間點實在太巧妙了，承景帝又向來多疑。

秦氏勉強松神道:“你說得對，現在就只能盼著早日水落石出，還有著孕……”末了，秦氏又嘆了口氣。

如今就是想進宮看都不合時宜，只能等著。

三司那邊案子辦的順利，“人證”、“證”已經全部有了，鐵證如山，任由四皇子如何辯駁也無用。

手足相殘，承景帝怒不可遏，下令將四皇子幽，不死不出。

然而還不到半月就傳出四皇子暴斃的消息，接連痛失兩子，承景帝大病一場，命六皇子楚湛與七皇帝楚玄一同輔政。

朝堂之上，看似風平浪靜，實則暗洶涌，百心知肚明，太子將在這二位之間擇出其一，想要借此機會往上爬的如何戰隊，就是關鍵。

*

擇了一日晴朗無云的好天氣，秦氏與季央一同進宮看嫻妃娘娘。

嫻妃對著秦氏與季央笑道:“你們看來看我，我心里都安生不。”

嫻妃氣尚佳，只是瞧著略顯清減了一點，這次事皇后沒給施，總算是雨過天晴。

秦氏道:“你是不知我有多擔心。”嫁帝王家，任你再有萬千寵，與平常人家也是不同的。

這里頭的艱難只有嫻妃自己清楚，扶了扶后腰道:“陛下賞賜了不東西以作安，如今我又有孕，長姐就不必為我擔心了。”

著聲音笑語道:“不過經了這一出啊，姮兒倒是懂事不，直到心疼我這個做母親的，也不三天兩頭的與我鬧了。”

秦氏道:“我之前聽裴凝說了，那個畫師辭回鄉，三公主絕食鬧了好幾天。”

季央微一愣，傅澹辭了？離京的這段時日，竟然還發生了這樣的事。

“不可是。”嫻妃現在講起來還是無奈至極，“以為是我從中作梗，好在這會兒是想通了。”

宮進通傳，“娘娘，三公主來了。”

嫻妃給二人使了個眼，“快不說了。”

楚姮娥腳步輕快的走了進來，見季央和秦氏也在，喜滋滋道:“姨母，表嫂。”

神自若的坐到季央旁，“我可許久沒見著表嫂了。”說著眼睛一亮，“我聽聞表嫂也有孕了。”

季央看面上沒有一點傷神，好像真如嫻妃說得那樣，已經想通了。

楚姮娥著季央的小腹問，“表嫂肚里的娃娃有多大了。”

季央雙眸蘊著，“還沒滿四個月呢。”

生得纖瘦，加上月份還小，本跟本看不出有孕，得細細才能覺到掌下微有隆起。

楚姮娥欣喜道:“那豈不是與我母妃差不多，也不知到時候他們倆誰先出來。”

楚姮娥嘰嘰喳喳，講得季央有點臉紅。

幾人一聊就坐到了申時過半，秦氏與季央起告退，嫻妃讓楚姮娥送他們出去。

從紅墻甬道到走出廷，就看到了早已等在那里的裴知衍。

他看到季央加快步子，率先走到跟前。

季央一見他就盈了喜在面上，“你怎麼在這里？”

裴知衍溫聲解釋道:“今日事，得知你們進了宮，就在這里等著了。”

他朝秦氏道:“母親。”又看向楚姮娥，“三公主。”

一直笑的楚姮娥沒有征兆的變了臉，朝著裴知衍哼了一聲，只與季央和秦氏道別就頭也不回的就走了。

季央不明所以，眸中出困，“你怎麼惹了？”

楚姮娥雖然一直對裴知衍頗有微詞，但也沒有明著與他翻臉過。

裴知衍將目從楚姮娥上收回，淡笑道:“三公主的脾氣央央還沒習慣？”

季央總覺得他有事沒說，秦氏倒是不以為意的埋怨:“定是你又不讓著了，你也老大一個人了，別總跟小時候似的。”

那時候他就連裴凝這個親妹妹也沒嫌棄，好在還知道護短，自己欺負可以，別人那是口氣重點都不行。

裴知衍未置可否的笑笑，帶著兩人回了府。

*

季央的肚子一天天大起來，到了五個月的時候小腹已經明顯的隆起。

綢的寢在腹上，青鋪散垂在肩上，素凈的面容吹彈可破，比孕前還要細膩。

季央低垂著螓首玉頸，不耐煩地推推裴知衍的肩，“你聽夠了沒有。”

裴知衍隔著衫，吻了吻隆起的小腹，才直起住微皺的鼻尖，笑道:“脾氣是日漸大了。”

“你是煩了我了？”孕期越長，季央的脾氣也越發古怪難纏起來。

裴知衍有些擔憂這肚子里的不是與央央一樣可的小閨，萬一是跟他似的搗蛋鬼就遭了。

“央央要冤枉死我。”裴知衍像了天大冤屈似的盯著看，直把季央看得沒了脾氣。

他裝模作樣地嘆氣，“只有央央嫌我的份，抱一下都不肯。”

唉聲嘆氣的樣子讓季央一時沒忍住笑了出聲。

“可算是笑了。”裴知衍夸張的長噓一口氣，執著的玉手，在額前拭過，做汗的姿勢。

季央抬著眼似嗔似惱的瞪他，“你怎麼如此能貧。”

裴知衍正容與說道起來:“央央不是就喜歡為夫像從前那般嗎？”他好看的眉心折起，“又改了？”

季央自知比不過他的厚，不想跟他說了，躺下睡覺。

裴知衍看到賭氣微鼓起的面頰，湊近親啄了一口，熄滅燭火，擁著睡。

*

承景帝自從之前大病一場之后，龍就一直抱恙。

而如今山西那邊荒，雖然已經開倉賑濟災民，但災民數量太大，發再多的糧過去也是杯水車薪，災民已經開始往外逃難。

折子一封封傳來，承景帝更是怒火攻心，一日不如一日。

朝堂之上不太平，邊關也接連傳來急報，原本扎營在邊城五百里開外的月荑軍隊，乘著夜時前向移了一百里，一時間可謂憂外患。

承景帝命楚玄帶著賑災糧食前往災區平定民心，又下了軍令，若不能勸月荑軍隊退回原地，直接出兵鎮。

楚湛在府上一通的發火，“父皇讓七弟前去賑災，分明是傾向于他，好讓他得民心。”

六皇妃施語端著茶進去，被拂落在地的花瓶嚇了一跳。

楚湛抬眸冷冷看來，“出去。”

施語臉微白，屈膝退了出去。

裴知衍留意了一眼，才道:“六皇子不必心急，”他呷了口茶，慢悠悠道:“此一路過去，是得民心還是失民心還難說。”

楚湛皺眉道:“你的意思是……”

裴知衍偏了下頭，表示自己什麼都沒說，“顧大人執掌戶部，此事六皇子還是找他商議才是正理。”

離開楚湛的府邸，裴知衍坐上馬車回府，他沉思了一會兒，對高義道:“安排下去吧。”

父親太過愚忠，又認死理，他只能出此下策，但愿到時候他看在親孫子的份上，能賞他一頓軍。

*

了冬，十二月的風已經凍人了。

趁著午后太大，風也不是那麼涼，季央捧著手爐，扶著腰在院中散步，見碧荷自月門下走進來，問道:“世子還在前院？”

自從邊塞傳來軍，季央就發現裴知衍一日忙過一日，即便是休沐時候也總有員和幕僚來府上。

碧荷點頭道:“正與沈大人在說話呢。”

沈清辭？說起來，還差他一聲謝謝，季央想了想，道:“我去看看。”

碧荷為披上狐裘斗篷，才扶著往前院去。

沈清辭拖了把椅子坐在碳盆前暖手，里不住的嫌裴知衍小氣，不把前院的地龍也燒上。

裴知衍睨了他一眼，“你怎麼這麼虛，讓許太醫給你開點藥調調。”

沈清辭勾著冷笑，“你調過？”

裴知衍淡道:“我用不著。”

意思是他用得著了？沈清辭罵了一句，“還是打一架吧。”

裴知衍了角，“稚。”

沈清辭氣得角都搐起來，“我來到底什麼事？”

“你也別裝看不清局勢了。”裴知衍挑明了與他說。

沈清辭坐直，“你這賭的分太大。”他指的是嫻妃腹中那胎，就是神醫也測不出腹中懷的是皇子還是公主。

沈清辭頭一歪，“除非你不是這個目的。”他也不藏著掖著，“若是那樣我沒法幫你。”

自古謀朝篡位的沒幾個好下場。

裴知衍也不解釋，有些事他沒法說得太清楚，就比如他沒法解釋為什麼能確定嫻妃生得一定是兒子。

“我只是有事托你。”

……

沈清辭神凝重的從廳出來，沒走兩步就被住了。

“沈大人。”

季央朝他微微一笑，沈清辭臉稍霽，虛拱了拱手道:“嫂夫人，別來無恙。”

他看見季央的肚子，咧一笑，“還沒恭喜你。”

季央略一頷首道:“是我差了沈大人一句謝謝。”

當初要是沒有沈清辭那一番話，可能還沒有清醒過來。

“在聊什麼呢？”裴知衍從廳走出來，握了季央的手在手里，看手不冰才放松了一些。

沈清辭一看他就沒什麼好臉，挑釁地說了句“”，拂袖而去。

等他走遠，裴知衍才頗為委屈的向季央，“他不說，央央告訴我。”

“都說了是了。”季央看著他，“夫君有沒有？”

裴知衍閃了閃眸，“哪有什麼。”他替季央拉了拉狐裘的帽子，“外頭冷，回去了。”

季央心越來越沉。

又一日休沐，裴知衍難得沒有忙到不見人影，而是挽了袖，坐在院里，親手給還沒出生的孩子做起了小木馬。

季央午憩醒來走到院中，就見裴知衍扶著木馬的手柄一推，馬兒就前后要搖了起來。

裴知衍看到，笑道:“央央來的正好，看看如何，等將來那小東西出來就有的玩了。”

他說著又從手邊拿起一個已經做好的撥浪鼓搖了搖，“如果是閨就玩這個，如果是兒子，這就是他第一匹馬。”

季央臉上沒什麼笑容，“現在月份還小，你那麼早做好了不是積灰。”

裴知衍拍了拍手上的灰屑，起把摟到懷里，“這不是怕到時候急急忙忙來不急做。”

“怎麼兒子就有那麼大的木馬，兒就只有個撥浪鼓。”季延故意挑刺，說著已經紅了眼圈。

“哎呦喂，乖寶怎麼了這是。”裴知衍哭笑不得，忙湊過去吻了吻的眼，解釋道:“兒子皮一點沒關系，閨得像央央這般，滴滴的才可，千萬不能像裴凝和楚姮娥那樣。”

季央的肚子一天天大起來，他就越是擔心他的小棉襖要保不住。

季央躲開他的輕吻，忍著淚道:“你就是偏心。”

推開裴知衍往屋走。

被留在原地的男人有些不著頭腦，他追上去忍痛道:“好，好，木馬和撥浪鼓都給閨。”

就是將來真隨了他這一脈的脾，他也認了。

季央停住步子，眼淚直直的往下掉，視著裴知衍，“我聽見你那日和沈清辭說得話了。”

裴知衍神微詫。

季央哭得肩頭發抖，“你將我托付給他，你還提前做這些，你到底做的什麼打算！”

裴知衍給眼淚都來不急，又是哄又是解釋，“話聽一半就急這樣。”

季央淚眼婆娑，“那你把剩下那半告訴我啊。”

裴知衍小心翼翼的抱在懷里，“楚湛心知肚明，我不是真心站他那派，我也知道他只要一有機會就一定會對我下手，所以我要比他走早一步。”

“會有危險。”季央閉眼靠在他懷里，不然他不會與沈清辭說那樣的話。

“不會。”裴知衍說得斬釘截鐵，可他心里知道就算他布劃再周全，也不敢說有十十的把握。

所以他才讓沈清辭在他日后離京的時日里護著侯府上下，護著季央。

“未必會走到那一步，還得看楚湛上不上套，不告訴你就是怕你多想。”

他俯吻了吻季央的瓣，“央央只要記得，無論什麼況，都要相信我，我們好不容易才在一起，我且惜命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