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迎面而立。
莫二爺面上,似乎有些不安。
沈映月淡聲:“之前的鎮國將軍府,有將軍坐鎮,一切太平。如今將軍不在了……那些與鎮國將軍府有宿怨的宵小之徒,只怕會不安分……若莫衡要出門,還需帶上護衛才好。”
沈映月這麼一提,莫二爺面白了白:“是是,你說得有理。”
但沈映月點到即止,說完便離開了。
莫二爺站在原地,沉思了片刻,連忙拉過一個小廝,問:“二夫人在哪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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鎮國將軍府庭院一角。
莫二爺環顧四周,低聲音問:“還沒有找到衡兒麼?”
二夫人搖搖頭,道:“我讓人去找了所有衡兒去的地方,但都沒有見到人影。”
莫二爺皺眉道:“這孩子,又不知道野到哪個新鮮地方去了!都出去七八日了,到現在都沒回來……”
想起沈映月的提醒,莫二爺心下有些擔憂。
二夫人也有些擔心,問:“老爺,我們要不要報啊?”
莫二爺一愣,道:“你瘋了!?若是報,人知道衡兒可能去了花街柳巷,他的名譽可怎麼辦?況且,如今在喪期,若母親知道了,定要狠狠責備我們……”
二夫人聽了,怒意上涌,道:“你自己去賭錢的時候,怎麼忘了母親的代了!?如今找不到衡兒了,卻拿母親說事!”
“你別東拉西扯,明明在說衡兒的事……況且,不是你說的,要讓母親對二房改觀,好把管家權給咱們嘛!”
二夫人頓時語噎,無奈問道:“那現在怎麼辦?”
莫二爺想了一會兒,道:“咱們加派人手,擴大范圍找罷!以往衡兒出去,也經常十天半個月不回來,咱們邊找邊等,說不定過兩日就回來了。”
二夫人嘆氣:“最好是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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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映月走回靈堂。
巧云跟在旁,低聲問道:“夫人,您明明知道莫衡公子不在府中,為何不直接告訴老夫人,卻提醒莫二爺去找呢?”
沈映月淡聲道:“如今的鎮國將軍府,風雨飄搖。若我將此事告知祖母,一來,會加重大房和二房之間的嫌隙,二來,會讓祖母多一樁煩心事,于事本,并沒有好。”
巧云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
而沈映月沒有說出來的是,諸如張楠此類,之前與鎮國將軍府有來往的臣子,此刻只怕都想來一探鎮國將軍府的虛實。
鎮國將軍府如日中天之時,這兵權是如虎添翼。
若鎮國將軍府逐漸式微,卻還守著兵權,恐怕會招來殺之禍。
所幸的是,這三公子莫衡,一向是臭名昭著,自然沒有人把他當兵權繼任者,但難保平時眼紅鎮國將軍府的人,不落井下石。
沈映月又道:“巧云,你一直待在大家族里面,應當知道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道理,我如今這麼做,也是希在這個節骨眼上,不要再生事端,能平穩過渡最好。”
該說的已經說了,至于莫二叔怎麼做,就不便干預了。
沈映月前世也是如此,一貫保持著良知線以上的清醒、理智。
任何一件事,都會從自己的角度去剖析值不值得做,以及如何能花最小的代價做好。
就是這般冷靜自持的人。
如今,對鎮國將軍府來說,先把莫寒的后事理好,不被外人輕視,才是最重要的事。
“大夫人何在?”沈映月沉聲問道。
巧云答道:“大夫人應該在門口,守著英雄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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鎮國將軍府門前,佇立著一座巨石制的英雄碑。
人人皆知,這是大旻開國皇帝親賜的。
莫家的老祖宗,曾經為大旻開國皇帝辟疆拓土,立下了汗馬功勞。
為了緬懷莫家為國犧牲的兒郎們,開國皇帝便吩咐人將他們的名諱,刻在這石碑之上,供后世敬仰。
這英雄碑就佇立在鎮國將軍府門前的大街上。
碑約莫兩人高,歷經風霜過后,英雄碑表面已經被打磨得無比,上面的字跡,道道醒目,在日下閃著冷銳的寒。
沈映月一出將軍府,便一眼看見了聳立的英雄碑。
英雄碑周邊,圍了不人。
大夫人一素,正站在英雄碑下方,與來吊唁的百姓談。
沈映月放眼去——這英雄碑,只是隊首,而隊尾一直蔓延到了街口,一眼看不到頭。
百姓們一個接一個排著隊,幾乎人人手中,都拿了東西。
有的是一籃蛋,有的是一盆水果,還有的……直接帶了親手做的糕點。
天沉,烏云黑地盤旋在眾人頭頂。
百姓們的神,或肅然,或落寞,抑或帶著傷……無一不為戰死沙場的莫寒將軍,到痛惜。
整條長街,仿佛匿著巨大的悲痛,令人無法言喻。
沈映月怔了怔,問:“他們……都是來吊唁將軍的?”
巧云點頭,低聲道:“昨日,將軍的名字正式刻上英雄碑,百姓們便奔走相告,然后開始自發地前來吊唁……今日天還沒亮,就排起了長隊。”
沈映月心頭震,又無聲向長街看去。
這長街之上,雖然人多,但卻十分安靜。
每當一個人完吊唁,隊伍便默默向前挪些許,只聽見沉重的腳步聲,不見有一人喧鬧。
就連那些跟著父母來的孩子,都乖乖由父母牽著,靜靜等在隊伍中。
巧云道:“大夫人本來萬分推辭,不想給百姓們添麻煩,但百姓們十分堅持,于是從昨日起,英雄碑下面的隊伍,就沒有斷過。供品多到將英雄碑繞了好幾圈,都擺不完,便只得請梁護衛將百姓們的心意,分給那些無家可歸的人,方能不浪費。”
沈映月沉默一瞬,微微頷首。
沈映月轉頭,見大夫人站在英雄碑旁邊,面前站著一位材佝僂的老婆婆,頭發花白,滿臉皺紋,顴骨高高凸起,顯得格外瘦弱。
老婆婆有些站立不穩,大夫人便親自手扶著。
沈映月有些詫異。
鎮國將軍府也是鐘鳴鼎食之家,在這層級分明的大旻朝,當家主母能如此親近百姓,怪不得鎮國將軍府能到百姓戴。
只見老婆婆胳膊上垮了個籃子,巍巍地將籃子取下,雙手遞給大夫人。
“兩年前,老的兩個兒子,一齊上了戰場,卻在南疆一戰中,被敵人俘虜。”老婆婆說著,面上滿是悵然:“莫將軍孤犯險,潛敵營,將那西夷率兵的將軍,一劍斬殺,這才救出了那一萬俘兵。若沒有莫將軍,老便再也見不到兒子了……”
大夫人聽得也有些難,道:“這都是莫家應該做的。”
老婆婆看了一眼那高聳的英雄碑,嘆道:“咱們百姓都知道,莫家就是大旻的支柱,莫家不倒,大旻就國泰民安……”
“大夫人,這果子雖然算不得什麼貴重東西,但已經是老家中最好的了,還請您不要嫌棄,老只是想來送送莫將軍最后一程。”
大夫人眼圈一紅,聲道:“多謝。”
轉頭間,大夫人看見了沈映月。
忙了眼角,沖招招手。
“映月,你怎麼出來了?外面風大,你大病初愈,快些進去罷……”
沈映月沒說話,只淡淡笑了下。
周邊的百姓,都打量起沈映月來,他們見沈映月也一素,頭上別著白絹花。
老婆婆小聲問道:“這位……是不是將軍夫人?”
沈映月沉片刻,點頭。
“多謝婆婆來吊唁亡夫。”
老婆婆面上一頓,心疼地看了沈映月一眼:“將軍夫人節哀……”
周邊的百姓也聽見了,便紛紛開口——
“夫人千萬注意子,莫要太過傷神……”
“莫將軍在天有靈,一定會保佑鎮國將軍府的!”
“我們永遠不會忘記莫家為百姓所做的一切……”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聲音此起彼伏。
沈映月怔怔立在英雄碑下方,被眾人環繞。
百姓們雖然衫儉樸,卻面目和善,真意切,仿佛真是的親朋好友,想通過這些話語,帶給一些支持和安。
沈映月忽而抬頭,看了一眼后的英雄碑,這巨大的石碑,仿佛是在這個時代的依靠。
英雄碑上,那個新刻的名字,尤為顯眼。
莫寒……
沈映月在心中默念了一遍。
這是百姓們心中,英雄的名字。
但沈映月之前的時代里,邊是沒有英雄的。
商場如戰場,大部分人都追名逐利,只為了能得到更多。
那個世界里只有敗、虛榮,卻極有舍生忘死的奉獻,和大義當前的犧牲。
連沈映月自己也是一樣。
上輩子,的目標便是要為人上人,最終,做到了。
可是……然后呢?
沈映月目放遠,看了一眼延綿不絕的吊唁隊伍。
百姓們一步一步,流靠近英雄碑,面上虔誠無比,仿佛他們心中的神明就在眼前。
英雄碑前面,供品堆積如山,一點一滴,都是莫家曾經對大旻百姓付出的汗。
也正是這英雄碑上,麻麻的名字,才讓百姓們對莫家的信任,升華了一種信仰。
沈映月忽然覺得,一直沾沾自喜的前世,好像失去了意義。
這一世……要為什麼樣的人呢?
沈映月有些出神。
沈映月繼續陪在大夫人旁,迎接百姓們吊唁。
老婆婆吊唁完,便緩緩轉,巍巍向街口走去。
就在這時,一陣急促的馬蹄聲響起,打破了長街的安靜。
百姓們紛紛回頭看去。
只見一名年輕男子,駕著一匹烈馬,疾馳而來。
他后還跟著幾名隨從,做護衛打扮,皆策馬飛奔。
幾匹馬一下便占據了長街主道,嚇得兩旁的百姓驚慌失措。有人在踉蹌的移中摔倒,有孩子的,急忙將孩子護在懷中,一時間,長街上混起來。
為首的男子,頃刻間便到了英雄碑附近,他見路中站著一個形單薄的老婆婆。
可他仍然沒有停下來的意思,只大喝一聲:“滾開!”
老婆婆嚇得呆若木,更挪不步子了。
忽然,一個素白的影,從英雄碑的方向沖了出來,在眾人的驚呼中,一把抱住老婆婆,撲向了街邊。
與那烈馬而過。
烈馬長嘶一聲,馬蹄離地,復而又重重跺在地上,踩得人心如麻。
馬上的男子怒罵一聲:“不要命了!?”
沈映月抱著老婆婆,冷冷回頭。
“你說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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