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夜的京城,雨意悶了許久,遲遲沒有下來。
烏云盤旋在皇城上空,給這座千年的城池,覆蓋上一層濃重的影。
街頭巷尾,銀甲士兵佩劍疾走,噠噠的腳步踩碎了市坊的安寧,不食肆酒樓停業休憩,百姓閉門不出。
鎮國將軍府的祠堂中,燈火微弱。
莫瑩瑩立在一眾排位前,神肅然。
“瑩瑩。”老夫人沉聲開口:“皇上遇刺,京城若是變天,這大旻的江山,便岌岌可危了。”
莫瑩瑩抬眸,神鄭重:“祖母,瑩瑩雖是一介流,但我上流著忠勇世家的脈,我愿為江山社稷,鞠躬盡瘁,死而后已。”
老夫人面欣,道:“好!這才是我莫家的好兒!”
“如今,你兄長他們都不在京城,守住京城,保護皇上,便是你的第一要務,你需得找個可靠的盟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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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我出去,放我出去!你們真是膽大包天,居然敢關我!?”
汝南王府之中,戒備森嚴,自皇上遇刺起,世子便被鎖在房中,不允外出。
“世子,您就費些力氣罷!”門外的隨從勸道:“如今京城局勢混,王爺關著您,也是為了您好!您就別蹚渾水了!”
世子怒道:“你們懂什麼?父親一世英名,但那永安侯羅封三番四次來府上游說,萬一……罷了,說了你們也不懂!放我出去!”
世子氣得在房中來回踱步。
汝南王自從回了京城,與皇上生了不,世子一直懷疑其中有人從中作梗,且這一次皇上遇刺,也十分突然。
遇刺的消息一傳出來,永安侯便立即封鎖了皇宮,不許任何人進出,期間還來過汝南王府兩次。
世子勸諫汝南王,不要與永安侯來往,但汝南王卻將他關了起來。
世子對著門外喊了一陣,沒人搭理,疲累又無奈,只得坐下,繼續生悶氣。
忽然,瓦頂微。
世子心頭一驚,抬頭看去,一月照了進來。
“世子……”
這聲音十分細小,但世子一聽,頓時喜出外。
“瑩瑩!”
世子左右看了看,設法將天窗打開,莫瑩瑩量纖細,毫不費力地鉆了進來。
“你怎麼會來?”世子低了聲音,但語氣里還是藏不住驚喜。
莫瑩瑩一襲夜行,低聲道:“京城大,皇宮封,我覺得不對勁。”
世子看著的眼睛:“你打算如何?”
莫瑩瑩沉片刻:“宮,見皇上。”
皇上遇刺的消息傳來之后,除了永安侯和汝南王之外,就沒有見過其他的大臣,就連一貫信任有加的沈太傅,多次湊請面圣,都被拒之門外。
世子角微抿,神有些復雜。
莫瑩瑩盯著世子的眼睛,道:“世子……我相信你的為人,才夜探汝南王府,我只想要你一句準話。”
“汝南王……是不是要反?”
世子猛然抬頭,看向莫瑩瑩:“你何出此言!?”
莫瑩瑩道:“我何出此言,你我心照不宣……若世子真的將我當朋友,還請告訴我實話。”
莫瑩瑩眼神清亮,直勾勾地看著世子,世子神微頓。
“若……他是呢?”世子定定看著莫瑩瑩,低聲:“你為忠勇之家的后人,是不是要對他手?對我也手?”
莫瑩瑩眸凝重,半晌,吐出一個字:“是。”
四目相對,氣氛陡然張起來。
世子垂眸,笑了下:“果然是我認識的那個莫瑩瑩……憎分明,立場堅定。”
莫瑩瑩看著世子,他的話似有深意。
世子看著莫瑩瑩的眼睛,道:“不管你信不信,事實是……我不知道我父王到底心意如何。這些事,父王都不許我手,連其中的消息都不許我探聽……我……罷了。”
他不過就是個沒用的擺設,只配被關在房中生悶氣。
“我信你。”
莫瑩瑩聲音清晰,字字耳。
世子抬眸:“現在外面人人都傳我父王與永安侯勾結,你為何愿意信我?”
莫瑩瑩道:“王爺是王爺,你是你……若是你們真的投了宣王,你現在大可以人抓我,可你沒有。”
世子的眼里,終于亮了幾分。
莫瑩瑩徐徐笑起來:“世子若不想坐以待斃,不若和我一起走罷。”
在莫瑩瑩的幫助下,兩人神不知鬼不覺地逃出了汝南王府。
世子和莫瑩瑩趁著夜狂奔,來到了皇城附近。
莫瑩瑩道:“巡防營的守衛,比平時多了一倍人。”
世子在墻腳下,長眉微蹙:“巡防營看得如此之,只怕要宮并不容易……”
莫瑩瑩也正在為這件事發愁,
世子思忖片刻,忽然笑了起來:“要不,我們去找老朋友幫幫忙?”
-
“卑職見過羅大人。”
宮門口的侍衛頭領,畢恭畢敬地行著禮,臉上滿是恭維之。
羅端冷冷應了一聲,算是答應。
不遠的侍衛們,也好奇地瞧著他,紛紛小聲嘀咕。
“這永安侯府的羅二公子,聽說是個草包啊!怎麼就了巡防營了?”
“如今永安侯大權在握,一個小小的巡防營算什麼?那城郊守備軍,不也歸永安侯世子管轄了麼?”
“這麼一說,這個京城,豈不是都掌握在羅家手里了?”
“管他在羅家還是李家手中,總之都不是咱們手中,當好差便是了!”
這些細碎的議論,自然是傳不到羅端的耳朵里。
他一錦繡朝服,穿得筆,同原來那吊兒郎當的樣子,倒是判若兩人。
羅端在宮門口等了一會兒,便有宦來迎:“羅大人請!”
羅端微微頷首,正要抬步宮,但宦卻忽然攔住了他旁子。
“等等!”
宦一出聲,周邊侍衛的目,都被吸引了過來。
眾人這才發現,羅端旁,竟然跟著一名材曼妙的子。
子穿著霓裳舞,還抱著一把琵琶,白紗遮面,一雙目,描得極盡妖嬈。
“羅大人,您也知道,如今皇宮封嚴格,來歷不明的人,一概不許,您帶的這位姑娘……”
宦也是永安侯羅封的人,對羅端自是陪著笑臉。
羅端悠然開口:“皇上遇刺,養傷期間心煩悶,為替皇上解憂,本好不容易尋到了一位絕人,怎麼,公公不允?”
宦微微一愣:“可是……侯爺說了,外人一概不許宮……”
羅端冷幽幽地看了他一眼:“你說,本帶來的人,是外人?”
這聲音帶著幾分威,宦面微僵。
羅端指了指天,笑了:“公公沒發現,近來氣候多變……很快就要變天了麼?此時擋我,公公可要想好了。”
宦見羅端這副樣子,便知自己開罪不起,連忙退開一步,道:“都是奴才多!羅大人請!”
羅端下微揚,領著子一路向宮中走去。
皇帝的寢宮周圍,守衛更加森嚴,每隔幾步,便有一名士兵把手,圍得水泄不通。
羅端對旁的子道:“一會兒見了皇上,可要好好伺候,聽見了麼?”
子乖順應聲。
羅端說罷,掏出了隨的令牌,遞給看門的侍衛。
侍衛知道他是永安侯的次子,也不敢阻攔,便放了羅端和子進去。
兩人進去之后,房中彌漫著一濃重的藥味。
唐公公從殿出來,怒斥:“什麼人!?未經傳召,竟敢擅自闖進皇上寢宮,你們大膽!”
唐公公一見是羅端,微微訝異了一瞬,收了擋在前的拂塵——這些日子以來,他一直守在皇帝邊,日日夜夜都要提防著永安侯羅封對皇帝不利。
羅端出聲:“公公莫怕,我們是來救皇上的。”
話音未落,一旁的子,揭開了面紗——“唐公公可還記得我?”
唐公公頓時愣住,喃喃出聲:“莫、莫副將!?”
唐公公立即將莫瑩瑩和羅端,帶到了皇帝高麟面前。
高麟面蒼白,沒打采,似乎真的了重傷。
莫瑩瑩見到高麟此般景,心頭難,沉聲道:“末將救駕來遲,還皇上恕罪!”
高麟見到莫瑩瑩,毫無的邊,終于泛起一笑意:“天不亡我……”
但待他看清莫瑩瑩后的羅端,頓時變了臉。
“你們怎麼會一起來!?”
莫瑩瑩看了羅端一眼,道:“是羅二公子,幫助末將宮的。”
高麟冷笑一聲,道:“羅家蟄伏至今,給朕下了毒,又奪了京城的控制權,不就是為了向宣王賣好麼?二公子此舉,是什麼意思?”
羅端沉片刻,袍跪地。
“父兄所謀之事,微臣從未參與……”羅端沉聲道:“微臣如今所作的一切,不過是想為皇上、為自己,博一條出路。”
高麟吃力地抬起頭,審視著羅端。
莫瑩瑩道:“皇上,末將也相信二公子……所言非虛。”
莫瑩瑩說罷,笑著看了羅端一眼。
這笑容,羅端曾經見過,是對朋友的笑容。
莫瑩瑩繼續道:“皇上,南疆戰將起,當務之急,便是要先守住京城,才能穩住全盤!”
兩人在殿中待了好一會兒,才躬退了出來。
夕西下,皇城邊上,云朵泛起霞。
兩人踏著夕的余暉,一路出了宮門。
世子早已等在了皇宮外圍,見到他們出來,。立即迎了上來。
羅端面無表地看了他一眼,笑道:“世子今日,怎麼穿得這般隨意,倒是不像從前的你了。”
這話說得輕松,之前在酒樓里見,羅端也這般揶揄過他。
世子笑了笑:“是人非,總有更重要的事,值得我們去做……二公子,不是也與從前不同了麼?”
羅端角勾了勾,道:“沒什麼不同……我本就與他們,不是一路人。”
他曾經多麼想得到父親和兄長的認可,但換來的終究只有失和不公。
莫瑩瑩看著羅端,低聲道:“如論如何,這一次,多謝二公子了。”
羅端看了莫瑩瑩一眼,道:“你們兩人,膽子也是大,居然敢來找我?就不怕我告發你們,將你們給我父親麼?”
世子和莫瑩瑩對視一瞬,莫瑩瑩道:“你不會的。”
“我二嫂說過,你與羅朔不同,他野心,而你……不過是想做個令父親驕傲的兒子罷了……這一次能見到皇上,確實應該謝謝你。”
羅端微微失神,他悵然一笑:“你們別把我說得太好,我如今幫你們,不過是為了自己。”
“我父兄并不待見我,他們若事,羅氏一脈自然昌盛,但日后羅朔掌權,不會給我好果子吃……而他們萬一東窗事發,我卻要陪著他們連坐……”
他自嘲道:“我前面的十幾年,被人指指點點,評頭論足,已經有些厭倦了……日后的生和死,還要由著他們,實在有些憋屈……我也要為自己搏一回。”
-
京城的天,徹底暗下來。
長風獵獵,城郊守備軍的營地里,旗幟迎風飄揚。
自羅朔接手過后,士兵們的巡邏和崗哨,安排得更加集,如今的城郊守備軍,就駐扎在京城附近,只等著羅封一聲令下,便開啟城門,與北疆而來的宣王之師匯合。
羅朔坐在帳中,與一眾副將飲酒。
“羅將軍真是吾輩楷模,末將敬您一杯!”
“羅將軍好酒量!乃當世豪杰!哈哈哈……”
贊之聲不絕于耳,羅朔喝得有些飄飄然。
羅朔幽幽笑道:“如今皇上遇刺,京城的安危全仰賴諸位兄弟了!等宣王殿下到了京城主持大局,我定要將諸位引薦給宣王殿下……”
將士們面各異,有的眉開眼笑,有的神遲疑,但卻都不敢多問。
就在這時,一個士兵急匆匆地趕到了軍帳門口,揚聲:“圣旨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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