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像是靜止。

蘇念念眼睜睜看著蘇焱握在側的手, 不斷收再收，仿佛下一刻就要暴起打人，頭皮快要炸開, 不控制地往前邁一步, 擋在裴言卿面前。

人到了一定的危急時刻，很容易破罐子破摔，蘇念念對上蘇焱抑著的雙眼，“要不……”咽了咽口水, “你喊我一聲師母？”

此時已近十點, 店顧客走了大半, 除了沒來得及逃遁的陸玄一桌, 只傳來服務員零零散散收拾餐桌的聲響。

蘇焱氣得渾上涌，再加上酒喝得有些多，頭暈目眩，一時站不穩, 勉強扶住桌角，才差點沒栽下去,

這妹妹，不能要了。

見蘇焱這一副快要休克的模樣，裴言卿幾步走上前將人拖住，同時掐他人中, 皺眉道:“深呼吸。”

太窩囊了。

蘇焱豎起一手指，兇狠道:“裴言卿, 你等著，等我醒了再算賬。”

下一刻，他不做抵抗，自暴自棄地任自己暈了過去。

裴言卿:“……”

蘇念念嚇了一跳, 走上前，看了眼人事不省的蘇焱，焦急問:“我哥他怎麼了？”

“沒大事。”裴言卿將人背起來，淡淡說:“酒喝多了。”

“你去退押金，我去車上等你。”

裴言卿這一點不急的模樣，讓蘇念念放下心來，拿回押金后，迎面撞上陸玄。

蘇念念尷尬地沖他點點頭，陸玄了后腦勺，言又止半晌，突然退后兩步，朝拱了拱手，道:“這聲師母我先了，以后裴老板那邊還請多多照應。”

上道。

蘇念念從善如流地拱了拱手:“小事小事。”

打過招呼，正離開，陸玄喊住，“那個，告訴裴老板，小心焱哥。”

“焱哥可能要把他打斷。”

蘇念念認真地思考了片刻，覺得蘇焱吹牛的可能更大一些。

說:“要不，等他醒了再說？”

陸玄:“……”是他錯了，蘇焱的心理素質比他想象的還脆。

蘇念念到停車場找到裴言卿的車，過后窗的窗戶，看見了直直橫躺著的蘇焱，裴言卿還心地給他擺了個很

舒服的姿勢。

拉開后座門，把蘇焱的放下去，坐了進去，“回我家吧。”

裴言卿回頭看，“不坐前面？”

“我心虛。”蘇念念說。

裴言卿笑了聲，沒說什麼，只手掛擋，發了車。

不知怎的，蘇念念看不出他有一點慌，反而，很愉悅？

找了個抱枕墊在蘇焱頭下，手扶在前排的靠背上，“你不怕嗎？”

裴言卿:“怕什麼？”

蘇念念恐嚇道:“我哥說要把你打斷。”

“你舍得嗎？”

麻兮兮的。

蘇念念噎住，懟道:“他要打我能怎麼辦？”

“那我就在醫院躺幾個月，就當休息了。”裴言卿眼睛也不眨一下。

蘇念念有些害怕了。

“你是打不過我哥嗎？”

裴言卿扯了下，“我站著不，他才有可能打斷我。”

“那你明天避一避風頭吧。”蘇念念說:“我哥找不到人，等過段時間就消停了。”

“不用。”裴言卿說:“我心理素質應該比他好一點。”

蘇念念:“……”

到了家樓下，裴言卿將蘇焱從后座拉下，極其輕松地就將人背了下來，蘇念念跑到前頭，開了門。

“他房間在二樓。”蘇念念看了眼階梯，當機立斷道:“直接把他放沙發上吧。”

裴言卿顯然也并沒有將人背到樓上的耐心，蘇焱就此被放在了沙發上，難地皺了皺眉。

蘇念念去給蘇焱煮了碗醒酒湯，是將人拍醒，“哥，喝點湯。”

蘇焱大概醉得真的有些厲害，他睜開眼睛，一向上揚的丹眼耷拉下來，他直直盯著蘇念念十幾秒，幽幽道:“我妹沒了。”

蘇念念:？

“我妹被豬拱了。”

蘇念念下意識看向坐在側首的裴言卿，他表沒什麼溫度，淡淡瞥了眼蘇焱。

“我有罪。”蘇焱看起來很崩潰，一向懶散的聲音聽起來正經又嚴肅:“是我沒保護好我妹，讓裴狗有機可乘。”

蘇念念聽得眼皮直跳，又看了眼“裴狗”本人，他看著蘇焱，不說話。

“從一開始我就不該讓我妹送報告。”蘇焱仿佛在念經般懺悔著，“如果時間能夠重來，我

寧愿畢不了業。”

裴言卿面很認真:“那在你心里，什麼樣的人才配得上丫丫呢？”他頓了頓，“我盡力……”

像是才察覺到旁邊有人，蘇焱猛地偏頭，瞇著眼睛仔細辨認片刻，眼尾漸漸開始變得通紅。他突然起，一拳砸了過去，拳頭皮發出沉悶的聲響。

蘇焱像是完全失去了理智，揪著人領按在沙發上打，“裴言卿，你竟然背著我騙我妹！蘇丫丫都喊你叔叔了，你也下得去手！枉你還是我導師，我今天就是上法制欄目，也要揍得你找不到家。”

裴言卿一下也沒還手，眼眸不閃不避，似是不到痛，一聲未吭。

蘇念念看得心驚跳，心疼地拉住蘇焱:“哥哥哥，別打了。”

酒催化下的蘇焱，比往常沖得多，他冷笑一聲:“怎麼，你心疼了？”

這件事是自己理虧，勢必要承蘇焱一頓火，蘇念念一抖機靈:“我是心疼哥你的手。”

蘇焱再也不吃這套，嗤了聲:“邊兒去。”

蘇念念看到裴言卿被打青的眼眶和泛著的角，他皮本來就白，看起來尤其目驚心，再也不了，拉著蘇焱的手袖，聲道:“哥，你真的別打了。”

護到裴言卿面前，咬了咬:“你要打，就打我。”

“丫丫，我沒事。”裴言卿溫地將人拉開，嗓音清淡:“他手勁還差點。”

蘇焱嘖了聲，一句廢話不說，將蘇念念拉到一旁，指著樓上:“給我上去。”

“丫丫，你上去。”裴言卿說，“一會就好了。”

蘇念念站在原地踟躕片刻，可憐地看著蘇焱，沒換得一個眼風，說:“哥，以后你想吃什麼，我就做什麼，我……”

“你再多說一個字，我多打一下。”

蘇念念卡住，不停跟裴言卿使眼，想讓他走，結果男人只沖搖了搖頭，連頭也不敢回地上了樓。

大廳重回安靜，蘇焱居高臨下地看著男人，面如冠玉的臉上，錯落著傷痕。

裴言卿指了指下，淡聲道:“還打嗎？”

“呵。”蘇焱本不和他客氣，卯足了勁一拳砸過去。

裴言卿嘶了聲，抹去

角的，“這次勁大些。”

“為什麼不還手？”

要是他還手，蘇焱覺得自己還能正兒八經地揍他，現在這模樣，怎麼打心里都有一郁氣出不來。

“因為丫丫。”

蘇焱眸驟冷，“你以為你不還手，我就能同意了？”

下一秒，“砰”的一聲，一劇烈的痛襲來，蘇焱被打翻，懵在原地。

他一早就知道裴言卿力氣大，沒想到這麼大，臉頰直接麻了半邊。

裴言卿站起，活著指骨，“那我就不和你客氣了。”

他蹲下，拎起蘇焱領，一字一頓道:“你了解我的作風，也該知道，我對丫丫是認真的。”

“你同不同意，對我沒有影響。”裴言卿說:“但為了開心，我會盡力做到讓你開心。”

蘇焱氣笑了，他怎麼沒發現，原來這人這麼狂呢？

“如果我就著蘇丫丫離開你呢？”

他覺到領被揪，裴言卿眼眸黑得深不見底，他笑了，“你不會。”

“為什麼？”

“因為你也怕討厭你。”

蘇焱閑閑道:“你還自信啊？憑什麼覺得會因為你討厭最崇拜的人？”

“最崇拜？”似是想起什麼，裴言卿實在沒忍住:“你為什麼這麼自信…最崇拜你？”

“給我送報告，給我做飯，和我一起罵你。”蘇焱樁樁件件地數著:“連中秋禮也專門給我定制。”

“而且，從小到大，周圍的人除了我，還能有誰能得了眼？”

蘇焱看向裴言卿，不知怎的，從他那仿佛窺見一切的眸中看到一同，讓人極其不適。

裴言卿沒說什麼，只站起，“藥箱在哪？”

蘇焱指向柜子，嘲諷道:“這就要上藥了？就這麼見不得人？”

裴言卿拿了藥箱開始給自己上藥，慢悠悠道:“畢竟丫丫很喜歡我的臉。”

“呸。”蘇焱忍不住，拿過醒酒湯一頭悶了進去，結果牽臉上傷口，疼得發慌。

“上完藥，你就可以走了。”蘇焱冷聲說。

裴言卿涂完藥，收拾好藥箱，也沒準備再去找蘇念念，他也不想讓看到自己這模

樣。

臨走之前，他看了眼沙發上閉目養神的蘇焱，“你放心，等丫丫愿意，我就會娶。”

蘇焱倏地睜開眼睛，氣炸了，“五年之，不可能！”

“嗯。”裴言卿坦然道，“但還是謝大舅子承認我們的關系。”

不待蘇焱反應，裴言卿關門就走。

片刻后，門的人才似反應過來，屋傳來憤怒的拍桌聲。

-

蘇念念心神不寧地待在房間里，直到收到裴言卿的消息，表示他沒什麼事，已經回去了。

蘇念念悄悄下了樓，看到半靠在沙發上的闔著目的蘇焱。

他關了燈，窗外出的亮灑在面上，投出半邊影，看起來很是疲憊。

蘇念念突然就有些邁不步子，絞著手指，低聲喊:“哥。”

蘇焱張開眼，沒說什麼，只拍了拍側的位置，示意過去。

蘇念念開了燈，看到蘇焱不適地瞇了瞇眼，“對不起。”

沒聽到回應，又說了句:“對不起。”

蘇焱酒醒了大半，火氣也冷卻了大半，“對不起什麼？”

“沒早點告訴你。”蘇念念老實說。

蘇焱:“……”

“什麼時候的事？”

“中秋那天。”

蘇焱擰眉思考了片刻，笑出了聲:“給我去買禮那晚？”

蘇念念不敢吭聲。

“很喜歡他？”

蘇念念鄭重點頭，“喜歡。”

“喜歡他什麼？”

“都喜歡。”蘇念念聲音越來越小。

“分得開嗎？”

蘇念念一愣，張地挲指尖，“哥，你不會是要棒打鴛鴦吧？”

蘇焱還以為自己幻聽了，故意說:“我就是不讓，你想怎麼樣？”

“那我以后也不讓嫂子進門，我們就互相傷害，孤獨終老吧。”蘇念念瞪他。

不知怎的，蘇焱笑了，“看來我比他重要。”

“所以哥，你同意了嗎？”蘇念念小心翼翼地看他。

蘇焱不回答，只甩了甩手，“把藥箱拿來，給我上藥。”

蘇念念這才注意到他另一側臉上的傷口，“哥，你也傷了？”

蘇焱嗯了聲:“你一走他就打我了。”

“他這麼過分的？”蘇念念心疼地看著這道不淺的淤青。

蘇焱輕哼一聲，沒說話。

蘇念念上完藥，忍不住又問了句:“哥。”

“你同意了嗎？”

蘇焱:“你讓他喊我聲哥，我就考慮一下。”

蘇念念:“……”

睡前，蘇念念躺在床上，給裴言卿回了消息。

【我哥的意思，好像是同意了。】

那頭很是淡定，【嗯。】

【就是要委屈你，喊他聲哥。】

蘇念念看著對面回的消息，倏地坐直子。

【讓他當面和我說。】

頭痛地了頭發，為什麼一個兩個，都這麼難搞？

【我不管了，你們隨意吧。】

-

次日，一大早裴言卿就接到凌靜電話，讓他回鼎尚公館一趟。

“老三啊，今天媽親自下廚給你過生日。”

裴言卿沉片刻，“我一會就回來。”

“你看看，能把念念領家來看看嗎？”

裴言卿看了眼鏡子中的自己，當機立斷道:“要訓練。”

“哦。”凌靜失道:“我想起來了，寧寧好像也說要訓練。”

嘆了口氣:“唉，這菜也做了，真是可惜了。”

裴言卿:“……”

裴言卿到達時，發現裴言之一家也在，他一進門，裴恬噠噠噠就跑了過來，正要和往常一樣抱大，在看清楚臉后，一步蹦到老遠。

裴恬捂住臉，咿咿呀呀:“叔叔，嗚嗚嗚，你怎麼破相了？臉都腫佩奇了。”

剛剛才摘下口罩的裴言卿:“……”

這個靜當即吸引了屋其他人的目。

裴言之視線掃過來，慢悠悠地嘆了聲:“咦。”

程瑾也嚇一跳，“老三，你這是怎麼回事啊？”

在廚房跟著阿姨瞎忙活的凌靜聽到聲響，跑了出來，看到小兒子這模樣，巍巍道:“你被誰尋仇了？還是醫鬧了？"

"怎麼這麼倒霉催的，過生日這天把自己折騰這樣？"

控裴恬已經不敢直視，“叔叔，你可千萬不要被嬸嬸看到啊。”

被人像觀猴一樣看著，裴言卿忍無可忍，重新出口罩戴上。

在凌靜的再三問下，他坦白道:“是丫丫的哥哥打的。”

這話一出，凌靜像是被點了般，心虛地不作聲了

。

“原來是那個臭叔叔！”裴恬握了小拳頭。

裴言之涼涼笑了聲:“果然禽自有人收。”

凌靜瞪他一眼，又問裴言卿:“那哥哥怎麼說？打一頓解氣了嗎？”

“差不多。”裴言卿說。

“那這頓打也值。”凌靜滿意了地拍拍小兒子的肩:“我乖乖兒媳進門，指日可待。”

似想到什麼，裴言之淡淡道:“媽，您和爸上次還被老爺子趕出來了。”

“老三也被砸得一頭。”

“您說這怎麼指日可待？”

凌靜實在對裴哲的行事方式喜歡不起來，撇了撇:“我把老三戶口本出來，也要讓他登記。”

“不行。”裴言卿搖頭，“我會讓明正大進門。”

裴言之繼續潑冷水，“人家姑娘什麼時候答應嫁給你了？想太多。”

裴言卿:“……”

凌靜:“……”

-

深夜的寒風吹走了夏日的最后一熱悶，泛黃的楓葉打著旋從枝頭飄落而下。

距離比賽的時候越來越近，已經到了國賽前第三天。

蘇念念獨自從舞房出來，想著剛剛池尹單獨和說的一段話。

“念念，舞蹈這條路，最難得的是從一而終的初心和熱，是十年如一日的堅持和毅力，暫時的榮譽和失意都不重要，無懼挫折，無愧于心就好。”

“我很看好你。”

像是被打了強心劑，蘇念念覺得自己似踩在云間，整個人都非常，非常愉快，

踮起腳尖，打著旋轉著圈圈往前走。

突然，頭頂上傳來一道沙啞的男聲。

“念念。”

蘇念念作一頓，面無表地抬眸看去，繞過他就要走。

而這一作顯然激怒了季星，他出滿是的眼，“站住。”

“你是不是很得意？”

季星這段時間都沒怎麼來上課，蘇念念也有很久沒見過他了，也不知道這段時間他干了什麼，看起來像是有什麼病病。

蘇念念點頭:“我是得意的。”

“你知道裴言卿做了什麼嗎？”季星咬著干裂的，憤怒道:“他堵了我所有路。”

“在圈，沒有資源，就是死路一條。”

蘇念念非常

平靜:“所以呢？”

“我給你最后一次機會，告訴他，讓他收手。”

這是什麼？無能狂怒嗎？

“他的事，我管不著。”蘇念念嘖了聲:“而且，我為什麼要幫你？”

季星眸中的掙扎漸漸冷卻，“我真是可笑，竟然還顧念著舊，對你有惻之心。”

他表翳:“你會后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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