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虞早上醒來的時候, 沈鐫白還在睡,而且睡得很沉,連的作也沒有察覺到。
好像是他的在進行一系列的恢復, 任何影響恢復的,包括意識也被暫時制住了。
岑虞輕手輕腳地下了床, 迷迷糊糊里,才想起來眠眠這回事兒。
去到唐婉房間接眠眠的時候, 小家伙和爸爸一樣, 睡得依然很沉。
岑虞小心翼翼地把人抱進懷里, 小家伙砸吧砸吧著小,在肩膀上找了個舒服的位置, 繼續瞇著眼睛做夢。
唐婉眼神里著擔憂,“昨天你怎麼沒和我說,發生那麼大的事兒,你沒吃什麼虧吧?”
要不是江晝今天早上下樓買早餐的時候聽說了,還不知道。
“沒事,我這不好好的嗎。”岑虞輕輕拍著眠眠的背。
“下次還是不能找這種偏遠的地方拍戲,太不安全了, 真有個好歹, 救都來不及救。”
唐婉想想依然覺得后怕, “得虧沈鐫白到的及時, 他接眠眠回來的時候, 把孩子給我就跑上山找你去了,你是沒看見他著急的樣子。”
“......”
岑虞沒有接話, 用不著唐婉和說,也得到沈鐫白昨天有多著急。
說話的功夫,江晝拉著行李箱出來, 渾上下裹得嚴嚴實實,帽子墨鏡口罩。
“行了,我們要去趕中午的大了,你們什麼時候走?”唐婉問。
岑虞低頭看一眼腕的手表,“不一定,等沈鐫白醒了我問問他。”
看他還想不想帶眠眠在冰溪鎮玩了,雖然看他那個樣子,不像是能到跑的,而且現在村子里,到都是混,也讓人糟心。
送走了唐婉,岑虞把眠眠抱回房間,放在沈鐫白旁邊睡好。
小家伙一直就貪睡,平時沒人,不睡到十一二點都不會醒。
岑虞心里還惦記著昨天晚上招待所老板娘幫忙找麗蘇媽媽的事兒,也就沒把小家伙醒,由著一大一小睡著,自己出門去了。
招待所小賣部早就已經開門了,老板娘坐在收銀臺,困倦地打著哈欠,沒怎麼休息好,估計是找賒賬本找到夠晚的。
麗蘇耷拉著腦袋,在小賣部門口竹制的靠椅上,周圍來來往往的人,時不時要側目看一眼,眼神里著憐憫,好像是在看什麼遭到棄的小狗。
泛濫著他們的同心,卻沒有一個人上來問一句。
好像是到來自岑虞的目,麗蘇猛地抬起頭來,看見時,眼睛里才稍稍亮起了點點的。
岑虞徑直朝走過去,手在腦袋上了。
“難過嗎?”問。
“......”在其他大人面前不敢表現出來的,在岑虞面前,麗蘇輕易地坦誠,搖了搖頭,“不難過。”
聞言,岑虞稍稍放了些心,拍拍的腦門兒,走進了小賣部。
老板娘一看見岑虞來,就迫不及待地說:“我找到麗蘇媽媽了。”
岑虞驚訝地挑挑眉,“這麼快?”
老板娘從收銀臺站起來,“是啊,昨天我找到電話號碼以后,就試著打了過去,誰知道還真的有人接。”
“麗蘇媽媽一直沒有換號碼,正好趕上昨天上晚班,就接到了,現在就住在臨市,聽說了麗蘇的消息,馬上就說要來。”老板娘抬頭看向墻上的掛鐘,“估計再過半小時,就到大站了。”
“......”
岑虞一開始設想找麗蘇媽媽這件事,以為可能不會很容易,著實沒想到第二天就能有結果。
皺了皺眉,“麗蘇知道嗎?”媽媽要來。
老板娘掃了一眼門外,小姑娘撐著下,不知道盯著哪一看,并沒有注意到們里面在說什麼。
搖搖頭,低了聲音,“沒有,我留了個心眼,畢竟那麼多年沒見了。”
其實岑虞也是這個想法,在沒見到人之前,所有的一切都要打個問號。
說到底丟孩子的是,要找孩子的也是,要是之后反悔了又不要孩子了,麗蘇得多傷心啊。
“所以看看你要不要去大站,和麗蘇媽媽先聊一聊,覺得可以,再讓見孩子。”老板娘提議。
“嗯我現在就去。”
冰溪鎮的大站,說是大站,其實就是一個鐵棚子底下停著一輛大車。
能夠調度的車也就只有這一輛。
早上開進鎮,中午的時候開走,然后再開進來,最后傍晚時開回。
岑虞到大站的時候,早上進鎮的大剛剛停定。
稀稀落落從車上走下來人。
幾乎不需要辨認的,岑虞就注意到了在人群里格格不的人。
人長相清秀,五里依稀能看出一點麗蘇的影子,微微蜷著背,眼神里戒備而生疏,像是小一樣,著時刻警惕的害怕。
有人走過不小心到了的肩膀,人立刻打了個激靈,抱了前的大包,四張。
“......”
岑虞想起之前老板娘和說過的,麗蘇媽媽是被拐賣進懸崖村的。
也許是這一段經歷,在在腦子里烙下了永久的傷害,重回故地,讓有了這樣的應激反應。
很難不去同眼前的人,心也跟著了下來。
岑虞走上前,住,“麗蘇媽媽?”
“......”聽到這個稱呼時,人有一瞬間的迷茫,半晌才緩過神來,“對對對,我是我是。”
蘇秀已經很多年,沒有聽到有人這麼稱呼。
‘麗蘇’這個名字,被藏在里的最深,連同懸崖村上的過去。
‘媽媽’這個份,被刻意的忘和忽略。
用怯懦的目打量著眼前的人,素面朝天,長發高高的扎馬尾,簡單的衛牛仔,卻一點也沒有掩蓋掉上的芒,漂亮得不像話。
蘇秀的瞳孔微微放大,以為自己是看錯了。
雖然穿著不一樣了,但和工作的工廠門口,著的海報里人的臉重疊。
“你是岑虞?”想想覺得不可能,但蘇秀還是愣愣地把心里想的問了出來。
岑虞挑了挑眉,很大方的承認,“是啊,你認識我?”
蘇秀第一次見到活的明星,很不可思議,靦腆地看著,“你很有名。”
聞言,岑虞笑笑,不是很在意,“在這個鎮子上,我都要忘了還有人認識我。”
大車在車站里停留沒多久,接走了要出鎮的乘客,晃晃悠悠地倒車出站,繼續上路。
汽車尾氣排放出黑的濃煙,空氣有些污濁。
車站里也在頃刻之間安靜了下來,人陸陸續續走。
岑虞目移至空了的候車區域,一排長條破舊的塑料座椅,“去那里坐一坐吧,我想和你聊聊關于麗蘇的事。”開門見山,也不繞彎子。
聽到麗蘇這個名字,蘇秀眼里的亮了起來,帶著一迫切。
“可不可以讓我先見見蘇蘇。”沒辦法再等了。
岑虞凝著,很輕易從眼睛里,讀到了焦急與不安。
就像常常因為眠眠而流出來的一樣。
岑虞抿了抿,“那邊走邊說吧。”
一開始只是簡單問了一下蘇秀現在的況。
知道了蘇秀現在是一個人生活,在一家做手機零部件的工廠打工,三班倒,每個月拿將將過千的工資。
雖然過得辛苦,但也是自己掙錢自己花,踏踏實實。
聊了沒多久,蘇秀弓著背,好像是被背在前面的大包給累著了,大包鼓鼓囊囊,看起來很沉。
微微氣,換了個姿勢,把包正著背到后面,就這麼替著背。
碩大的背包,在瘦瘦的肩膀上,比例很不協調,顯得整個人好像隨時會被垮。
“你里面裝得什麼啊,帶了那麼多。”岑虞隨口一問。
蘇秀怯怯地笑了笑,“都是給麗蘇帶的,服鞋子,不知道穿合不合。”
絮絮叨叨地說:“我看城里孩子都很吃的一些零食,買來也給嘗嘗。”
“哦對了,還有兩箱牛,我怕營養不好。”
“......”
聞言,岑虞怔怔地看著,打在蘇秀的臉上,勾勒出和的廓,讓一時不知道再說些什麼。
蘇秀見許久沒有接話,主問道:“你還有什麼要問我的啊?”
“......”
岑虞回過神,緩緩斂下了眸子,釋然地輕笑,“沒有了。”
-
母倆見面的時候,一開始還有些生,兩個人都是靦腆的格。
蘇秀子的,哭了很久,后來反倒是要麗蘇去安。
麗蘇換了買的服,本來是想讓蘇秀開心的,結果因為不是很合,蘇秀又哭了起來,惹得麗蘇不知所措。
岑虞看著們,也算是放心下來,知道麗蘇以后,會有人照顧了。
雖然最后可能還不一定是誰照顧誰。
眨了眨有些潤的眼睛,沒再打擾,靜悄悄地準備離開。
麗蘇余看見了,小跑著追了出來。
“姐姐——”
“你要走了嗎?”小姑娘仰著頭,滿眼寫著不舍。
“是啊,你要和媽媽好好生活呀。”岑虞笑起來,“好好學習,考上大學,保護好自己。”
“......”
麗蘇咬了咬,眼淚啪嗒就掉了出來,拼命地點頭,好像是在完對的承諾。
“我知道我的意義的什麼了。”哽咽著,突然說。
腦子里閃過很久之前,岑虞坐在村后溪邊的大石頭上,對講的話。
——“每個人的意義都該是不一樣的,而不是被歸類于人、男人這樣同一的群。”
——“沒有人是生來就要附屬于誰,生來就要被奴役。”
麗蘇的意義在這里啟蒙,在麗瑋業死時誕生。
以后想要為一名保護者。
保護那些被迫遭到奴役,被迫附屬于誰的孩子、人。
岑虞凝著的眸子,黑白分明的瞳仁里,綴著星子的。
輕輕地笑了,出手,拍了拍麗蘇的腦袋,“那很好啊,不要忘記它啊。”
懷揣著它,走在人生的路上時,不管發生了什麼,記得都不要把它丟下。
-
和麗蘇母分別之后,岑虞回了招待所,隔著走廊和門,遠遠就能聽見房間里小孩子清脆的笑聲。
也不知道是在玩什麼,笑得那麼開心。
等進到房間,發現原本還在睡覺的一大一小已經醒了。
沈鐫白靠在床頭,視線凝著旁邊小短岔開坐著的小家伙。
眠眠兩只手里抱著個switch游戲機,胖嘟嘟的小手將將能握住兩邊的紅藍手柄,圓溜溜的大眼睛,聚會神盯著屏幕看。
笨拙地縱著游戲里憨態可掬的馬里奧,跑跑跳跳。
一個很簡單的關卡游戲,在第一個跳躍點就過不去,或者說小家伙就沒意識到中間路斷掉的地方是需要跳過去,看著角掉下去,發出一聲搞怪的噗嗤聲,就已經能讓玩好久,咯咯地笑,不停縱馬里奧掉下去。
沈鐫白知道玩錯了,卻也不說,隨高興,眸子里帶著連他自己都不自知的和。
岑虞怔怔地看著他們,不知道為什麼,心底升起一暖意,好像本來就應該這樣。
聽見門口的響,沈鐫白抬起眼,正對上的眸子。
“你回來了。”他說。
“......”
岑虞淡淡‘嗯’了一聲,回道:“我回來了。”
這時,眠眠也支棱起腦袋,眨眨眼睛,轉頭把剛才吸引的游戲機玩丟到一邊,糯聲糯氣地喊:“媽媽——”
招待所狹小的房間里,陳設簡單,家不超過五件。
但卻又好像什麼都有了,有了所有構家的東西。
小家伙從床上站起來,因為踩在床墊上,趴趴的,力不穩,很快子一歪,坐了一個屁蹲,倒在沈鐫白上,小手撐著他傷的肩膀。
力道沒輕沒重。
沈鐫白發出一聲低低的悶哼。
“......”
岑虞嚇了一跳,趕快步走過來,把小家伙撈進自己懷里,“你別著爸爸了。”
說這句話時,完全出自于潛意識的當下反應,本沒有意識到其中的異樣。
沈鐫白臉上的表卻是立刻變了,漆黑的眸子里染上猶疑和不敢確定,“你剛剛說什麼。”
“......”岑虞把抱著小家伙,迷茫地看著他,“什麼說什麼?”幾乎是轉頭就把自己上一句說過的話給忘了。
眠眠眨了眨眼睛,兩只手攬住岑虞的脖子,“我聽見啦——”
的聲音糯,拖著長長的音,“媽媽說讓我別著爸爸。”
“......”
聞言,岑虞一怔。
雖然一直沒有想要去否認沈鐫白的這一份,但好像從來沒有在明面上,去正式的授予他。
沈鐫白不提,是因為覺得他自己不夠資格,不配。
在沒有得到岑虞的允許前,沈鐫白在眠眠面前便一句不提。
他作為讓小家伙在一開始缺失了父的后來者,在沒有得到們的允許前,沒有辦法順理章,簡單而輕易擁有眠眠父親這樣的份。
即使他真的很想聽到眠眠能喊他‘爸爸’,而不是‘叔叔’。
眠眠歪著腦袋,有些不明白,“但我到的是叔叔,不是爸爸呀。”
耳畔傳來小家伙不解的話語,岑虞有些不知所措。
沒想到在這麼意想不到的場合與環境里,一句失言,就把這麼敏的話題給拋了出來。
“......”沈鐫白的目凝著岑虞,見許久不曾回話,以為是還不愿意,而后他緩緩地垂下眼簾,蓋住了瞳孔里的緒。
“媽媽說錯了,是叔叔。”他幫著解釋,聲音里著淡淡的失落。
“......”岑虞的眼睫微,直直地盯著他看。
房間里的燈昏暗,沈鐫白低著頭,黑發散落至額前,影將他整個人罩住,看不清臉上的表,半明半昧,只勾勒出他明晰的下顎,有青的胡茬冒出,渾著一的頹喪。
抱著眠眠,和他之間,中間是空了的半張床,好像一道楚河漢界,把他們隔絕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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