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完這個話,繡坊裏頓時雀無聲,所有繡娘一時間好像都懵住了,甚至有人下意識懷疑說話這繡娘說的是不是真話。
寧蘭了家裏所有的錢跑掉了?
太驚人了。
這膽子是上天了?
看大家都在發愣,那繡娘著氣又說:“真的呀,寧家現在都了套了,胡秀蓮急起來罵著找阿蘭,把人都驚過去了,好些人現在都在那裏看熱鬧呢。胡秀蓮剛才都哭昏過去了,被人掐半天人中才又醒過來。醒過來就直接哭嚎上了,哭得可慘了。”
再聽到這話,覺不像假的,為婦主任的紅桃立馬收起自己的繡布料,繃著神起就說:“那趕一起去看看,這麽大的事,別再鬧出人命來。這阿蘭不聲不響的,竟能幹出這種事啊!”
看紅桃要去胡秀蓮家,其他繡娘也想看熱鬧,便換個眼神都收拾了繡布料,跟著紅桃一起往二隊寧家去了。一幫人還沒到寧家附近呢,遠遠就聽到了鬧嚷嚷的聲音。
走到了近前,自然就聽到了胡秀蓮那跟死了親娘一樣的哭號聲。開人進到屋裏,隻見寧金生坐在一邊冷著臉低頭煙,胡秀蓮的兩個妯娌在旁邊拿話勸呢,讓好歹先穩住。
胡秀蓮一邊哭一邊還在罵:“我胡秀蓮倒了八輩子黴啊,造了幾輩子的孽啊,養了這樣兩個沒良心的閨,一個結了婚死活鬧著給離了,考上大學就不認我這當娘的了,白眼狼一隻。一個定了婚,悶不吭聲了家裏所有的錢跑了。寧阿蘭不如要了我的命痛快一些,不如殺了我再跑啊!”
“寧阿蘭這個一肚子壞水的萬年壞種啊,悶壞啊,一分一厘錢都沒給家裏留下,是要把我們一家都給死啊!之前彩禮也收了,禮品也都接了,婚也定了,寧阿蘭跑了,我可怎麽給人代啊!”
“人家要是來退親,我去哪弄兩百塊錢啊!”
“不如殺了我呀!”
“我不如一頭撞死了呀!”
胡秀蓮正哭得兇哭得要再次暈厥呢,人群裏忽有人說了一句:“咬人的狗不,我看也是你們把阿蘭急了吧?你們先,讓嫁給一個瘸子,就故意憋著壞,早不跑晚不跑,就等收了彩禮錢跑了,還真就是要死你們呢,一報還一報!”
聽到這話,胡秀蓮抬起頭準地捕捉到趙彩秀,眼睛猩紅,發了瘋一樣跳起來就要生撲趙彩秀,好在是被人攔住了,紅桃這邊又了趙彩秀一下,“嬸子你別添了。”
趙彩秀就是想添,熱鬧也不看了,轉走的時候又故意扔一句:“說兩句實話急什麽呀,之前那可不得意了嗎,走哪都說閨收了兩百塊的彩禮,笑得那一個燦爛。瞧瞧,笑著笑著又哭上了,所以老話怎麽說來著,這人啊,就不能太得意,太得意容易忘形,會遭報應的呀!”
胡秀蓮被這話刺激得整個要瘋了,寧金生在旁邊也是臉黑到極致,著煙的手指直掐進煙裏,整隻手都在抖。他是不煙的,剛才不知誰給了他一,讓他一緒。
紅桃這時候忙也上去,幫著胡秀蓮的兩個妯娌一起勸胡秀蓮去了。
村子裏但凡鬧出事來,大部分人還是都往好的方向勸的,都害怕鬧出更大的事,像趙彩秀這樣看熱鬧不嫌事大也不怕挨打還要欠添的,那還真的是不多。
就算看了再痛快,大多數人在這種況下,也都是擱在心裏,或者私下嚼舌痛快去。像趙彩秀這麽欠一刺激,在人家淋淋的傷口上撒鹽,這胡秀蓮可不更要瘋了麽?
想想這是多要命的事啊,和人家把婚定了,彩禮什麽的全都收了,正開心得意著呢,結果閨跑了,還把家裏的錢全部卷跑了。這是結婚沒閨,退婚沒有錢啊,人家男方能善罷甘休?
家裏的積蓄被得一幹二淨本就要了人老命了,那可是牙裏一分一分省出來的錢啊。如果男方家要是知道寧蘭跑了,定好的媳婦飛了,再過來鬧著把彩禮要回去,那多的是大麻煩在後頭呢,這日子能不能過下去都不知道。
那可是兩百塊,不是二十更不是兩塊!
寧蘭這是真的下了狠心和毒心啊,當真是一點活路都沒打算給父母留。
但凡這個做兒的還有那麽一點點良心,也絕不會等收了彩禮定了婚再跑,更不會把家裏的錢得一分都不剩,一厘都不留,這明擺著就是心裏有恨,把父母和兩個弟弟往死路上呢。
這年頭誰家有錢啊,一塊錢都是命啊!
紅桃跟著勸了胡秀蓮兩句,這時寧波寧洋帶著書記許耀山過來了。看到許耀山來了,寧金生和胡秀蓮仿佛看到了大救星,都從板凳上站起來,迎到許耀山麵前就把寧蘭的事快速說了一遍。
說完還帶許耀山進屋裏去看,家裏櫃子上的銅鎖被磚頭砸了,櫃子裏塞在一件服口袋裏的錢沒有了,蔽牆角的一塊活磚頭被拿出來了,藏在磚頭後頭牆裏的錢也被掏走了。
還有其他地方各種零零散散的錢,全部都沒有了,一分不剩。甚至於家裏攢的一些票證,也一張不剩全被了。這些都是很仔細收起來的,不知道怎麽都讓找到了。
老話說的沒錯的,日防夜防,家賊難防。
況且,寧金生和胡秀蓮也是真的完全沒想過,平時悶不吭聲連頂都的寧蘭,會做出這樣要人命的事來。寧蘭不像寧香還有賺錢的手藝,他們一直覺得寧蘭翻不出他們的手掌心。
可誰能想到,寧蘭不像寧香有本事,可是個黑心肝的呀!
當初家裏蛋換錢的時候就該記住的,就不是個什麽好東西!
許耀山看完寧家的各的狼藉,心頭也是一陣氣悶,有點不敢相信這是寧蘭做出來的事。那丫頭可是高中畢業生,居然真敢幹出這樣的事來,家裏的那也是啊!
片刻,他轉頭看向一臉沉的寧金生和眼泡紅腫的胡秀蓮問:“這都是你家寧蘭走的?”
胡秀蓮重重點頭道:“許書記,你說這可怎麽是好啊?您得幫幫我們啊,幫我們把阿蘭給找回來啊!這樣了家裏所有的錢跑了,是要我們的命啊!”
許耀山悶口氣,“世界這麽大,要是決心躲著不回來了,我們能往哪裏去找?走的時候也沒要介紹信,更不會出去住招待所,誰知道往哪裏去了?”
手裏有錢有票,暫時走哪都不死的。就算沒票了還有黑市呢,多的是農民去黑市上賣糧食換錢補家用。不管在什麽時候,隻要有錢真不怕弄不到一口吃的。再說這年頭上有些地方鬧荒,留在家裏就要死,出門出省要飯的人也不,再怎麽也不會比出門要飯的人過得差。
住的地方也不難解決,這時候天氣也不冷,隻要膽子大,哪個橋不能湊合一晚?沒有介紹信住不了招待所,那花點錢給自己認一門假親戚,花錢找個住的地方也不是不可能。
能在外麵撐多久不回來,就看手裏的錢能夠撐多久。沒錢了再找不到別的出路,那最後大概率還是隻能回來。但也有可能,在外麵要飯也不回來,或者直接找個男人搭夥過日子。
聽到這種話,寧金生也崩潰,接話道:“許書記,不把阿蘭找回來,我們家這日子就過不下去了啊,我們怎麽給人代啊,您不能看著不管的呀。”
許耀山聽了這話更是氣悶,看著寧金生和胡秀蓮兩口子開口說:“阿蘭是個大活人,你們讓我怎麽管?我是千裏眼還是順風耳,能知道去哪了?不滿意這門婚事你們當父母的不知道?為了那兩百塊錢,非要讓嫁,現在可算滿意了?”
被許耀山這麽一說,寧金生和胡秀蓮心頭更是委屈,但沒有出聲辯駁什麽。
許耀山平平氣息,又說:“你們記吃不記打,阿香當初不想嫁給江見海,你們也是想盡法子讓嫁了,後來就鬧了離婚那一出,我們大隊頭一例!鬧離婚後你們就把阿香趕出去了,結果是不是阿香再也不願回這個家了?但凡有點記,你們就不該再在結婚這件事上為難阿蘭。”
胡秀蓮被訓得越發憋悶,張張想反駁,卻又一個字都沒吐出來。心想這是什麽意思,明明是找他這個大隊書記來幫他們解決問題的,現在這意思是在說他們活該?
許耀山心裏也確實就是這麽覺得的,如果沒有寧香的事還可以理解,他們明明在閨結婚這種事上栽過一次大跟頭了,這兩年多家裏日子就沒好過過,結果到頭來又辦同樣的蠢事。
沒想到寧蘭的子比寧香狠太多了,悶不吭聲直接反咬了一口。
細論起來這事怪誰,就怪寧金生和胡秀蓮自己!
狗急了還跳牆呢,兔子急了還咬人呢,況且以現在的況來看,寧蘭可不是兔子。
許耀山還真有點不想管這個破事,正所謂清難斷家務事,但他又不能任寧金生和胡秀蓮兩口子繼續失控,所以深吸一口氣又說:“別的法子我也沒有,阿蘭之前是拿了準考證的,就看兩天後會不會去考場考試了。考試當天早早安排些人去考場門口等著,能堵到就堵到,堵不到我也沒有辦法了。到時候實在不行,你們就去公社派出所報警吧,讓警察找。”
寧金生和胡秀蓮真沒想過報警,家裏的事哪有往派出所鬧去的。但聽許耀山這麽說,他們心裏暫時也稍微舒服了那麽一些,不過就是把找人的希寄托在高考上了。
如果寧蘭真去考試,非把逮回來不可。
而許耀山說完這些話,又耐心地教育了寧金生和胡秀蓮幾句。不過還是說寧蘭的這個婚事,隻說如果真把人找回來了,彩禮禮品該退就退,趕把這婚事給退了,別再鬧出更大的事來。
寧香的事就是個教訓,和寧香離婚比起來,退婚更算不上什麽了不得的事了。結了婚離婚不容易,牽涉的東西太多,影響也很不好,但這定了婚退婚就容易多了,影響也會相對小很多。
主要是現在寧蘭逃跑這影響已經夠大了,不管從哪方麵來說,退彩禮退婚是最好的結果。
真著嫁過去,照這子,不知道還能幹出什麽樣的事來。
真鬧出人命的時候,隻怕後悔也來不及了。
寧金生和胡秀蓮隻聽著不出聲說話,許耀山說完這幾句不想再多站著,也就轉走人了。剩下一些其他看熱鬧的,紅桃一些人又勸了寧金生和胡秀蓮一會,讓他們先別著急。
等兩人緒差不多穩定下來了,人也就慢慢都散了,各忙各家的事去了。
紅桃和其他繡娘回去繡坊,一路上就沒有閑下來,一直在說寧金生和胡秀蓮這事做的確實太過差勁。當初給寧蘭找這個對象的時候,們就私下裏覺得是在把寧蘭往火坑裏推。
不過們是真沒想到寧蘭會做出這樣的事,也著實是被驚到了。
如果寧蘭找不回來,寧家怕是不會有安穩日子過了,比寧香離婚那時候可不止難過一點兩點。
繡娘們回到繡坊裏坐下開始做活,裏也沒有停下說寧蘭的事,有說寧金生胡秀蓮真是不拿閨當人的,也有說寧蘭實在也是太沒良心了的。
當初寧香鬧離婚的時候們也說過寧香自私,不考慮父母和弟弟妹妹,現在再來看這事,隻覺得寧金生和胡秀蓮是真不值得寧香考慮他們,寧蘭這也才是真正的自私沒有良心。
寧香一直留在繡坊裏沒走,誰家的熱鬧都可以去看,唯有寧家的熱鬧不能去看。但現在也不是毫不關心寧家的事,於是在紅桃回來以後,問紅桃:“到底怎麽了?”
紅桃看主問,自然就把寧蘭的事從頭到尾全都說給了寧香聽。隻說寧蘭答應嫁給那個瘸男人是憋著壞呢,現在把家裏所有的錢財都跑了,直接把寧金生和胡秀蓮上了絕路。
說完又說了許耀山說的話,隻說過兩天去高考的考場外堵寧蘭。
寧香聽完紅桃的話,低眉深思片刻,沒有再出聲說什麽。主出聲關心這件事,可不是關心寧金生和胡秀蓮,更不是關心寧蘭,隻是不想被卷進這件破事當中。
如果寧蘭找不回來了,男方家聽到風聲肯定會來要回彩禮和禮品的。到時候寧金生和胡秀蓮本拿不出錢,作為寧家的一份子,說不準會不會被牽連到。
如果男方家也是一家不講理的,媳婦飛了,找寧金生和胡秀蓮又要不到錢,寧金生和胡秀蓮再把這事甩頭上,說不準男方家可能會來找這個親姐姐的麻煩。
畢竟看起來過得好,就算掏不出兩百也能掏出來部分,有總比沒有好。
剩下的小半天,寧香坐在繡坊裏做活,腦子裏一直在想這件事。想到傍晚繡娘們都收拾東西準備回家了,也差不多有主意了,於是吸口氣起收拾東西出門走人。
出了繡坊以後沒有立即回自己的船屋,而是先往林建東家去了一趟。現在林建東不是生產隊的隊長了,飼養室也有別人接手了,所以他放暑假自然是住回自己家裏。
但寧香找到林家的時候,林建東沒有在家。林建東嫂子告訴寧香,林建東下地幹活去了。
林建東和寧香一樣,放假也沒在家閑著,沒別的事可以去做,就每天按時早起下地去幹活,和家裏人一起掙工分,能給家裏多掙點工分就多掙一點,得下工才能回來。
看林建東不在,寧香也沒留在他家多等,想著等會再來,便先回自己的船屋去了。回到船屋放下料先洗手做飯,然後晚飯剛做好,就聽到外頭岸上傳來了林建東的聲音。
寧香連忙清了爐子裏的火,出船屋上岸去到林建東麵前。
林建東看到先開口問了一句:“怎麽了?下工到家聽說你找我,我立馬就過來了。”
他中午在家聽說了寧蘭了家裏的錢逃跑的事,聽說被許耀山穩住了,就沒有多想。傍晚到家又聽說寧香來找自己,就覺得寧香是不是也被波及到了,於是立馬就趕過來了。
寧香倒是沒有著急的神,隻看著林建東說:“要麻煩你幫我一個忙。”
林建東點點頭,“你說。”
寧香稍微把說話的聲音低,“白天有點太張揚了,等到今天夜裏,你能不能過來幫我一起把船撐走?撐去遠一點難找的地方。寧蘭的事你應該聽說了,不管能不能把找回來,我得暫時找地方躲一下,不然可能我要跟著倒黴的。”
等這件事徹底過去了,再把船撐回來。船是生產隊的船,當然不能當自己的財產直接給撐走不回來。先撐出去躲一陣子,等寧家的這件事過去了再說吧。
因為是船屋,雖然兩間小屋不大,但裏麵東西多,撐這樣的船也需要很大的力氣。寧香憑自己的力氣是撐不走的,隻能找林建東幫忙,當時這條船就是他給撐到這裏停下來的。
林建東明白在擔心什麽,自然點點頭,“好,你別著急,我晚上過來。”
寧香心裏覺得踏實,也點點頭,“我點燈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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