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雖說楚王說此事他自有章程，九娘卻是不大放心。

無他，上輩子也不是沒和毒接過，太明白此人的秉。有時候倒是正常，有時候卻是瘋瘋癲癲，為人心狠手辣，且行將就木的年紀又是孤一人，可謂是沒有任何弱點。尤其對待這種人，輕不得重不得，就怕替楚王解毒之時，在其中點什麽手腳。

可是楚王這麽說了，九娘也隻能暫且信他一次，且也想過了，反正毒在楚王手裏，若到最後實在無計可施，大不了就答應給試毒。不過這種話卻是不能說出口的，看得出來楚王不願意聽提這個。

那次事後，楚王便將九娘看得有些，小翠和大奎俱都送回來了，隻要他有閑暇，便命人來接九娘，將人放在自己眼皮子底下。

九娘初始不查，次數多了才反應過來，難道他是怕又跑去找毒？楚王確實如此想，更多的卻是怕又弄出什麽幺蛾子來，因為現在他也知道了，這個蕭九娘比他想象中的更有主意。

九月末的天，已經開始微微有些涼意了，原本翠綠的樹葉已經泛黃，一陣秋風吹起，便是掃落一地枯葉，平添了一蕭瑟的味道。

關於幾位皇子大婚的時日，經過欽天監各種推算，又與禮部及承元帝商討了近半個月的時間，終於定了下來。趙王的大婚日子定在明年三月，王是五月，齊王是八月，楚王則是十月，這下明年的禮部可就要忙慘了。

日子定下來後，不趙王和王眉宇間多了幾分輕鬆之意，連蕭皇後和劉貴妃臉上都多了幾分喜。不管怎麽說，總算有了盼頭，皇家以子嗣為重，現如今幾位皇子沒有一個府上能誕下嫡出麟兒，若是能趕在前頭添個小皇孫，是時朝中的風向就又會變了。要知道有個嫡出的兒子，也是一種砝碼。

阮靈兒也嫁東宮有一個多月了，這些日子九娘雖偶爾有擔憂過的境，到底因為邊事太多，暫且沒有多餘的力去想此事。尤其各人有各人的緣法，日子也是各人自己過出來的，九娘就算想心，也心到東宮那裏去，更何況本就沒有這種心思。

這日，宮裏有人來傳話，說是太子側妃想念九娘，召進宮說話。

九娘雖有些疑，到底也是收拾打扮了一下，和來人進了宮。

到了東宮，九娘也不是第一次來東宮了，且如今份不一樣了，也不若第一次來的時候那般拘謹。

隨著引路侍一路往裏行去，行經一花園，就見遠一座涼亭四周圍了不侍宮人，可以想見必是東宮哪位主子在此遊園。九娘也並未多想，隻是隨著引路侍往前行，還不待離開這裏，就被人遠遠住了。

“哎，前麵那人是誰，怎麽見了太子妃在此，也不過來行禮！”

卻是一名長相頗為俏麗的宮人，就是言語間的跋扈之意，稍稍降低了的姿。

那引路的小侍見此，趕忙回頭彎腰行禮，小聲道：“見過翠柳姐姐，這位乃是蕭家的九娘子，小的奉側妃娘娘的話，前來迎前去芙蓉殿。”

翠柳斜著眼睛，不耐的揮揮手：“是誰可跟我沒關係，我隻問的是見了太子妃娘娘在此，怎的就不過來行禮，是瞧不起我家太子妃嗎？”

這個帽子扣得就有些大了，且那涼亭離這有數十丈的距離，九娘就算生了一雙利眼，也不可能看清楚那邊到底坐的是誰。不用說，這定是有人刻意找茬了。

小侍也意識到這點，麵上有為難之，他瞅了九娘一眼，又去看翠柳，“還姐姐原諒介個，九娘子第一次來東宮，並不懂得東宮的規矩，也是奴婢眼拙，未瞧見太子妃娘娘在此。”

他又走到九娘邊，小聲道：“娘子，若不然便去行了禮吧？”

九娘也知曉這是應有的禮節，隻是這些行為加起來就未免有些胡攪蠻纏了，不過並不想給阮靈兒生事，也不想給自己找事，不過是行個禮罷了，又不會塊。

笑著對侍點了點頭，便往那行去，行經翠柳的時候，聽到一聲不屑的冷哼。九娘微微的握袖下的拳，置若罔聞。

到了涼亭，隻見太子妃王嫣兒已經擺開架勢等在那裏了。

九娘見此便心生明悟，這是王嫣兒特意想找茬。

不得不說，這人是個蠢笨的，且不說是未來的楚王妃，太子名義上的弟媳，僅憑之前昌平公主派人伏殺自己那出，此人見著就應該避著走。可反倒其行不說，倒是對示威起來了，九娘真想不通此人腦袋到底是怎麽長的。

“太子妃大安。”

九娘肅拜為禮，卻隻是肅拜中的立拜，並不跪。

時下大齊禮節，大多與舊唐之時相仿，子行禮不外乎肅拜、揖禮、福禮，以及點頭為禮，其中麵對品級及份皆比自己高者，當行肅拜之禮。

肅拜之禮分多種，有跪拜、坐拜、手拜、以及立拜，除了麵對長者以及帝王行三跪九叩跪拜之禮，平日裏最多也就是立拜了。論份，王嫣兒是太子妃，可九娘是未來的楚王妃，兩者是妯娌。雖九娘並未與楚王舉辦婚禮，但當賜婚聖旨下的那一刻，便是板上釘釘的楚王妃了，所以行這種禮剛好恰當。

可惜九娘想得很好，有的人卻不想放過。

東宮一下子多了四個太子有名分的妾室，作為太子妃的王嫣兒早就是暗堵在心，可人是承元帝賜來的，也隻能咬牙忍著。經過這一個多月來的打道，王嫣兒也發現這四個人有三個都不是省油的燈，也就隻有那格弱的阮靈兒好欺負些，隻是王嫣兒日裏也不敢做得太過，就怕太子責難於或者傳到承元帝的耳裏。

昨日便聽說太子側妃要召以往的閨中友進宮來說話，便留意上了，聽說此人是蕭九娘，更是恨得咬牙切齒。之前便有承元帝想將蕭九娘賜給太子做側妃之事發生，雖這件事打消了，但王嫣兒依舊還記著。尤其據所知，那側妃阮靈兒也並不若表麵上表現的那麽單純，總是攏著太子去芙蓉殿中，據聞兩人在一起聊得最多的便是這蕭九娘。

王嫣兒也是出世家名門，雖心機手段都不若人，但並不代表不明白一些賤蹄子邀寵的手段。這阮靈兒是拿著蕭九娘來邀寵啊，若不然為何不見太子去其他幾人那，自這幾名妾室進門後，便隻去過芙蓉殿兩次。

這新仇舊恨加起來，王嫣兒怎麽忍得了，便打定主意今日要給蕭九娘一個下馬威，順便敲山震虎給那阮靈兒一點看看，所以才會在這去芙蓉殿必經之路堵著。

九娘剛直起腰來，方才那名翠柳的宮人又跳了出來，指著九娘斥道：“你這人懂不懂規矩，見到太子妃竟然不跪，你好大的膽子。”

九娘麵微凝，那名給九娘引路的小侍則是冷汗直冒，他是芙蓉殿的人，今日特意在東宮門前負責接引九娘去芙蓉殿。這會兒他也看出來了，太子妃明顯就是沒事找茬，為難的又是側妃娘娘的人，若是不出事還好，一旦出了什麽事，他也跑不掉。

他焦急的看看九娘，又去看冷眼坐在那裏的太子妃，真恨不得立馬消失掉，去芙蓉殿搬救兵來。不過他也知道這隻是奢，側妃娘娘雖掛名是個太子側妃，但心素來弱，每每到太子妃都會吃虧，自保都難又何況是來做救兵。

九娘冷眼瞧著這一切，重點放在安坐在那裏等著跪拜的王嫣兒，見眼含得意泄恨之，不免又將此人瞧低幾分。

冷笑了一聲，斜睨翠柳：“你才好大的膽子，你是哪一宮的奴婢，你主子難道沒教過你規矩？”

此言一出，一片嘩然，是個人都能聽出這是在指桑罵槐，連王嫣兒都維持不了端莊的表象了，想出言訓斥九娘。隻是份在此，自然不會做如此有損份的事，眼神一，便有一名宮人站了出來。

還不待對方出聲，九娘又道：“太子妃娘娘自是份高貴，可我乃未來的楚王妃，與太子妃乃是妯娌，你讓我跪拜太子妃，這是想害了太子妃？這事若是傳到太子殿下耳裏，傳到陛下耳裏，傳到我家殿下耳裏，他們會如何看待？我看你這宮人怕是誰派來細，想挑撥太子殿下與我家殿下之間的兄弟義！”

九娘麵向王嫣兒，滿臉肅然：“太子妃娘娘，這種人萬萬不能容忍，還是拉下去好好問話的好。”

句句聲聲，鏘鏘有力，即使話音落下，也讓眾人緩不過來神。

沒人是傻子，也許之前是被忽略了，可經由九娘這麽一說，卻是全然變了一種味道。本是王嫣兒想給一個下馬威，卻變了旁人派來的細想挑撥太子和楚王之間的義。這個大帽子扣得不可謂不大，若一個弄不好將王嫣兒牽連進來，也不是什麽不可能的事。

眾人皆知，太子獨待楚王另眼相看，兩者之間兄弟甚好。這翠柳是王嫣兒的人，自然代表著太子妃。此舉往輕裏說，是太子妃王嫣兒不懂事，往重裏說就是嫂子挑唆哥哥和弟弟之間的兄弟義了。

可偏偏九娘就往重裏說了，既然對方想給看，自然不會輕饒，要怪隻能怪這王嫣兒是個蠢的，想找茬，卻用了這麽蠢的手段，還找了蠢人做槍。

翠柳當即嚇得癱在地，慘白著臉呼道：“奴婢沒有這個意思，奴婢不是細……娘娘，娘娘您替奴婢說兩句話啊，奴婢也是聽了您……”

紅兒一個箭步上前，捂住了翠柳的。

就說了此法不可，也勸太子妃不要與蕭九娘為難，可卻偏偏不聽，這下婁子捅大了吧。

王嫣兒臉又青又白，就算再傻，這會兒也隻能先撇清自己了，頓時用力一拍旁案幾，站起來怒道：“好哇，你到底是誰派來的細，竟然如此居心叵測想害本宮，來人啊，將此人拖下去。”

一聲令下，當即有人上前將翠柳堵著拖了下去。

王嫣兒又轉臉堆著笑對九娘道：“多虧了九娘你慧眼識破，若不然此人還不知給本宮惹來多麻煩。本宮本是聽聞今日你要來東宮，便想與你提前親近親近，哪知竟被這翠柳借著本宮的名頭行挑唆破壞之實。也是本宮反應有些慢了，最近事有些多，恍了一會兒神，竟由得對九娘你不敬。你們也是，竟然不提醒本宮。”

最後這句話，是對邊服侍的幾個宮人說的。這些人都是人，自然要給自家主子臺階下，趕忙又是自打臉認錯又是說巧話圓場的。

對方將給九娘的麵子做得如此足，自是不會當場與王嫣兒撕破臉皮，便也笑著道：“娘娘千萬別如此，九娘萬萬不敢當。所謂長嫂如母，九娘雖還未過門，但也該為娘娘分憂解難的。”

“你是個明理的，以後咱們妯娌之間相定是融洽。”

九娘但笑不語，兩人又客套了幾句，九娘便切正題說要去芙蓉殿了，王嫣兒不得趕走，自是應允。

九娘離開後，王嫣兒頓時眼睛一翻厥了過去，自然是被氣的。

*

那引路的小侍目睹了整個過程，心中對九娘又欽佩了幾分。

他忍不住的想，若是自家娘娘有這種手段，又何愁在東宮立不住腳。主與仆之間，曆來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側妃娘娘是個心弱的，芙蓉殿的奴婢在外行走都低人一等。

隻是這話他肯定不能當著九娘麵直說，但也言語晦的對九娘提了提阮靈兒在東宮的境，想讓九娘能夠提點自家娘娘一二。東宮新晉的四位主子，雖太子獨來過芙蓉殿兩次，但到底沒與阮靈兒圓房，再加上太子一向不管庶務，太子妃作為東宮的主母，偶爾拿一下下麵的妾侍，也是沒有人敢質疑的。

九娘自是聽明白這侍的意思了，連一名引路的小侍都知曉阮靈兒的境艱難，再加上方才王嫣兒那行舉，若說沒有阮靈兒的原因在，肯定是不可能的，九娘不有些擔憂阮靈兒的境況。

兩人很快便到了芙蓉殿，隻見這芙蓉殿占地麵積似乎並不怎麽大的模樣，但小巧致，四麵由丈餘高的宮牆圍著，中間是一道上有飛簷的大門，兩人剛剛走近，大門裏便快步迎來兩名宮人，領頭的那名宮人正是阮靈兒以前的婢香兒。

“九娘子您可算來了，娘娘方才已經問了好幾遍了。”

這香兒也是人，九娘對笑著點點頭：“方才耽誤了一會兒，靈兒沒等急吧？”

一行人了宮院，九娘見著院子中四角都建著高聳的亭臺，正中間是一座建在臺基上的宮殿，牆黑瓦，飛簷高翹，簷下是一排朱的柱子，左右各有長廊。

走到正殿廊下，九娘就見阮靈兒已立在門前，眼圈微微泛紅的看著。

雖心中因為些許想法，對阮靈兒產生了一種微妙的心態，到底還沒到那種地步，且又是相多時的友人，九娘見到也是心中有些高興的。

阮靈兒激的上前兩步，拉住九娘的手，就把往裏引去。

穿過正殿，進了殿，九娘就見殿中布置華麗，錦簾高卷，珠帳低垂，自有一分清雅的氣息。

阮靈兒引著去了一張六角屏風牙床上坐下，才出聲道：“九娘……”

“靈兒……”

兩人相視一笑，九娘問道：“你好嗎？”

阮靈兒微微一愣，抿笑道：“我還好，你呢？你和雯婧都還好吧？”

九娘點點頭，“我這些日子有些忙，時去時不去國子監，與雯婧也見得不若以往多了，不過好的。”

“與那王四郎……”

“還是老樣子，我看雯婧現在是想開了，隻是王家那邊似乎依舊沒有放棄與程家做親的打算，可惜兒孫不給麵子，功夫都給白費了。”

“你是說王四郎還與蕭如有來往？”

九娘坦然的點點頭：“其實讓我來看不過是王家人自作多罷了，王四郎和程雯婧都沒這種想法，就是王四郎最近貌似迫於家中的力找過雯婧兩次，不過雯婧並不怎麽搭理他。”

“那我就放心了。”

“你呢？在東宮這裏過得還好吧？”九娘問。

“還行吧，什麽做好，什麽做不好呢，左不過就是過日子。”阮靈兒眉宇間帶了一輕愁，並不明顯，卻讓九娘納眼底。

其實也是可以想到，嫁了人自然不若以往，沒嫁人之前有沒嫁人之前的煩惱，嫁了人之後有嫁了人的煩惱。這東宮曆來是是非漩渦的中心點，又怎麽可能過得平靜無憂，那個王嫣兒都不是省油的燈，更何況這東宮還有一個良娣與兩名良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