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靜謐的臥房，隻餘牆角還留了一盞羊皮宮燈，散發著暈黃的芒。

床榻之上，楚王仰床頂的紗帳，陷許久之前的回憶。

“……蕭皇後便是其一，我母妃也是其中之一。其實早在當初蕭家謀劃著讓蕭皇後進魏王府大門之時，便已經埋下了暗棋，那人就是我母妃。我母妃自打十歲以後便養在安國公夫人邊，看似當個正經兒養，實則從不讓出門……後來又弄出個什麽意外，府裏上上下下都說母妃讓家裏丟臉了，蒙了，更是在人前臉。這種形一直持續到蕭皇後嫁魏王府，蕭家提出讓我母妃隨媵，剛好母妃這麽多年也一直沒人上門提親，便順理章的陪嫁了過去……之後魏王妃歿，事便如蕭家當初所打算那般進行了……”

楚王語調平穩的訴說著，幾乎聽不出來他任何緒。九娘靜靜的聽著，這還是楚王在麵前第一次講這種事，有關於他的事。

“……父皇很寵母妃，肯定是不能和先皇後相比，但也是後宮之冠。可母妃一直沒忘記蕭家賦予的使命，其實母妃並不是個傻子，很多事都明白，唯獨對於安國公夫人以及蕭皇後，總是退讓了又退讓，事事都以們為先。也可能是在安國公夫人邊養久了，被其催眠了吧，我不止一次看見阿娘哭，可哭了之後，依舊還是那麽固執的去做，去履行蕭家兒應該肩負的重任……”

“小時候其實我怨阿娘的，為何要那麽認命。後來才明白，其實阿娘也有阿娘的無奈，蕭皇後手段太好，蕭家多年在宮中經營的人脈全部掌握在手中，而阿娘除了父皇給的那些可笑的寵，其實什麽也沒有。這些寵除了給樹敵，讓為眾矢之的以外，別無他用。隻能去依附蕭皇後，去換來我們母子二人的茍且生……”

楚王突然嗤笑了一聲，聲音低沉了下來：“隻是太傻了，當別人得到想得到的一切，就沒了用，反而了最大的障礙。後宮人人都知父皇寵阿娘，是因為那張肖似先皇後的臉，當你有的，別人沒有，這便了一種罪孽。阿娘的死雖是由蕭家人主導，但不了其他人推波助瀾……”

所以說，蕭皇後如今能達到如今的地位，其實全是利用蝶妃得來的？利用一張肖似先皇後的臉，去承元帝思念先皇後的心，而後一步步去籌謀分寵。當自己目的達到之後，便對當初所利用之人視如敝屣。

畢竟就如同楚王所言，你有，而別人沒有，那就是一種罪孽。還不如直接毀了，大家站在同一，之後再各憑手段。

且蕭皇後千百寵長大，又怎麽能忍一個不如自己的人淩駕在自己頭上，甚是需要靠籠絡才能分到些許恩寵，恐怕已經忍耐蝶妃很久了，直到自己地位穩固了以後，才對蝶妃下了死手。

蝶妃死後，楚王自是歸去了蕭皇後名下養著，楚王小時候的日子想必不好過，若不然他也不會使出那種手段，用自己的命去博了一個出頭的機會。這麽多年來，他一直戰戰兢兢小心翼翼去揣承元帝的心思，為此甚至不惜去當一個靶子。

何其相像！若說當年的蝶妃是一個被蕭家以及承元帝合夥立起來的靶子，楚王如今亦然。且不是靶子，還是一把承元帝培養出來的刀，一把為太子準備刀。

何其可悲！母子二人都是別人替，一切隻為他人而活。

因此，楚王的要一直廢著，且沒有自己的子嗣才好。一旦有了疏，或者楚王展現出來不應該有的野心，等待他的便是滅頂之災。

可撇除所有的一切，楚王也是承元帝的兒子……

九娘一直都明白楚王的境，卻是到了此時此刻才真正同。同時又有一種憤怒湧上了心頭。

憑什麽呢？憑什麽一個人存在隻是為了其他人，憑什麽自己的命運要被別人掌控，自己卻做不得主？

九娘終於明白上輩子楚王為何會對那個位置那麽鍥而不舍，為此費盡了無數心機，對別人狠，對自己更狠，恐怕他最想要的並不是那個位置，而隻是一線生機。楚王已經在這個位置了，若是得不到那個位置，不管是誰日後得登大寶，死的最慘的就是他……

第一次，九娘主靠近楚王的懷裏，的抓住他的襟，卻不知道該說什麽。

楚王輕輕的拍了拍的背，緩緩的順著的長發，緘默無言。

一夜無話。

次日，安國公府那邊便來人了，將那幾名婢悄悄的帶走。

那個做錢大娘的被留了下來，不過九娘也沒將放在自己邊，而是依舊拘在那小院中。若說之前已經有了和安國公府撕破臉皮的打算，此時更是堅定了自己的決心。

反正如今是蕭家求著，想繼續虛與委蛇或者撕破臉皮，都接著。楚王既然已經在了‘孤家寡人’的位置上，這個做人妻子的也隻能陪著。

同時，九娘對正院這防範得更加嚴了，邊所用之人一概俱是非常放心的人，再加上有楚王手下的人裏外幫襯著，說是鐵桶一片，潑水不也不為過。

其實楚王府對外從來是鐵桶一片，針不，這麽多年來，估計除了承元帝所安□□來的人，旁人大概一直不得其門。

就在九娘正忙得熱火朝天之際，又發生了一件事，下麵人來報拘在東院的那幾個人又鬧騰起來了。這次可不是蕭家的人，而是趙王府借著楚王大婚的由頭送來的幾名婢，隨著賀禮一同送來的，說是怕楚王府人手不夠用，其實對方的真實目的為何，眾人心裏都清楚。

因為是趙王送來的，下麵人也不敢隨意置，便報來了九娘這裏。

九娘特意去見了一下那幾個人。

見了之後才發現，說是婢，確實是實話。這幾人樣貌不俗，不在九娘之下，且更為風各異，或是，或是清純，男人恐怕看了都會挪不開。

九娘當場並未說什麽，扭頭卻是命人將這幾人打包了送回趙王府，並點明道，說楚王妃見了這幾個人鬧心，大禮不敢，送還給趙王。

前去送人的下人雖是有些詫異九娘言語的直接，到底九娘是府裏的主子，還是照實去辦了。

有了這幾個人的提醒，九娘同時也想起王府齊王府那邊送來的人還沒理，便順便將兩個府上送來的人，也都送還了回去，與趙王妃那幾個婢是同樣的置。

一時之間，長安城平地起風浪，眾人紛紛議論這新嫁進門的楚王妃就是十足一妒婦。驚詫者有，看笑話的也有，妒婦不是沒有，但為皇家的兒媳婦，還敢如此惡形惡狀的可就不多了。

事發展這樣，承元帝可以視若無睹，作為婆母的皇後可不能坐視不管了。

和鸞殿發下口諭，召楚王妃進宮。

一時間，許多人的目都投注在此。

*

幾位皇子俱都已各自建府，蕭皇後雖是作為婆母，但作為兒媳的幾位王妃是不需要每日晨昏定省去向皇後請安。

畢竟進宮一趟，可是要折騰許久，誰也沒有這個時間。大多都是初一十五去和鸞殿點個卯，走走過場便好。

九娘進門的日子趕巧，剛好逢了十六這一日，所以這大半個月是不用進宮的。今兒是三十，明日便是幾位王妃進宮請安的日子了，蕭皇後竟如此趕不及在這當頭將九娘召進宮，眾人皆知這恐怕就是為了最近這幾日發生的那些事。

翌日，晨微熹，九娘起了個大早，便收拾收拾進宮去了。

一路坐著車到了永安門，馬車便被人攔下了。

今日楚王並沒有同九娘一起宮，自然不能搭著楚王的便利直接坐車到廷，可出了永安門後，竟然沒有侍安排車架，九娘便知曉這是和鸞殿那邊想給自己一個下馬威。

九娘對這個結果並不意外，早在之前便做好準備要打這場仗。

上輩子也是當過人兒媳的，王大夫人刁難人的手段可是不，九娘雖是吃了不虧，但王大夫人也沒占過上風，總來說九娘還算經驗富，眼前這點可是嚇不到。

九娘領著小翠小燦兩人一路緩步前行，來往有許多侍俱是眼看著。

恐怕要不了一會兒時間，楚王妃徒步前行宮的事，就會在宮中廣為流傳。自是不會有人替抱屈，誰讓楚王妃言行無狀丟了皇家的麵呢，被人懲治懲治也是應當。

九娘素來力不差，小翠小燦兩人懂武，自然也是不懼這點路程的。主仆三人一路前行，倒是穩穩當當，還沒有顯現出來疲累之。

這時，從後駛來一輛掛著青幃的小馬車。

不用說，這自是哪位臣子或者勳貴家的眷宮了，且地位不低，若不然是沒有資格坐車宮的。

青幃小車在九娘旁停了下來，車簾被從裏掀了開，出一張絕的臉。

正是孟嫦曦。

似乎十分訝然的看著九娘，半掩著小口，驚詫道：“這是楚王妃，怎生徒步前行，宮裏沒給你安排車架嗎？”

九娘沒有說話，負責引路的小侍麵有些尷尬，瞅了九娘一眼，小心翼翼的對孟嫦曦行禮問安之後，便去了一旁站著。心裏卻是腹誹，自己怎麽攤上了這樣一個差事，還有這孟側妃，也太不識趣了，竟問如此尷尬的問題。

九娘抬眼看了孟嫦曦一眼，麵波瀾不驚的點了點頭：“孟側妃。”

孟嫦曦眼珠轉了轉，又道：“這宮裏的人也太不像話了，竟然見人下菜碟，這天寒地凍的，楚王妃子又弱，可萬萬不能就這麽徒步走著。我這車雖不大，還帶著一個侍，不過也是能坐下三個人的。”

這麽說明擺著就是兌人，九娘若是答應坐車，就是淪為孟嫦曦邊侍一流，若是不上車就是不諒孟側妃的好心好意，這肯定又會被人小題大做，給九娘本就不好的名聲再添一筆。

索九娘早有準備，倒是不在乎這些了。這孟嫦曦也是嫁了人的人了，卻一直沒聰明過，手段耍過來耍過去，也就隻會這麽幾招。

“謝謝孟側妃的好意，本王妃心領了。”

九娘頷首丟下這話，就往前走去。

馬車徐徐從們邊越過，車裏傳來孟嫦曦十分委屈的聲音。

“……我也是好心，怎麽這種態度……”

“側妃娘娘，您別生氣，這楚王妃就是個不容人的，你看如今外麵誰不說……”卻是另外一個聲，大抵此人就是孟嫦曦邊的侍。

這主仆二人是合起夥來惡心九娘呢。

小翠起袖下的拳頭，九娘卻是拍拍的手：“好了，就是故意來惡心人的，咱們若是生氣了，豈不是剛好如了的願。”

一側隨行的小侍聽到這話，微微的了下脖子。

貴人們之間的機鋒，像他們這些下等人是從來不敢攙和進去的，照今日這形來看，恐怕宮裏又會上演一出好戲。

從永安門到廷這段路並不短，坐車方需一刻多鍾，步行的話需要的時間更久。

九娘心中早有衡量，所以的步伐一直是不疾不徐的，十分緩慢，卻沒有出任何疲態。

小翠兩人懂武，也懂得保存力的法門，走長路切忌急躁，不腳下要穩，呼吸也不能，呼吸一旦了，就會越走越累。歸咎於九娘兩輩子都曾練過一段不短時間的舞，所以深諳保存力的法門。

這一路走了半個多時辰，才遙遙可見廷的那道門樓。

九娘攏了攏上的織錦滾白狐邊披風，讓小翠檢查了下自己的儀容，才繼續往裏行去。

又走了差不多一盞茶的功夫，方才到了和鸞殿。

九娘站在和鸞殿正殿下方的臺基之下，靜待宮人前去通報。

和鸞殿中，此時十分熱鬧。

後宮眾嬪妃前來行過早禮之後，本是要各自散去的，今日倒是稀奇了，竟然都沒離開。這個說和鸞殿裏的地龍燒得真是暖和，留下陪皇後娘娘喝茶，順便蹭點熱氣兒；那個說平日裏呆在自己宮裏甚是沒趣，還不如留下和諸位姐姐妹妹湊湊熱鬧，最後竟在和鸞殿裏開起茶會來，整個宮室裏都是鶯聲燕語。

蕭皇後清楚這些嬪妃的心思，左不過是劉貴妃鼓的，其他個別則是打著湊熱鬧的心態。即打定主意要給這個不聽話的‘兒媳婦’一個下馬威，也不懼人前來看戲。

不多時，趙王妃也來給皇後請安了，隨其後的是齊王正側兩位妃子，王妃和王側妃姍姍到來，趙王側妃也跟來了，這下可真是熱鬧了。

大戲即將開鑼，有人搭臺，有人喝彩，有人起哄，這樣才方顯熱鬧。

不信？

你看那開場鑼已經敲響了。

聽見有人來稟報楚王妃正在殿外等待傳喚，宮室中靜謐了一下，隨即又是一陣鶯聲燕語聲。

劉貴妃今日難得熱，徑自拉著蕭皇後說話，兩人你一言我一語，一麵喝茶，一麵打著機鋒，倒是不冷場。這上麵兩位都不冷場了，下麵的人自然也不敢冷場。大家各說各的，找相的閑聊，說說裳布料，說說新興首飾花樣，還有嘮些兒經的。

蕭皇後聽到有人通傳，含笑瞥了一眼下首的劉貴妃，眉眼未抬。

“沒看見本宮正在和劉貴妃說話嗎？讓等著。”

前來通傳的宮人應喏，便退下了。

整個殿中若說有一個坐立不安的，那就是王妃了。

畢竟做了多年的姐妹，哪怕之間並不親，終歸在一個屋簷下生活了多年。蕭三娘看不出這其間的機鋒，可要聽王的話，既然王讓來，自然要來的。

忘了提一句，其實王本是沒提起這事的，昨晚兒上在阮側妃那裏呆了一夜，今兒早上用膳時才和王妃提了幾句。

王妃知曉這是那阮側妃挑唆的，自打阮側妃進門，與對方一直不怎麽對付。到底是大家閨秀，出名門，王又是親表哥，阮側妃也沒折騰出來個什麽花兒，隻是私底下的一些小作總是讓人心堵。

蕭三娘也不過嫁進王府半年之久，眼見的是清瘦了。

孟嫦曦笑盈盈的坐在趙王妃側，瞅了王妃一眼，聲道：“這同樣是出蘭陵蕭氏，妾看王妃倒是一副大家做派，言行舉止皆是我等楷模，怎生這楚王妃……”

剩下的話並未說完，但配合了那聲意味不明的嗬嗬聲，眾人皆知的意思。

趙王妃劉婉素來見不得孟嫦曦這副做派，可無奈趙王寵著對方，且這裏是和鸞殿，也不能當著人麵便和孟嫦曦起了衝突，隻能不屑在心，心裏卻想著回去怎麽收拾對方，好扳回一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