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

不管怎麽樣，是太子出手救了九娘，楚王雖心複雜，但還是命人備了禮，去了一趟東宮。

遙記以前，楚王曾是東宮的常客，可近一年多來，卻甚涉足這裏。可能是覺得東宮的形式一天比一天複雜，自並不是適合攙和在其中，也可能是因為別的其他原因。再次踏東宮，景依舊，楚王卻滿心恍然。

楚王被迎去了浩然殿。

半躺在躺椅中的太子仿若東宮恒久不變的景，還是那樣半闔著目，上蓋了一塊薄皮褥子，安靜的呆在那裏。

今日的浩然殿比往常要熱鬧一些，楚王到的時候，殿中一隅的一小臺子上有兩個小侍架著小羊皮鼓，手拿雲板，正似模似樣的說著書。像這種多才多藝的侍，東宮這裏從來不，太子甚踏東宮大門，總要有些東西來打發時間。

見楚王來了，太子睜開雙目看了他一眼，出一抹笑，對他招了招手，常順便推著楚王來到太子前。

看清楚太子的樣子，楚王有些驚訝。

太子又瘦了，臉上的死氣也更加濃重。若不是太子睜眼與他打招呼，楚王乍一看去還以為躺在那裏的並不是個人，而是個隻剩下人形的模子。

他不道：“皇兄，你應該多注意才是。”

太子並沒有回答他的話，而是問道：“怎麽今日有空來東宮？”很快他便意會過來，揶揄地笑了笑：“別告訴孤你是來道謝的。”

“臣弟本就該來這一趟。”

此時臺上正在說前朝‘薛仁貴征西’的故事，講得那是□□迭起，讓人聽得罷不能。殿中服侍的侍，大多注意都放在那，反倒太子和楚王似乎並沒有去聽。

一時間，整個殿中隻聽得說書聲與敲打雲板聲。

良久，太子才輕籲了一口氣，道：“你別怪父皇，他……”

大抵太子也有些覺得為承元帝開不了，剩下的話並未說出口。

楚王眸閃了閃，岔開話題：“臣弟新得了些藥材，也不知當用不當用，若是當用，就當給皇兄補補子。”

太子點了點頭，“勞五弟掛心了。”又問：“五弟妹子可還好，沒什麽大礙吧？”他並未提從宮中派太醫過去看診，估計心裏也是清楚，即使派了太醫過去，楚王府那邊也不會用，隻會平添尷尬。

“有些了胎氣，大夫說養些日子就好了。”

“那就好，五弟妹乃是婦人家，此番定然了驚嚇，五弟應該多陪陪才是。為兄子不好，不便過去探，你幫孤給五弟妹捎句話，讓好好在府上養胎，孤還等著幫孤添個活潑可的侄兒。”

這話與其是對九娘說，還不如說是對楚王所言，話裏的意思是讓他們不要再擔憂，隻管安心在家生孩子，承元帝不會再什麽不好的心思了。

聽了這話，楚王的心更加複雜了，明明眼前此人也是罪魁禍首之一，卻是讓人恨不起來。楚王還依稀記得當年，為皇子卻在宮裏地位卑下的自己，無依無靠，隻能小心翼翼去接近這個在小時心目中地位至高無上的皇兄，去尋求那麽一點點庇護。

那時候的他，還沒有此時的喜怒不形於，他曾想太子大抵是明白自己心思的吧。可他卻從來沒有表現出來，也沒有表現出對自己的異樣看待，隻是不顯山水如同以往那般對待自己，不會太親近也不會太冷淡，但在暗裏卻是對自己照顧良多。

曾經的曾經他是激的，又有一種扭曲的忿然，同樣都是皇子，為何兩者待遇天壤之別。後來他漸漸明白，心的忿然對自己的境起不了什麽改變，若想改變自己的命運，還是得靠自己。

不知道什麽時候，他開始變了。

圍場那次刺殺，他明明早就看出了端倪，卻是一直佯裝不知。他利用了太子，同時和天賭了一把……

他賭贏了，從此命運開始轉變。

很多時候，楚王總是會想，太子知道自己對他的利用嗎？可能知道，也可能不知。曾經他很想開口詢問，每每這種不適宜的衝都被自己製了下去，到了後來，再也問不出口……

這一瞬間，楚王腦海裏劃過了許多念頭，有一種經曆無盡滄桑的恍然。

他按下紛的心緒，對太子道：“一定，是時臣弟一定帶著孩子來看皇兄。”

太子似乎非常高興的模樣，笑著道：“那孤等著，到時候一定給我那侄兒準備一份厚的見麵禮。”

兩人又閑聊了幾句，太子出些許疲態來。

楚王見此，才出言告辭。

回去後，九娘問起他去東宮的事，聽聞太子讓楚王轉達給自己的話，心也非常微妙。

良久，終於化為了一聲歎息。

楚王擁著，道：“別多想，如今你最大的任務就是安穩的誕下這個孩子。”

接下來的日子，九娘便在安胎中渡過，整整喝了大半個月的安胎藥，劉太醫才準下榻。

劉太醫這邊剛罷，餘嬤嬤又來了。

說臨近產期，要多走走才好，這樣生產的時候容易些。於是九娘的苦難又來了，每日讓幾個侍陪著在園子裏繞彎，早中晚各一次，每次都要活夠兩刻鍾才能停歇。

天氣漸漸轉暖，轉眼間進春三月。

臨近九娘產期的最後一個月裏，楚王府進‘備戰’階段。

關於九娘待產事宜，楚王早就命人準備好了，經驗富的穩婆找了四個，被安置在楚王府裏好吃好喝的待著，娘也提前備了好幾個，全是家清白來曆清楚之人。

到了三月下旬，九娘的臨產期已至，卻一直沒有靜，眾人皆是憂心忡忡。眼見三月即將過去，四月馬上就要來臨，連一向沉穩的楚王都不出幾分憂慮之，日裏能不出府就盡量不出府，連手裏的公務都大部分給了心腹下屬。

就在四月初一這日大半夜裏，九娘終於發了。

睡到半夜的時候，九娘突然覺一陣熱流泄了下來。方一開始以為是失，還有些窘然，想著要不要醒楚王，讓蓮枝們進來換被褥。誰知這邊一，楚王便醒了，問清楚怎麽回事，來了守夜的蓮枝等人，又將餘嬤嬤請了來。

九娘這才知曉自己是破水，馬上就要生產了。

接下來的時間，九娘一直於震驚中。說實話臨近產期也十分張，可是一等不來，二等還是不來，這種焦慮的心便慢慢淡了，沒想到在毫無準備的況下，就這麽來了。

產房是早已準備好的，就在東廂，九娘被蓮枝幾人小心攙扶過去，躺在鋪著幹淨被褥的產床之上。接生的穩婆也已經被請了來，餘嬤嬤、蓮枝小翠幾個看著們更淨手，又重新將頭發全部梳，上的金銀首飾全部褪下，最後用烈酒重新洗了下手，才讓們靠近產床。

穩婆的經驗是非常富的，隻是湊近看了下九娘產道打開的如何，便道時間還早，讓一旁下人去給九娘準備吃食，好儲備力。穩婆和餘嬤嬤幾個年長的婦人都十分鎮定，蓮枝幾個不免也到染，按著吩咐該幹啥幹啥去了。

待九娘吃了些東西，又了換了一幹淨的裳，陣痛才開始集起來。

接下來發生的事，九娘大多都不記得了，隻知曉自己很疼很疼，但還是知道按著穩婆的代去吸氣吐氣用力……

從始至終九娘都沒出來一聲，一直記得穩婆說的別，保存力之言……

一直到了天剛破曉之際，在外間等候的楚王忍不住碎了兩隻茶盞，屋裏終於傳來一陣嬰兒的啼哭聲。

不多時，餘嬤嬤滿臉喜步了出來，“殿下大喜，王妃誕下了一個小皇孫。”

楚王的心這才落到了實，問：“王妃如何？”

“王妃很好，小皇孫生下來以後，王妃還是清醒著呢。蓮枝們正在收拾產房，等產房收拾好，殿下就可以進去探王妃了。”

餘嬤嬤也是知道這夫妻二人的素來很好，所以也沒有說出什麽男子不宜進產房之言。

“常順，賞！”

常順笑得見牙不見眼的‘哎’了一聲，便下去吩咐人安排賞賜了。

同一時間，楚王府報喜的人也去了皇宮。

承元帝剛起，正準備去上早朝，阮榮海將這一好消息報了上來，承元帝愣了一會兒，什麽也沒有說。

待到下了早朝，皇宮的賞賜便去了楚王府。不管怎麽樣，該做的麵子還是要做的。

見承元帝的賞賜去了楚王府，和鸞殿的賞賜也隨其後。

還不到中午，楚王府誕下一名男丁的消息便傳遍了整個長安城。

*

九娘剛剛醒來，就覺有人在看自己。

看到楚王的時候，還有些發愣，接著便想起自己好像已經生了，便趕忙扭頭四張。

幾乎隻是一側頭，便看到放在自己枕邊的繈褓，大紅繈褓，裏麵有一個小嬰兒。小臉兒紅紅的，皺的，連眉眼都看不清楚。

九娘有些吃驚，不看了楚王一眼，似乎在說這是咱們的孩子嗎？

楚王還是第一次看見九娘這副模樣，不有些失笑，“們說初生嬰孩都是如此，長幾日便好了。”

問楚王為何會知道這種事？因為之前他也問過這種問題，孩子抱出來給他看，楚王當下的反應就是，這肯定不是他和九娘的孩子。他和九娘的皮都白，男俊的，怎麽可能生出來個如此醜陋的孩子，最後還是餘嬤嬤給他解了。

小嬰兒正在睡中，九娘小心翼翼的用指尖去孩子的臉，紅紅的皮細的讓人不敢，生怕一個不小心便破的那塊兒。拇指尖大小的小，無意識的蠕了一下，將九娘頓時嚇得手了回去。

這時，餘嬤嬤走了進來，先對楚王行了個禮，便走到榻前。抱起小嬰兒，手探了探繈褓裏麵，在到一片幹燥之後，才出一個微笑。

“王妃了嗎？吃食已經準備好了，要不要用一些？”

九娘也覺到自己了，便點了點頭。

接下來便是用飯，這其間九娘的眼睛一直在放在榻上一角的繈褓上打轉。

餘嬤嬤道：“小皇孫很聽話，娘喂過一次後，便一直在睡覺。這會兒的小嬰孩睡著的時候比醒的時候多，待再長大些就比較活潑了。”

用罷了飯，餘嬤嬤將楚王請走，讓蓮芳將簾幔放了下來，先告了聲罪便去解九娘裳，一邊解一邊對九娘解釋看有沒有。

一般貴婦是不會親自孩子的，都是請了娘喂養。餘嬤嬤在宮裏待久了，知道一個偏門的方子，說是婦人的初對剛出生的嬰孩有益，若是九娘有，便喂了孩子吃，若是沒有，便直接讓劉太醫開了回藥，徹底讓回回去，免得日後脹痛難忍。

餘嬤嬤看了一下說有，便讓蓮芳等人端來了熱水帕子，在九娘口上熱敷了一會兒，便開始按起來。九娘覺到一陣難忍的疼，還不待痛呼出來，就聽餘嬤嬤喜道有了。

餘嬤嬤將繈褓抱了過來，遞給九娘，教該如何抱孩子並喂。小皇孫雙目的閉著，但將他放九娘懷中，他便一一的拱了起來，銜起□□就開吃了起來。

九娘覺得十分神奇，又有一種難掩的激，同時又有一種脈相連的覺。

這讓下了一個決定，要親自來喂養自己的孩子。把這話告知了餘嬤嬤，餘嬤嬤不是很讚同，但看九娘堅持，也沒再反對，隻說娘還是要備著的，又晦的指出讓九娘不要本末倒置，作為一個婦人服侍夫君才是主要。

九娘並不是一個聽不進人勸的人，想著孩子生下隻是初始第一步，恐怕以後還有隨其來的許多煩擾，自己也不可能圍著孩子打轉，便同意下來。

過了一會兒，楚王又來了，小皇孫也已經吃飽讓餘嬤嬤抱了下去。

九娘有些憂愁地道：“我本心想生個兒最好，卻沒想到來了個男丁，恐怕這樣父皇那裏就沒有如此平靜了吧？”

別看自那次事後，承元帝便表現出一副釋然的模樣，但其心中如何想，誰也不知道。孩子沒生下來的時候，是男是誰也不知，若是兒，自然皆大歡喜，可若是個男丁，其間的變數便會增添不。畢竟此乃承元帝膝下孫輩的第一人，太子求之不得，趙王王也都求之不得，卻讓楚王得了，眾人的心可想而知。

“父皇和母後那裏都下來了賞賜，你也不要多想，餘嬤嬤說婦人坐月子不宜多思多慮，你好好休息便是，其他事不用管。”

九娘點了點頭，兩人又聊了幾句，楚王便離開了。

這是九娘與楚王大婚以來，第一次兩人同一個屋簷下卻分房睡，九娘覺得非常不習慣。可如今乃是非常時期，也不得不如此了。

*

轉眼間到了洗三這一日。

即使楚王再不願，也不能將九娘‘娘家人’拒之門外，不過安國公府那邊來人倒並不多，除了崔氏來了，也就出嫁的蕭四娘蕭五娘蕭七娘來了，蕭十娘也來了，是陪同崔氏一起來的。另外趙王府王府齊王府那邊的眷，也都來參禮了，還有程雯婧。

九娘因為在坐月子，便沒有出麵，由餘嬤嬤和蓮枝幾人持。

過了一會兒，餘嬤嬤抱著哭泣不已的小皇孫走了進來，九娘心疼不得了，忙問怎麽了。最後在餘嬤嬤的解釋下才知道，新生兒洗三的時候是要‘響盆兒’的，孩子哭得聲音越響亮說明子越康健。

九娘無語，抱起小皇孫哄了起來，經過這兩日，如今也能像模像樣的哄孩子了。

來參加洗三禮的眷們盡皆進了屋裏來，個個都是笑盈盈的給九娘道喜，又是誇讚小皇孫長得多麽的俊俏可人，總而言之，什麽話好聽就說什麽。甭管心裏怎麽想，麵子還是要做一下的。

九娘雖知道這些人大多口不對心，但這種喜慶的日子，聽吉祥話總比聽喪氣話的好。連素來喜歡找茬的孟嫦曦今天都非常老實，當然這要撇除那時不時閃現的嫉妒眼神。

總而言之，這場洗三禮辦得十分功圓滿。

待送走了一眾人，隻有程雯婧留了下來。

“這一晃眼你連孩子都生了。”

程雯婧坐在榻沿上，手去逗弄繈褓中小皇孫的小臉蛋，小皇孫也是個聽話的，明明小眉頭一皺一皺，也知道避開，但就是不哭。換著其他孩子，被這麽搗騰，早就哭了起來。

九娘笑道：“你若是羨慕就趕嫁人，也生一個吧。”

程雯婧歎了一口氣，道：“這陣子我娘正在給我說親，說不定過段時間我也要嫁了。”

九娘調侃道：“這是好事啊，你總不能一輩子不嫁人。有合適的對象了沒，要不要我幫你參謀參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