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承元帝很喜歡木木，幾乎已經到了同食同寢，日日帶在邊的地步。

九娘不知道他到底在玩什麽花樣，但也知曉照如今這個局勢來看，是有利於自家的。可局勢大好的同時，同樣也代表著危機四伏。每日將楚王和兒子送走，九娘便會憂心一整日，直到晚上父子倆回來，才會放下心來。

木木並不排斥進宮，從小就在娘邊打轉的他，第一次見到那麽多的人和那麽大的地方，雖然他每日都必須陪著那個‘皇爺爺’，但‘皇爺爺’對他還不錯的樣子，送了他好多好吃好玩的東西，最重要的是‘皇爺爺’訓爹爹的時候，爹爹居然不敢反抗。

木木回來後將這些事講給九娘聽，聽得九娘是哭笑不得。兒子倒是不用哄了，要轉頭去哄被兒子惹得惱怒的男人。

北風呼嘯，漫天飛雪，今年的冬天要比往年冷多了。

馬車一路駛皇宮，一直到了紫宸殿前才停下。往常楚王是沒有這個待遇的，尤其自打他愈之後，更是車架到了廷前就必須下車，如今托了兒子的鴻福，甚至能坐著車到紫宸殿前。

楚王先下了馬車，然後轉從車裏抱了一個裹得嚴嚴實實的小胖孩兒下來。

紫宸殿前早有無數侍等候著了，一見車門打開，就趕忙擁了上去，打傘的打傘，擋風的擋風，阮榮海也在其中，他行了禮後便手想接過木木，卻被小木木躲開了。

一個的聲響起，“我自己會走，不要你們抱。”

若說之前阮榮海對木木的親熱和殷勤是裝出來的，如今可就是實打實的了，現如今誰不知道楚王府的小皇孫是紫宸殿的第一人啊，那是讓阮榮海跪在地上給他騎大馬，阮榮海都不敢說個不字。

“外麵雪大，進去了再自己走。”

和兒子相多了，如今楚王也不會將木木當任事不懂的小屁孩兒了，而是用對待大人的方式。

木木見爹如此說，且能給他撐腰的人都不在，隻能點點頭，老老實實讓爹抱著走。一路到了紫宸殿廊下，楚王才將木木放了下來，木木先小步的在地麵上來回走了兩步，又蹦了兩下，才往殿裏跑去。

不用楚王說，阮榮海一個眼，就有幾個小侍匆忙攆了過去，一麵在後麵追，一麵著嗓子喊‘小祖宗慢點跑’。

木木經過側殿時停下腳步，好奇的看著站在那兩個大人邊的小孩兒。

說是小孩兒，其實兩個人都比他大，隻是如今在木木心中，大人就是爹、娘、皇爺爺，阮侍那樣的才是大人，而小孩兒就是跟他差不多高矮的小個子。其實人家明明比他高許多，本不是差不多高矮。

王笑瞇瞇的對木木招了招手，道：“你是晟兒吧，我是你皇伯父，你可以我三伯父。”

趙王不甘示弱的也言道：“本王是你二伯父。”又將邊的穆梵拉到前來，對木木介紹：“這是你大堂哥。”

木木歪著頭去看王，明明這個人沒有穿黃的裳，為什麽要皇伯父呢？不過他記得娘跟他說過，自己好像是有伯父和叔叔的，雖然他不知道那是什麽，但據說是他見著要行禮的人。

於是，他似模似樣的拱了拱小胖手，“三伯父大安，二伯父大安。”

跟著他的眼神就又放到王趙王邊的兩個小孩兒上了，這兩個小孩兒一個是趙王府的庶長子穆梵，另一個是王府的穆弘，兩個都是七八歲的模樣。穆梵生得有些單薄，皮白皙，眼睛細長，穆弘則是虎頭虎腦的，看起來十分活潑。

王笑瞇瞇的將穆弘往前推了推，道：“這是你二哥。”

穆弘十分機靈地跑到木木邊，去拉他的小手，脆生生的道：“我陪你玩吧。”

楚王剛走進來，就聽到這句話。

阮榮海也聽見了，趕忙了過來，彎著腰對木木說：“我的小祖宗，你還沒去給皇祖父請安呢，可不能玩。”

木木有些猶豫，他長這麽大，還從來沒有和小孩兒玩過，所以‘去玩兒’的力很大。不過他每天來都是要先去見過皇爺爺的，看在皇爺爺送了他那麽多好玩的東西份兒上，木木覺得自己還是先去給皇爺爺請安的好。

他點了點頭，出小手讓阮榮海牽著，“那咱們先去給皇爺爺請安，不知道皇爺爺今天有沒有聽話的喝藥。”

在紫宸殿呆得時候多了，小木木也是知道承元帝吃藥是一件十分令人頭疼的事，他不止一次看見皇爺爺將藥碗砸在他爹上。小孩子自然是好奇的，於是他在他爹裏得出了一個比較含蓄的答案，你皇祖父不適，所以才會不小心打翻藥碗。

自然是挑承元帝在的時候說的，承元帝那個囧就別提了。

而回去後他娘的說法就比較直白了，你皇爺爺不聽話，聽話的小孩兒都會乖乖喝藥。會是這個答案，歸咎於之前木木有些著涼了，病了兩日，當初九娘哄他吃藥就是這麽說的。

對於一個小屁孩兒來說，自然是九娘說法好讓他理解，於是他就理解為，皇爺爺之所以會不喝藥，是因為他不聽話的緣故。

阮榮海一聽，老臉笑了一朵花，連聲道：“咱們小主子可真孝順，都會關心陛下喝藥了，待會兒見了陛下，您可好好跟陛下說說，陛下肯定會好好喝藥的。”

“真的？”

據九娘這陣子的教導說，紫宸殿裏這些侍，個個都是老人，所以說話隻能聽一半。木木雖不太明白這裏頭的含義，但也學會了質疑。

“肯定是真的。”阮榮海連連點頭。

“那好吧。”

僅看木木這一會兒的表現，王和趙王就知道他們打探來的消息沒錯，這小孩兒就是一個小人，小妖孽！才多大點啊，都還沒斷，說話竟然有條有理，連規矩禮儀都不差。對比自己家的兒子，平添了一種不如人的覺。

王倒還好，趙王已經去瞪穆梵了，穆梵膽子本就小，被自己父王一瞪，更是忍不住往後瑟了一下，眼中泛出淚花來。

阮榮海已經牽著木木往裏走了。

王使了一個眼，站在原地的穆弘就追了過去，牽上木木另一隻手，又對阮榮海道：“阮侍，弘兒也去和皇祖父請安。”又對木木笑瞇瞇的說：“咱倆一起唄，待會兒咱們再一起玩。”

木木才多大點啊，可看不出來這種機鋒，一聽又能請安，又能有人陪著玩，兩全其的事，自是連連點頭。

“好啊。”

然後他便一副小主人的模樣，領著穆弘往裏頭走了。

阮榮海大急，可又不敢當著這麽多人麵說反對的話，心中即恨王心機深，竟然利用小孩子，又怕等會兒進去承元帝惱怒。

這時，趙王又上來添堵了，推著讓穆梵也跟上去。

這種時候要是阻攔，那可就是要撕破臉皮的節奏，且會落一個苛責小孩子的名聲。阮榮海心中連連苦，跟了上去。

楚王瞥了一臉笑容的趙王和王一眼，沒有說話，也往裏走去。

趙王啐了一口，心裏暗罵，得意個什麽！

寢殿中，靠臥在龍榻上承元帝，一看見那圓滾滾的小人兒，眼角的皺紋就忍不住的攏在了一起。

木木咚咚咚的跑了過來，先拱了拱小胖手，說了句皇爺爺大安，然後就爬在榻前問：“皇爺爺，你今天有沒有乖乖的喝藥？”

承元帝本是一張慈的老臉，聽到這話頓時窘了，調試了好幾下，才道：“皇爺爺已經喝藥了。”

話音還未落下，他就看見慢木木一步進來的穆梵和穆弘，最後麵跟著阮榮海和楚王。阮榮海一臉苦相，快步走了過來，附在承元帝耳邊說了幾句什麽。

穆梵和穆弘似乎是有人教過的，上前便跪下磕頭行禮，又向承元帝問安，規矩和儀禮都不差。

承元帝麵不顯，置若罔聞，低頭問木木：“木木用了早膳沒有？”

木木點點小腦袋，答：“用過了，用了粥和幾樣糕糕，吃得飽飽的，不信你小肚子。”

他一點都不含蓄的便要了擺，出自己的小肚皮。這又要歸咎於九娘的‘習慣’，木木如今已經可以吃飯了，但這種年紀小娃兒，撐不得不得，又不懂飽，九娘便自己總結了一招來看兒子到底有沒有吃飽，小肚子。

阮榮海趕忙去按他的小胖手，道：“小主子，可不能裳，小心著涼了。”

承元帝也連連說相信小木木用過早膳了，好不容易將認真的小娃兒安下來，承元帝瞥了穆梵和穆弘一眼，問木木：“你想和他們玩嗎？”

木木轉頭去看跪在地上的兩個小哥哥，又了承元帝一眼，點點頭。

承元帝用可以活的右手，了木木小腦袋一下，“既然想去玩兒，就去玩兒吧，皇爺爺累了，要睡一會兒。”又對阮榮海說：“領他們去偏殿，小心看著。”

阮榮海心領神會地躬應下，一手牽著木木，走到穆梵和穆弘前，笑著道：“兩位小公子趕起來吧，陛下龍困乏，奴婢領兩位去和小主子玩。”

這一個小主子，一個小公子，很明顯將木木和他們劃分開來。木木還小，聽不懂，穆梵和穆弘兩人卻是若有所思。

八歲的年紀，在尋常人家來說還是小孩兒，在皇宮裏來說已經不小了。於阮榮海這個老人來看，眼前這兩個不過是披了一層小孩兒皮的人，趙王和王兩位殿下既然心積慮的將兩人送進來，定然必有所圖。不過這一切都和他沒有什麽關係，陛下自有主張，他隻用看好手裏牽著的這個小祖宗就好。

自打木木來到紫宸殿，旁人還沒有覺，可紫宸殿裏服侍的侍宮人們覺尤其明顯。陛下發怒的時候了，最近這些日子也不像之前那樣不拖出去幾個人。

於這些侍候人的奴婢們來說，什麽天下大勢皇位之爭，對他們來說太過遙遠，自己的小命兒才是最重要。所以他們待木木也是有幾分真心所在，最起碼有這位小主子在，也算是給自己的小命兒加了一道安全鎖。

過了一盞茶的功夫，阮榮海回來了。

楚王正坐在一旁棉墩子上給承元帝念奏折，見他回來了，不由的停頓了一下。承元帝睜開眼睛，阮榮海也沒避著楚王，稟道：“奴婢讓人給兩位小公子裏裏外外重新換了一，如今他們正陪著小主子玩呢，小路子帶人看著。”

承元帝麵不顯地點點頭，闔上目：“繼續念。”

阮榮海去了一旁站著，楚王又開始為承元帝念奏折。

*

這小偏殿麵積並不大。

說是偏殿，其實就是一暖閣，自打木木來後，這就了他的地盤。裏頭全部被重新布置了，所有的家桌案俱都被皮包了角，地上鋪了一層厚厚的極為綿的狐皮褥子。放在外麵都是拿來做皮裳的上等狐皮，放在這裏就地墊了，皇家的富貴可見一斑。

地上放了許多玩，什麽小老虎、小綿羊、小木刀、撥浪鼓、九連環、魯班鎖，不勝枚舉，甚至連檀木所製可供孩騎著玩的小木馬都有。殿中省的造局最近這陣子啥都不忙了，就忙著做些孩們玩的小玩意兒。

小路子用‘殿裏熱，換裳舒服些’為借口，先領著穆梵和穆弘去換了一裳，然後便讓三個小孩子了鞋，坐在狐皮褥子上玩。

木木還是第一次同小孩兒玩，十分大方，將自己的玩都捧來給兩人。穆梵和穆弘也十分給麵子，接過玩就玩起來，三個人玩得十分開心。

到底年紀相差太多，像穆梵穆弘這個年紀早已是開蒙，如今要跟著先生日日念書了，而木木卻是個任事不懂的小娃，日裏隻知道吃睡玩，又哪能真正的玩到一起去。

穆弘心存討好，人也機靈，自是挖空了心思陪著木木玩。穆梵就顯得有些意興闌珊了，父王一直不怎麽喜歡他，這次領他來宮裏竟然是讓他討好一個小娃，他更是覺得心裏不舒服。

他知道眼前這個小娃是誰，楚王府的嫡長子，與他們一樣同樣是龍子孫，可兩者之間的待遇卻是天壤之別。據說之所以皇祖父會認了他們，皆是因為這個穆晟。當年他滿月之時，皇祖父為他賜名，順帶將他和穆弘的名兒也賜下了。

順帶？

這對龍子孫來說，真是一種莫大的侮辱。

早年穆梵是不懂侮辱是什麽意思的，自打名正言順後，趙王府裏便多了許多先生平日裏負責教導他。有教規矩禮儀的，有教禮義廉恥，有教孔孟之道，有教騎之，應有盡有。掛著一個‘皇長孫’的名號，穆梵邊不了形形□□的人，自然懂得也就慢慢多了起來。

至他懂得了比較，還懂得了嫉妒。

隻是穆梵素來膽小怯弱，這種心思也隻是藏在暗裏，並不敢顯出來。他自認為自己藏的很好，可別忘了小路子這些侍們可是在宮裏混跡長大的，什麽樣的人沒見過啊，阮榮海委以重任讓他們好好的看著，他們自然就好好的看著了。

木木雖看不懂這其中端倪，但他能覺出那個小哥哥似乎並不喜歡自己，便和穆弘玩得多一些。穆弘本就是個活潑跳躍的子，一會兒耍大刀給木木看，一會兒兩人又去騎小馬，不一會兒兩人就玩得大汗淋漓。

小路子湊了過來，“哎喲，我的小主子，玩出汗了吧，奴婢讓人幫你汗換裳好不好？”

九娘經常會對木木這麽說，所以木木也是懂的，便點了點頭，於是便來了兩個小侍將木木抱了起來，離開了這偏殿。穆弘也沒被拉下，也被領下去汗換裳了，倒是穆梵一個人孤零零的坐在那裏，也沒人搭理，頗有些淒冷的意味。

穆梵一手裏的玉質九連環，終究還是什麽也沒說，繼續垂首默默地解著。

*

木木在玩耍的同時，楚王這個做爹的可一直沒有閑下。

為承元帝念了一會兒奏折，承元帝便累了，將剩下的奏折給楚王讓他看，說等他醒來以後，讓他稟給他這奏折裏寫的什麽，以及該如何決策、批閱。

楚王從來不笨，自然明白承元帝這行舉裏代表是什麽意思，便將奏折抱去一旁翻閱。楚王以前也不是沒有理過政務，但州郡的政務與一國政務卻是兩個概念，尤其他以前並沒有涉及過這方麵的事，對許多況都不是很清楚，所以進行的並不是很順利。

待承元帝快到中午的時候醒來，聽完楚王稟奏後，臉黑得嚇人，將楚王狠狠地訓斥了一頓。楚王即不反駁也不解釋，隻是默默地拾起被承元帝扔在地上的奏折，承元帝瞥了他一眼，讓侍領著楚王去他的書房，又吩咐下去宣了柏榮海、劉冠策兩位中書舍人從一旁協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