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年上元慶典的舞龍技，最彩的部分要沿著太極門一路前往重華門表演的，皇宮沿線的主幹道一定要走完，借以讓帝妃們得以分民間喜樂，也是老百姓們向天子表達臣服和敬意的一種方式。

東方萌的眼睛已經有些發紅，因為在人群中鑽來拱去地找人，發有些零，衫也蹭了些塵土。眼淚含在眼眶中，他臉上的淒與周圍人的喜明顯呈兩極分化。

“鴻鴻……”他輕輕喃道，吸了吸鼻子，又不死心地往人群裏鑽去。不小心被人推了幾下，他的淚終是掉了下來，卻並不曾停下腳步。

“對不起，哎，是不是撞疼你了？”撞到人的年輕書生趕上前來道歉，見東方萌淚眼朦朧，不由愧疚之心大起。

東方萌張地看了來人一眼，微微有些退，最終心裏的戰勝了恐懼，他幾經抿，終於開口向陌生人問道：“看到鴻鴻了嗎？”

“鴻鴻？是你的家人嗎？”書生皺眉問道，見東方萌又瑟了一下，心想這年如此弱不經風，稚拙可憐，該不是跟家人走散了吧？

“鴻鴻，妻子。”東方萌又掉下一滴淚，小聲地說道。怕這人沒聽見，又壯著膽子大聲說了一遍，大眼期待地看著麵前的陌生人，希他能告訴自己鴻鴻的所在。

不是吧？這年看起來年紀不大，竟已經娶妻了？年輕書生毫沒覺得自己的思慮已經嚴重偏題了，一臉愕然地看著東方萌。

東方萌見這人半天都沒有回答自己的問題，左右了，發現自己已落在後麵，人群漸漸遠去。來不及待此人回話，他轉又追著人而去。

“哎，你怎麽走了啊？”書生看著東方萌的背影，一臉莫名其妙。

結果見東方萌又一頭撞在了別人上。那人看起來孔武有力，東方萌一個沒站穩，被反彈後摔倒在地。

書生咽了咽口水，心裏暗暗給自己鼓勁，那年看起來如此孱弱，相撞之人著錦緞一貴氣，看起來就不好惹，若無人相助，他一定會吃大虧的。自己讀了這麽多年聖賢書，豈能見死不救？

俠義之心頓起，年輕人閉了閉眼，衝上前去。

“哎，住手，有話好好……那個……說……”本以為那年就要挨拳頭了，不料眼前的況竟完全不似他想像的那般。

“你沒事吧？摔疼了沒？”那權貴之人聲問道，還出手來要扶年起來。

那長著一臉絡腮胡的孔武大漢，正是剛出宮門的靖南王。與東方萌一個照麵之下，他那顆“萬草叢中過，片葉不沾”的浪子之心，突然到一陣久違的悸。

這是多麽楚楚可憐的一張臉啊，這是多麽清澈明的一雙眼啊……

他之前多年的孤苦寂寞，莫不是都為了此刻的相見？（咳，確定是孤苦寂寞麽……）

73登高遠

“你怎麽樣，能自己起來麽？”見東方萌一言不發，靖南王以為他沒聽見，又問了一遍，甚至紓尊降貴彎下`來親自要拉他起來。

東方萌避開那隻大手，一軲轆爬起來就往人群裏鑽。沒有燕鴻在邊，這些人都讓他覺得危險。尤其這個一臉的人……

他還要去找鴻鴻。

“誒，你別跑啊……”靖南王拔就追。

東方萌一邊跑一邊東張西，想找個地方先躲起來。但是前有人牆後有追兵，他又能跑到哪裏去呢？

於是被追上來是必然的結果。靖南王一把拉住東方萌的手，努力讓自己的麵目看起來和藹可親：“你別怕，我不是壞人。”

那年輕書生也氣籲籲地追了上來，聞言大翻白眼，看此人長相如此奇怪，還敢說自己是好人？！壞人通常都說自己是好人的！

東方萌一邊努力想掙開靖南王的手一邊慌地四下張，眼睛過前方舞龍隊的年腰間紮的紅腰圍時，突然想起來以前他在莊子的時候一個人跑到偏僻的地方玩兒，燕鴻費了很大的勁找到他之後，對他千叮萬囑的一句話：“要是以後鴻鴻找不到萌萌了，萌萌記得穿上鮮豔的服，站到高高的地方，這樣鴻鴻一眼就能看到了！”

他找了很久都沒有找到，那麽就換來找他吧。每一次，不是都找到他了麽？

福至心靈，他漸漸停止反抗，愣愣地注視著靖南王上披的紅大麾，眼神之專注，之強烈，讓靖南王想也沒想就把大下來披在了他上：“你冷嗎？來，披上。”

言語間甚是溫和疼惜。

梁晉在一旁都來不及阻止。這王爺啥時候能改改病啊？這賜之也是能這麽容易敗掉的嗎？！還有，這年怎麽看起來這麽眼？

梁晉皺著眉頭仔細想啊想，越急越想不起來，可是看自家王爺這副春心漾的德行，不行，不能讓王爺繼續惹禍了！

東方萌眨了眨淚眼，抓上的大麾，卻是不再看靖南王一眼，轉麵對高高的宮牆，仰頭打量著，這麵牆……應該足夠高吧？

靖南王也不以為忤，笑瞇瞇地看著東方萌的作，心思卻是轉得飛快。這年盯著宮牆做什麽？難道……他想進宮？！

咳，想進宮找他不是正好？何必要翻牆呢……

“你想進宮麽？其實不用翻牆的，跟我走就行了。”靖南王清了清嗓子，力求低調地展現自己非凡的權勢。

年輕書生聽了臉直，心道，看你一副瞇瞇的樣子，跟你走就完了！不過，能自由出宮門，想來不是皇親就是國戚，這個這個，民不與鬥，鬥也鬥不過啊……

年輕書生最後決定一個人靜靜地離開。走了兩步他又放不下心來，猶豫地回頭張，見那大胡子權貴對著年手腳，終是下定決心發群眾的力量來保護這位弱質年。

於是快步上前拉了幾個人嘀咕了一陣，對著東方萌等人的方向指了又指，那些人聽得一臉懷疑，卻是不再往前走了，而是站在不遠觀，打算靜觀其變，伺機而。

東方萌一心想著要怎麽爬上宮牆，靖南王說的話他本就沒耳。脖子仰得高高的，眼神專注而堅定。

靖南王等了半天也沒見麵前的清俊年有何反應，不由有些納悶，難道自己的魅力在京城不管用了嗎？咳咳了兩聲，年仍是充耳不聞。

靖南王這人有一點好，那就是遇到困難絕不輕易放棄，山不來就我，我就山也可。於是他上前拉了東方萌就往宮門走：“別看了，本王……那個我帶你進去吧。”

梁晉跟著自家主子往前走，腦子裏仍在拚命回想這年曾在哪裏見過，眉幾乎擰團，一時沒分心注意到自家王爺幹了什麽。

東方萌呆呆地被靖南王拉著走了幾步，思緒還停留在如何翻越宮牆上麵沒能回來。觀的人群因見傳聞中的壞人拉著瘦弱年要走而有些和義憤，雖然懼於皇親國戚的威名而不敢上前來質問，卻是慢慢地往二人的方向靠攏。

隨著人群的移，之前被聚集在宮門口的人群擋著的東西漸漸顯現在了東方萌眼前。那是一對威武雄壯的石獅子，足有宮門的一半那麽高，而宮門的圍牆相對比較矮，若先爬上石獅子再想辦法攀上宮牆，倒不是不可行。⊥思⊥兔⊥在⊥線⊥閱⊥讀⊥

東方萌盯著石獅子看了半晌，不自覺地出微笑，讓一直盯著他看得很忘我的靖南王又是一陣迷醉。怎麽連笑容都這麽可呢……

隨即東方萌便掙了靖南王的手，快快樂樂地往石獅子奔去，靖南王一個沒注意被他掙，有些怔愣地看著他奔去的方向，待看到他開始手腳並用地往石獅子上爬時，呆若木。

“這個年仔也太大膽了，皇宮門口的獅子他也敢爬！”

“沒看剛剛牽著他那人麽？一看就是京中權貴，這年肯定是有靠山的！”

“估計家中背景不是王公就是權貴……”人群開始議論紛紛，並對東方萌的行為指指點點。周圍紛雜皆不了他耳中，因為他現在唯一關心就是如何爬上這石獅。臉上的汗淌了下來，雙手被石頭蹭得生疼，他卻不以為意，心中僅存一信念，定要爬上去為止。

半刻之後，東方萌仍抱著石獅的大，離地麵僅有數尺，還數度了下來，又要重新爬起。可他毫不氣餒，像是沒看到手上蹭出的一樣，繼續往上爬。

“這人是個傻子吧？獅子這麽高，又沒有梯子，他怎麽可能爬得上去？”不知誰嗤笑了一聲，人群又轟得大笑起來，甚至連一開始準備解救東方萌的年輕書生，也覺得東方萌不正常。

靖南王被人群的哄笑驚回神，仔細聽明了眾人的議論，不由皺了皺眉。不知何故，聽到這孩子被人嘲笑，心裏竟莫名不爽。

冷冷地瞥了人群一眼，偌大的人，竟被他這一眼強大的氣場給盯得噤若寒蟬。見東方萌又一次從獅子上了下來，他了眉，走上前去，不由分說攜著他躍上了石獅。

人群“哇”地一聲驚歎，好俊的功夫。

靖南王攥著眉頭，撕下一節裏想為東方萌包紮傷口，不料東方萌理也不理他，竟又舉著雙手想往宮牆上爬。

這小子怎麽對宮牆這麽執著？難道高景致更好？也沒必要跟自己的過不去啊……

但見東方萌一臉不達目的不罷休的執拗模樣，靖南王隻好又攜著他一躍而上宮牆。

東方萌終於到達了自己想要到的地方，他高興地看著底下可以看到很遠很遠的街景，眼底的淚意，早已隨風而幹，隻餘下滿滿的期待。他用紅大麾把自己的包起來，然後直直地坐了下來，開始耐心等待燕鴻的到來。

靖南王現在終於能肯定一件事，這個白瓷一樣的年，他不會說話。

雖然沒能聽到他的聲音有些憾，但無妨，這樣幹淨純正的孩子，要是沒有一點缺憾，他反而覺得不正常。

靖南王今日才發現，原來站在宮牆上，可以看到那麽遠。他站在高那樣久，反而忽略了最簡單最直觀的景。宮牆的一抹柳，宮牆外的一聲淺笑，似乎都是春天的信號。

“你開心嗎？”靖南王並不一定要得到東方萌的答案，因為他可以覺到，之前那些沉重的東西漸漸從邊這個年上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