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家國寺的位置,較京城的一般寺廟都要遠一些,這邊更靠近皇家陵墓,從國寺到陵墓,都有重兵把守。
非特定人員,輕易是不得靠近國寺及陵墓的。
然只要離了國寺,便不再是駐守將士的管轄范圍。
去往國寺的路上,有好幾條岔路,指向不同的位置。
其中有一條,通往的是一個早些年就已經廢棄掉了的寨子。
這邊人煙稀,歷經多年,寨子已經破敗不堪。
因著當初寨子被廢棄的時候,發生過許多不好的事,所以住在附近的百姓都道是這邊鬧鬼,尋常便算是白日里,也不愿意往這邊來。
導致通往寨子的路,被許多雜草覆蓋,馬車一路行來都格外的艱難。
在馬車又一次停下來后,溫月聲直接下了馬車。
“郡主。”四下荒無人煙,只有遠遠地能看見那個破落的寨子。
谷雨心下不安,想要跟溫月聲一并過去。
卻見溫月聲握住了手中的佛珠,冷聲道:“你留在這里。”
谷雨心中一跳,剛想拒絕,卻對上了溫月聲那雙冷瞳。
谷雨當下是連一句拒絕的話都說不出,有心想勸阻溫月聲先去報,卻不敢同眼下的溫月聲說些什麼,只得頓住腳步。
溫月聲手腕上還戴著那串佛珠,只一人,穿過了這一片荒蕪的草地,往寨子里走去。
夜幕降臨,這個荒廢掉的寨子中,沒有一一毫的燈,只這般看著,便覺得瘆人。
溫月聲獨自一人,猶如夜里的鬼魅一般,走在了這邊。
經過一破敗的廟宇時,頓住了腳步。
里面傳來了幾個男人高昂的調笑聲,約還能夠聽到些許子的聲音,很小,細微到了幾乎聽不見。
“啪!”破敗的廟宇之中,為首的男人面上橫著幾道可怖的傷疤,他一口喝下了酒壇中的烈酒,將壇子摔碎。
碎裂的酒壇扎破了周曼娘的腳踝。
額頭磕破了一片,順著頭發,將的右眼遮擋了大半。
而在面前有個男人,正捂著自己被刺傷了的臉頰嚎。
“臭娘們,竟然敢刺傷老子!”
“怎麼,不想救你姨娘了?”
“嘶,那丑婆娘竟然有著這麼一個如花似玉的閨。”
“這娘們可烈得很!”
“得了,別忘了主顧的話。等會哥幾個爽夠了之后,就將扔到路上去,別人給發現了。”
這話說完,幾個男人對視了眼,為首那個滿臉刀疤的男人,直接上前,一把抱住了周曼娘。
周曼娘只覺得渾冰冷,咬了牙關,死死地握住了袖籠中的短匕首。
這把匕首,是郡主給的。
周曼娘永遠都會記住,那日風冷,和姨娘,被父親送到了國寺中。
姨娘不斷地在耳邊啜泣,哭訴著們錯了,讓周遠度不要將他們送到了寺廟中去。
聽了一路姨娘的抱怨,沒有多說話。
一直到他們在國寺外靜候了許久,再抬眼時,看見了溫月聲。
那日夕也似今日一般,紅得似火。
郡主在聽到了父親荒唐的請求后,竟沒有直接拒絕。
只問周曼娘:“你可想留下?”
周曼娘毫不猶疑地點頭。
哪怕這個決定,讓在此后的幾日里,接連遭到了姨娘的埋怨。
可也是開心的。
因為終于能夠掙那個家了。
再也不用寅時就爬起來,在嫡母面前立規矩,遭嫡姐的毒打和辱。
也不會在深夜里,聽著姨娘的哭泣聲,點著油燈,給嫡姐做要用的帕子荷包。
在國寺的這幾日里,是活著的是十幾年里,最為快樂的幾日。
即便姨娘每日里都在哭,哭日后的前途,哭自己的命苦,哭以后再也找不到好人家。
可也不后悔。
并不想嫁人,只想一輩子都跟在郡主
邊。
只要能跟這些時日一樣,就此生無憾了。
可是這些人還是不放過。
清晨郡主離開后,國寺很安靜。
便打算去廚房里,給郡主做些吃的。
這幾日齋戒,郡主吃得很,擔心的吃不消。
在廚房里忙活了許久,午后回房間歇息時,就聽到姨娘房間里的丫鬟哭著說,姨娘人不見了。
當下來不及多想,放下手中的東西就跟丫鬟一起出去找姨娘。
但國寺外都被他們找了個遍,只有個小沙彌說清晨見過姨娘,跟一個丫鬟打扮的人離開了國寺。
周曼娘當時覺得不對,可還是出了國寺去找姨娘。
只到底留了個心眼,將郡主送給的短匕首帶在了上,并且囑咐了寺中的僧人,若兩個時辰還沒有回來,就派人傳信去給郡主。
也沒想到這些人會這般大膽,才離開國寺沒多遠,就被人打昏,醒來后,人就已經在這里了。
從這幾個歹人的話里,聽出了他們是收了旁人的銀子,來壞的清白的,不如此,那個主顧還要他們將的骨敲碎。
讓后半輩子,都只能夠躺著過活。
拼死掙扎,用頭上的簪子刺傷了其中一人,結果換來的就是一頓毒打。
此刻頭腦昏沉,眼前被模糊掉了大半,卻死死地握著那把短匕首。
今日若活不,便只有來世報答郡主的恩。
便是死,也要拉著這幾個畜生一起陪葬。
周曼娘不會武,也不打算用手中的短匕首捅死面前的這幾個人,但是自那天周鈺婕的事之后,就在自己的服側,了一個荷包。
荷包里裝著的,是調配的劇毒。
那毒只要人的沾上,便會立即毒發亡。
要這些畜生,跟一起死!
在刀疤臉湊近的瞬間,周曼娘握了手中的短匕首,只待他過來,便要劃破襟,跟他們同歸于盡。
“等等,這娘們手里有東西。”那刀疤臉停頓了一下,抬手便給了一掌。
“啪!”這聲音在這個破敗的廟宇里,格外的刺耳。
也讓那些個男人的笑容,變得更加的肆無忌憚了起來。
周曼娘被他打得頭偏向一方,角溢出了,手中握著的匕首,也被對方奪走。
死死握住,匕首在的腕間劃出了一道痕。
“賤人,還想著捅老子呢?等著,老子這就讓你知道……”
刀疤臉怒不可遏,扯住的頭發就要往旁邊的柱子上撞去。
然還未來得及做,就聽得一聲巨響。
“砰!”那道破敗的木門,被人從門外踢開。
外面黑漆漆的一片里,站著一個子。
這邊的人先是一靜,隨后反應過來,均是出了手中的刀。
刀疤臉瞇了瞇眼,仔細看清了那子的長相之后,大喜過:“哥幾個今兒有福了,來了個更絕……”
他手中還扯著周曼娘的頭發,周曼娘在劇痛之下,依舊強睜著雙眼,看清楚了來人。
幾乎是看到了對方臉的瞬間,眼淚便流了出來。
聲音細微地道:“郡主。”
在劇痛之中,只看見溫月聲緩步走近。
想讓走,想說危險。
然而在頭部撕裂般的痛楚里,的意識已然不控制,墜了深淵。
夜已深。
谷雨等不到馬車從車道上挪開,又放心不下溫月聲的安危,便獨自一人沖去了正道之上,想要攔住經過的人,讓對方去報,或者是去幫溫月聲的忙。
卻沒料到,剛到了這邊,就看見晏陵并著后的幾個員,策馬而來。
谷雨大喜:“晏大人!”
“晏大人,快救救郡主!”
又慌又,甚至顧不得把事說清楚。
晏陵也沒有開口問。
他翻下馬后,徑直往那破敗的寨子中去。
跟在他后的員,越看越是心驚。
這里是通往國寺的必經之路,然因為荒廢了多年,始終都沒有人管。
今日卻在此出了事,出事的人,還極大可能是那個今日才幫助大徽贏下了武斗的思寧郡主……
若郡主出了事的話,他們這些員的人頭,只怕全都保不住了。
寨子里靜悄悄的,恍若一個人都沒有。
甚至只能夠聽到他們幾個人的腳步聲。
在經過了一出破敗的廟宇時,晏陵頓住了腳步。
只一瞬,他便毫不猶豫地往那邊走去。
他作極快,以至于后面的幾個員都沒有反應過來,他人已經到了那邊。
殘破的木門倒在了一邊,這邊沒有任何的遮掩。
屋外冷淡的月灑落了進來,照亮了整個室。
然剛行至廟外,晏陵便聞到了一刺鼻的腥味。
他抬眸。
廟宇之中,糟糟的一片。
臟的地上,橫七豎八地躺著好幾尸。
唯有一人站立。
月傾灑于上,仿若給上的金蓮,都鍍上了一層佛。
而這個于佛之中站立的人,手持一把長刀,刀刃之上,還在不斷地滴。
渾上下不染塵埃,連帶著握著刀柄的手,都猶如瓷玉一般。
只有那一把不斷滴著的長刀,在提醒著他,這里究竟發生了什麼。
溫月聲聞聲回頭,與他對上了視線。
剎那間,他看到了一雙似無盡深淵般的黑眸。
深沉,幽靜,形同死域。
脖頸后的紅蓮,紅得似火一般,在雪白的脖頸間,好似于這個靜謐的月夜綻放。
連帶著這整個廟宇里,都盛滿了冷香。
不是常用的檀香,而是一種冷絕的,似日夜浸染出來的冰冷刺骨的香。
回靜看了他幾眼,忽而朝他走了過來。
那串他贈予的白佛珠依然纏繞在了的右腕間,卻好似佛珠上的芒都黯淡了許多。
月落在了那把刀上,折出冰冷的,晃在了他的面上。
他就這麼看著一步步走進。
沒有表,也沒有后退,只沉默無聲地與對視。
然后無邊的黑暗,像極了此刻蓬的殺,將要突破一切撕開黑暗沖刷出來了一般。
伴隨著步步走近,跟隨在了晏陵附近的暗衛,幾乎是人人都握了手中的兵刃,離得最近,就在晏陵三步開外的那個暗衛,甚至已經提起了手中的劍。
“噠。”
下一刻,卻聽長刀滾落,被隨意地扔在了地上,發出了清脆的聲響。
聲淡淡,在這靜謐的夜里,帶著幾分尋常難以窺見的冷意:“來得真晚。”
所有的人皆怔住了。
那些落后晏陵很遠的員,終是追了上來,剛一過來,就見得這邊滿地尸,皆是被嚇了一跳。
“這、這是怎麼回事……”
“郡主?您沒事吧?”
“這里怎麼死了這麼多的人?”
在這些驚愕慌的視線里,溫月聲抬眸看向晏陵,輕笑道:“晏大人邊的人,當真是好手。”
匿在了附近的暗衛們,聞言皆是心頭一跳。
……他們沒殺人。
這邊的員一愣,面面相覷,皆是不知該怎麼回答。
晏陵著那雙冷眸,道:“郡主沒事便好。”
“郡主!”谷雨終是追上了他們的腳步,急得雙目發紅,剛跑到這邊,顧不得其他,只圍著溫月聲看有沒有傷。
“可有綾帕?”溫月聲問。
谷雨微愣,正
回答,卻見旁邊出來一只骨節修長、白皙如玉的手,手中握著一方綾帕。
晏陵淡聲道:“郡主請用。”
溫月聲掃了一眼,接了過來。
心中燥意太盛,只是綾帕,是不干凈的。
此刻谷雨也終于是發現了里面橫七豎八的尸,被嚇得驚連連。
的聲,倒是讓在場的員皆是松了口氣。
……總算是多了個正常人。
谷雨驚嚇過后,看見了里面已昏睡過去的周曼娘,倒也顧不得害怕,匆匆進了門,去將周曼娘扶了起來。
周曼娘渾是傷,被背出去的時候,還在不自覺地瑟。
同行的員也終是找到了被綁在了另外一間破房子里的楊氏。
楊氏早早地就昏厥了過去,本來子就不好,這會更是氣息微弱。
同周曼娘一起,被送往了國寺休養。
溫月聲卻并沒有一并回到國寺。
夜風卷起的袍,似蝶一般飛舞。
拭著手,聲音很冷:“是周遠度之妻,孫氏所買通的人手?”
晏陵抬眸,看向了匆匆趕來的滌竹。
滌竹滿頭大汗,聞言便道:“是。”
“孫氏買通的這伙人,原本就是些到打家劫舍的賊寇,好幾人上都背負著人命,本就是亡命之徒,本不在乎其他,只為了孫氏許諾的那些好,便在此埋伏了許久,等著手。”
“除此外,孫氏還與孫府的人串通,通過孫府的人,找到了……”他停頓片刻:“找到了公主府的人,讓公主府的人出面,這才支走了楊姨娘。”
那楊姨娘也不傻,知曉如今木已舟,如果是孫府的人直接出面,膽子小,自然也不敢離開國寺。
可若是公主府的人,就不一樣了。
楊姨娘知曉如今他們靠著郡主在過活,聽到了公主府有事找,還以為是溫月聲的吩咐,這才出了門。
也是因為看到了公主府的人,國寺外邊的人才沒有多加阻攔。
導致楊姨娘直接被騙出了公主府,而后被綁至這邊,為了他們對周曼娘手的餌。
溫月聲問:“誰?”
滌竹小聲道:“小的只打聽到了是溫夫人邊的一個媽媽,姓王。”
溫月聲聞言,當即轉就走。
滌竹看著上了馬車,迅速消失在了眼前。
那慌的心跳才漸漸恢復。
他后知后覺地反應過來,他不是晏陵邊的人嗎,怎麼變對溫月聲畢恭畢敬的了?
他撓了撓頭,見得晏陵神冷峻,冷眼看著那寨子的方向。
“差人將此燒了,今夜的事,讓順天府尹直接上報天聽。”
滌竹心頭一驚,忙低聲應是。
那邊,因溫月聲這幾日都住在了國寺里,今日也沒有回來的打算。
溫尋也沒有再差人去請。
然他心中始終不安定,便吩咐了底下的人,明日一早,再去將溫月聲請回府來,此后無論溫月聲愿不愿意回來,每日去請一次。
今時不同往日,那昊周太子點名要溫月聲。
若皇帝猶豫,當真將溫月聲嫁去了昊周,此后便是昊周皇后。
溫尋細想之下,越發心驚。
晚間與陳氏躺在了一張床上,也是久久無眠。
正思慮著,卻聽到外邊一陣喧嘩。
他當下立起來,怒聲道:“都在吵吵嚷嚷什麼?還有沒有規矩了?”
房門被人推開,他側的陳氏也披著服坐了起來。
進來的人是蔣嬤嬤,神難看地道:“老爺,夫人,郡主回來了。”
溫尋皺下眉頭:“現在?”
這都什麼時候了,溫月聲怎麼會大晚上的回來?
但能回來,倒也是件好事。
“來便來了,正院里鬧什麼?”
蔣嬤嬤道:“郡主……郡主直接進了正院。”
溫尋嚇了一跳,跑到他們院子里來做什麼?
正想著,就聽底下有人來報:“老爺、夫人,不好了,郡主差人將王媽媽押到了院子里,眼下說是……說是要人將王媽媽杖斃!”
溫尋當下變了臉,也顧不得多問了,匆匆起往外走去。
陳氏這會也徹底清醒了,但不像是溫尋,反而是先問了蔣嬤嬤:“可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奴婢不清楚,只聽底下的人說,似是國寺那邊出了事。”
陳氏面變了變。
此刻的正院。
王媽媽衫不整,披散著頭發,狀似瘋癲一般,不斷地吼著:“郡主,這里是老爺夫人的正院,你怎能這般做?”
“奴婢是夫人的人,便是犯了錯,也當由夫人來置才是!”
溫月聲聞言,徑直扔掉了手中的綾帕。
既是不干凈,那便不了。
示意押住王媽媽的人松手,那兩個婆子一放開,王媽媽便理直氣壯地直起了來。
然沒等到再開口,的脖子就被人給扼住了。
王媽媽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著眼前的人。
溫月聲掐著的脖子,冷聲道:“是嗎?”
“你說是你的夫人來得快,還是我現在擰斷你的脖子更快?” 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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