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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道朝天》 第34章塔

前方那輛椅的速度慢了下來,可能是因為沙灘太

“柳十歲他們不知道這些,但與趙臘月、白早清楚。確實知道我會猶豫,才會讓我來這里。我也愿意來這里,因為我早就煩了與他們做一路人。”

卓如歲走到椅后方,雙手落下,說道:“今次這件事我確實不打算幫他們,可那并不意味我就能眼睜睜看著您把他們都殺了,畢竟我和他們認識的年頭更長,吃了他們那麼多頓火鍋,而您……以前就是個小樓里的一張畫像。”

“現在呢?相這麼長時間,你還覺得我是畫像里的那個老家伙?”

祖師示意他把椅推到更深

海水漫上來,打了他的腳。

“您現在是從畫中走出來的一個人。”

卓如歲說道:“我必須承認,在某種程度上,您完滿了一部分我對師父的懷念。”

祖師說道:“結果你還是說了這一大堆的廢話。”

“因為人們都要死了。”卓如歲說道:“我看著您甩出竹竿,那些水滴破空而出,想必火星上便死了一個人,我不知道死的是誰,但想著可能是火鍋桌邊的舊識,便很是難。”

祖星是這座太系劍陣的陣樞,在這里看不見也能覺到很多東西,比如遠方的死亡。

已經死了的那兩個人是誰呢?朝天大陸的那些家伙都隨著尸狗出來了嗎?柳十歲還是趙臘月?

祖師看著海面的波濤,說道:“哪怕死的那個人可能是?”

“不知道。”卓如歲有些惘然地搖了搖頭,說道:“我只是不希他們都死掉。”

他知道祖師已經變陣,很多人都會死去。

直到這一刻,他才發現就算是死了,自己也不見得會如何開心。

“所以你要站出來反對我?”祖師說道。

卓如歲沒有思考太多長時間,說道:“是的。”

祖師說道:“我讓你在這里讀了一年時間的書,就是希能夠讓你的眼能高些,開闊些,不想最終還是這般執拗。”

卓如歲認真說道:“修道本是逆天事,大道之前誰不執拗?”

這話說的沒有錯,青山祖師就是這個宇宙里最執拗的人。為了神明的志,為了人類的命運,為了奉行自己的道,他不惜做了這麼多事。不然他完全可以繼續在這顆星球上挖挖墓、看看書,做著星河聯盟的神領袖,何其愉快。

卓如歲沒有再說什麼,向沙灘那邊走了七步,然后轉喚出劍來。

飛劍是灰的,看著極其普通,就像片枯葉,若是落在沙地里,只怕很難找出來。

換作在朝天大陸或者青天鑒里的時候,他肯定會想盡一切辦法襲,但知道在祖師的面前,襲這種事沒有任何意義。

“吞舟劍?”祖師問道。

卓如歲說道:“嗯,這些年里斷過幾次,無法再提升品階。”

祖師說道:“何時斷的?”

卓如歲說道:“三百年前一次,二百年前一次,一百年一次,皆為弗思劍所斷。”

祖師說道:“為何還留著?”

卓如歲的劍道天賦不在趙柳之下,做了幾百年青山掌門,更是有整個朝天大陸奉養,他的境界必然早就已經攀致劍道巔峰,本不需要這樣一把劍。

“劍隨人起,這是您在劍典里留給我們的道理。”

卓如歲說道:“有件事您肯定不是很清楚,趙臘月一開始就安排我來盯著您或者別的師長,除了因為我容易取信于你們,還有個更重要的原因,那就是……我比他們都更會殺人。”

趙臘月是不憚于殺人,柳十歲是敢于殺人,但要說到真正會殺人……還得是他。

祖師轉椅,向他說道:“可惜了,我現在不能完全算作人。”

聽到這句話,想著這一年多時間的相,卓如歲神微變。

海浪緩緩拍打著沙灘,又漲了一些,淹沒了椅的下沿。

他與祖師之前仿佛多出了一條河。

吞舟劍緩慢地從他前離開,向著祖師飛去,劍微微

飛劍看似緩慢,實則迅疾如雷,之所以畫面如此,那是因為這條河忽然變得浩無垠起來。

海風徐來,至了河邊,去了對岸,落在了卓如歲的上。

他的衫上出現了數道裂口。

黑發落了數

尾指無聲而斷。

膝上也出現了深刻見骨的劍

從那些傷口里涌了出來,遇著空氣便開始燃燒,變淡金的火苗。

他舉起雙手,用兩食指掩住眉下方涌來的火焰,眼里沒有任何吃驚與痛苦,只是好奇。

之所以要用手指掩住眉,自然不是因為燃眉之急那句舊話,所以怕眉點燃了。

是因為與相比,他的這對劍眉乃是驕傲,自然要護得周全。

沒有吃驚與痛苦,是因為他清楚祖師的劍道境界肯定遠在自己之上,只是有些好奇對方用的究竟是什麼劍。

從海上來的微風、拍打著沙灘、像是條橫河的海水、那些泛著銀的沙粒,都是劍。

這當然就是青山劍道的巔峰——萬一劍,卻與卓如歲了解的萬一劍有些不同。

他很快便想了起來,這是很多年前曾經在大原城看到的萬一劍。

……

……

卓如歲看著自己里淌出的野火,想著這些事的時候,吞舟劍還在河面上緩慢而倔強地向前飛行。

他看都沒有看一眼自己的劍,也不在意。

不管大河再寬、看似無垠,但只要往前飛,總有一刻會飛到彼岸。

在出劍之前,他便已經做好了準備。

彭郎沒有用萬一劍對付自家的祖師。

他也不會用萬一劍,因為知道肯定不如祖師用的好。

他用的也不是承天劍或者別的任何劍法。

他只是在飛劍。

所有的劍意神、氣魄執念都在這道劍上,都在飛這個字上。

就算下一刻他被祖師用萬一劍斬塵埃,那劍還會繼續向前飛,直至飛抵對岸,來到椅中的老人前。

青山祖師堪比神明,唯一的弱點就是他這蒼老的、快要腐朽的軀,這是卓如歲觀察了一年多時間的結論。

所以他最終選擇了這個方法。

你讓萬為劍。

我視滿天劍意為河,以劍為舟渡之。

河里水勢再如何水,也很難將其間行走的木船打翻,甚至反而會讓它走的更快。

的飛劍在河面緩慢的飛行,不停,真的就像一艘小舟,隨時可能被浪頭吞噬。

但就在距離椅還有三步的地方,那艘小舟忽然停了下來。

不是被河里的巨浪掀翻,而是直接從天空里落下,落在了忽然干涸的河床里。

啪的一聲輕響,那艘小舟摔數截殘骸,接著變碎片。

為何會如此?

因為正在上漲的海面忽然下降,向著遠方退去。

那條橫亙在他們之間的河自然消失了。

落自有規律,只與海面上懸著的那月有關。

正在漲,為何會忽然退

天地不應如此!

難道祖師居然能夠改變天地法則?

最后的一道浪花,落在已經變數十截的吞舟劍上,緩緩將其卷海里。

……

……

卓如歲沉默了會兒,抬起頭來向對面,臉上帶著釋然的笑容。

他的傷很重,不在尾指與膝蓋,而是深仙軀的那些劍痕。

祖師沒有殺他。

他還有很多極其厲害的劍法沒有用——這些年的青山掌門不是白當的。

但沒有意義。

麥田沒有意義,堤岸沒有意義,行舟沒有意義,承天劍沒有意義,鬼劍道沒有意義。

最厲害的劍道可以斬天裂地,天地也不會因之而容,因為你始終在天地之間。

卓如歲真誠說道:“祖師面前用劍,就像前些天在書里看的那幾個詞一樣,確實可笑。”

那些古籍里的詞是班門弄斧、關公門前耍大刀,夫子門前賣書。

他與祖師之間的差距就是這麼大。

祖師說道:“你的劍很好,我只不過多活了這些年,想的更多些罷了。”

卓如歲懂得。

那年在大原城看到的萬一劍便是這種。

天地間存在的萬都是他的劍,這里說的不是花草樹木、石頭菜刀之類的,而是一個整

想,是自我意識與世界的相互作用。

祖師的神識散布在太系里,形了這座宏偉的青山劍陣。

也就意味著整個太系都是他的劍。

沒有人能在這里擊敗他。

祖師向沙灘遠

前些天,卓如歲陪他釣魚的時候,似乎有些無聊,用海水混著沙子在那里堆了一座塔。

祖師視線落,那座沙塔無聲垮塌,變一個沙堆,看著像是一座墳。

“佛家喜歡用這種畫面說無常。”

祖師收回視線看著他說道:“你卻忘了沙做的事風一吹便會化為烏有。”

卓如歲收起掩眉的手指,把傷口里流出的野火碾息,說道:“假作真時真亦假。”

的椰林里響起一些輕微的簌簌聲還有猴子著急的尖聲。

祖師說道:“大陣啟以來,你一共布置了十七座沙塔與石塔,現在都沒有了。”

椰林深幽暗的地方,散布著一些沙堆與石堆,甚至崖上某個避風也有堆石頭,只是數量要一些。

那些都是沙塔與石塔崩塌后的痕跡。

這些沙塔與石塔也是卓如歲做的,猴子們幫了很多忙。

他是青山宗掌門,自然知道如何驅使猴群。

海邊的那座沙塔原來是個障眼法,只可惜這又如何能瞞得過祖師。

祖師心意一,所有的塔便都毀了,一個都不剩,他還能如何把那些信息告訴那些人?

“飛升之前我去了趟果寺,準備把那座石塔帶走,因為我覺得它是我的道心之錨,只是怕打擾老神皇的安眠才作罷。”

卓如歲說道:“說到劍道這種事我當然遠不及您,但要說到塔這種東西,我真的比您。”

塔,是人類文明年時代最早出現的高層建筑。

站在塔上可以遠,可以把喊聲、電波傳的更遠,所以才會有瞭塔、電視塔之類的存在。

那些石塔與沙塔就是他用來向太系里那些人喊話的手段,只不過做了一些調整。

“假作真時真亦假。”卓如歲再次說出這句話。

祖師明白了,視線落在遠方的椰林里。

那些崩落的沙塔與石塔激起了一些煙塵,煙塵由細沙與石,被海風帶,向著四面八方飄去。

隨著祖師的視線落下,很多細沙如雨般落下,織極夢幻的簾子。

但還是有些沙粒飄到去了別的地方,也許下一刻便會飄出大氣層,進太空里。

這就是卓如歲的方法。

那些沙塔不是傳播信息的工,而是信息本

當它們垮塌的時候,那些信息便會散于天地之間。

……

……

天與地越來越來近。

被凍凝的天空里有著無數朵麗而且巨大的雪花,而且每朵都不一樣,有著極其復雜又規則的

無數道劍把那些雪花照的非常亮,仿佛就在眼前,事實上就在眼前。

天空離崖邊只有數尺距離,過不了多久便會落下。

那臺機人已經無法坐直,不然上半便會被切掉,只得向后靠去,用機械臂抵著地面做支撐。

就像一個人癱在沙發上看電視。

在如此危險的時刻,這樣的姿態在懶散里自然有種大無畏的氣概,很是帥氣。

人里傳出沈云埋真慨。

“我好瀟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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