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葉冬拉著葉長生進了果園,當然,他還記得兒子說過的不能把兒子說的話說給別人聽。
不過這果園,施、剪枝現在正當時,不可耽擱,萬一兒子說的是真的呢?
而老爺子昨晚上也正想著如何幫一把小兒子,就是葉冬不來找他,他也要把畢生的種果樹經驗傳給他,誰讓這兒子太實誠,只分了十二畝不值錢的果園呢?
這些天,只要葉冬一進果園,葉長生便跟著來了,一邊示范,一邊講解,恨不得能把所有的經驗都教給兒子。
除草,剪枝,拾糞施……
十二畝果園,真要干活,那還是有很多事做的。
一開始還沒什麼,但見老爺子天天都在果園里幫葉冬干活,有人心里就不舒服了。
除了打點果園,葉冬每天還要上山打柴,這年頭,家里燒水做飯都是燒柴火,現在分家了,各家自然是自己上山打柴。
葉家的山地沒有分家,這些天,大伯葉春和二伯葉夏都是從早到晚都在砍柴,而葉冬卻只能利用空閑時間,每天從山里挑兩擔柴回家。
葉小便問道:“爹,我們這里有煤炭嗎?”
葉冬一愣,問道:“什麼是煤炭?”
葉小這才想起這個年代還不煤炭,卻又一時記不起煤炭的在這個時代的名稱,便把煤炭的樣子描述了一遍。
葉冬恍然大悟道:“你說的是石炭吧?我們這里沒有,不過你姥爺家的山里到都是,那石炭很多,多得都不長苗木了。”
“對對對,就是石炭。”葉小這才記起來煤炭在古代稱之為石炭。
葉小又問道:“你們沒有燒過石炭嗎?”
葉冬淡淡回答道:“那東西燒不了,丟到火里好大的氣味,還有煙。”
葉小知道了,煤炭還要摻土或加水才能燒,還必須有專用煤炭爐。
葉小默默地記住了外公那里有石炭的事,心里想著哪天去那里看看。
聽父親的意思,那很可能是一種煙煤,煙煤也分好多種,質量好的不僅能制作煤球當燃料,還可以制焦炭,而焦炭則是獲取更高爐溫不可或缺的燃料。
再說分完家的第三天,葉夏就把兒子葉小榮送進了張夫子的私塾,至于費用說是從葉夏的岳家借的。
見葉小榮去念書了,那葉春的老婆哪里愿意兒子葉小財落后,便天天要求葉春去籌錢送兒子念書。
可好幾天過去了,葉春只在村里一些人那里借了不到一兩銀子。
實在是因為葉春夫妻在村里人的印象不怎麼樣,尤其是劉氏的尖酸刻薄和囂張跋扈那是小有名氣。
于是葉春也想到了劉氏的娘家。
可因為司的事,老爺子剛開口向劉家借了十二兩銀子,劉氏卻不好意思再開這個口。
對了,葉冬不是答應還債嗎?就以葉小財要念書為由,讓葉冬給他們想辦法,先把娘家的這筆銀子還了,他們就可用這筆錢來送葉小財去念書了。
說干就干,這天中午時分,見葉冬沒有去果園上工,劉氏就來到葉冬家。
“老四在家啊?”
葉冬見這個時候大嫂過來,心里納悶,不過還是向劉氏行禮道:“大嫂,這個時候過來,可是大哥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先請進,請進!”
葉劉氏幾步到了房間,大咧咧地一站,道:“老四,這分家后,可真了大忙人了,也是,有老爺子天幫著,自己也不能閑著,我們可沒你這麼好的福氣了。”
葉冬一聽葉劉氏這是話里有話,明顯是因為老爺子這些天只顧著幫他做事,讓心里不痛快了。
葉冬也不計較,裝做聽不懂的樣子道:“大嫂,我分了果園,可不懂得如何打理,就請爹爹多教我一些,只要我學會了,必不讓他老人家累的。”
“喲喲喲,老四,難怪爹娘這麼疼你,畢竟是念過書的人,說話就是中聽。”
劉氏這話可是帶譏諷的口吻,葉冬知道劉氏那張,也不想讓就這樣喋喋不休,便問道:
“大嫂,想必這個時候過來,你應該是有什麼事吧?不妨直說,老四聽著。”
劉氏也不客氣:“老四,你剛才說我是不是有什麼事請你幫忙,那我就直說了,不過也不是請你幫忙,而是你的份之事。”
“大嫂請說。”
“你知道老二已經送他的兒子葉小榮去念書了嗎?當初家里遭難的時候,不見他能借到什麼錢幫著度過難關,現在兒子要念書,他馬上就能借到錢了,現在我兒子小財也要去念書,但我娘家那里,爹已經借過錢了,不能再向他們開口,你不是答應還債的嗎?就先把我娘家的那十二兩銀子還給我吧,我還等著這錢送小財去念書呢。”
聽劉氏這樣一說,蘇氏和葉冬不由得心里咯噔一下。
分家這才過去幾天啊,討債的就上門了,而且不是別人,還是自己的大嫂。
他們知道劉氏這人是不講面的,當初能從娘家借來十二兩銀子還是老爺子葉長生親自上門去借的,如果讓劉氏去借,那是想都不要想,斷然會拒絕。
沒想到,借錢不愿去,討債倒很積極,而且明說了,討回的錢不是去還娘家的債,而是要送兒子去念書。
蘇氏上前一步,滿臉堆笑地道:“大嫂,你看我們分家才幾天,葉冬也沒有出去賺錢,一時家里還真拿不出錢來,你看能不能跟你娘家說說,讓他們通融通融,緩一段時間再說。”
蘇氏滿臉堆笑,劉氏卻滿臉的不快:“緩一段時間,你說得輕巧,小榮都已經進私塾了,小財要不趕去,耽誤了他的學業,你們負責得起嗎?葉冬,不管怎麼樣,三天時間,最多三天,你去賺也好,借也好,都必須把這十二兩銀子給我,否則,我只能讓我兄弟過來了。”
葉冬也很為難,不過還是只能厚著臉皮道:“大嫂,我也知道小財的學業重要,問題是我一時真拿不出這筆錢來,因為司的事,我娘子向娘家借的幾兩銀子都是幾個兄弟湊起來的,也真拿不出錢了,你也知道我幾斤幾兩重,三天時間真的既賺不到也借不到這麼多錢,要不,稍微寬限一點時間,你看行不?”
誰知聽到葉冬這樣一說,劉氏兩張開站立,雙手叉腰,眼睛瞪得像銅鈴,仿佛能噴出火來。
“葉冬,你這麼有能耐,四十兩銀子說給就給了別人,現在,你欠了我娘家的十二兩銀子就這麼難還了,意思是我這個大嫂還不如別人了?天下有你這麼做人的嗎?不要廢話了,三天,我只給你三天時間,三天時間不給我十二兩銀子,我讓我兄弟親自過來討債,到時候可別怪丟了你們葉家的臉面。”
葉冬還在不停地說好話,央求劉氏寬限一些時日,可劉氏的話越說越難聽,一句話,只有三天時間給葉冬準備。
蘇氏見到劉氏這個不可一世的模樣,心里十分的不快,一無名怒火抑制不住想要發,正要好好理論一番,卻被葉冬制止住了。
葉小也實在聽不下去這個劉氏的話了,看那囂張跋扈的樣子,不由得話道:“大伯娘,你再怎麼我爹娘有用嗎?你死他們,他們就能拿出這銀子來嗎?你兄弟他們過來討債,一時之間就能拿出來錢嗎?那可是十二兩銀子,不是十二文錢呀?”
這話說得劉氏更加怒火中燒:“小兔崽子,沒教養的東西,誰教你跟大伯娘這樣說話的?還懂不懂孝道?當初要不是我們拼了命地搬東西救你,你都在土坑里歇涼去了,還到你對我說這樣的話嗎?”
這話可直接捅到了蘇氏的心窩子了,好像是說當初就不該救人,應該讓葉小死了才好。
“劉氏,先前還當你是大嫂,可你也別欺人太甚,你說這話有一點當伯娘的樣子嗎?小說錯什麼了?他沒有不尊重你,更沒有罵你,你怎麼能說出這麼惡毒的話呢?”
平時老老實實的蘇氏這是護子心切,為母則剛,也不顧劉氏是大嫂,瞬間便提高了聲音。
這聲音一下子傳到滿院子的人都聽到了。
一時間,葉秋夫妻,葉夏夫妻,葉長生老兩口,還有葉春也都過來了。
眾人弄清楚了原由后,都不由得看向了劉氏和葉春。
葉長生看向葉春問道:“老大,你說說看怎麼回事?葉冬答應還錢不假,可分家才幾天,你們至于這麼著要還錢嗎?”
葉春本就與葉冬不對付,而這次要向葉冬討要劉氏娘家的債本就兩夫妻打過商量了的,便回復道:
“爹,我們也要送小財去念書,小榮都上學了,小財年紀本來就比他們大,要是還不送去念書,就耽誤時間了。”
葉長生算是聽出來了,這夫妻倆是一條心的,鐵了心要向葉冬要錢。
可他們老兩口手里也沒有了錢,前段時間因為司的事到借錢,這會兒也沒地方去借。
面對葉春夫妻的無理要債,葉長生只得指著葉春說道:“好,好得很,以前沒有分家,吵幾句,我還能說得上幾句,以為分家了就太平了,沒想到這分家才幾天,日子就更不得安寧了,你們要錢是吧?這十二兩銀子由我與老二老三老四一起想辦法,三天之給你行了嗎?”
誰知葉夏立即道:“爹,我們剛剛借了錢供小榮念書,實在想不了辦法。”
這葉夏也真是沒點眼力勁,不想答應不知道過后再說嗎?
葉秋卻立即答到:“我明天就去找我的一些朋友想辦法,總之,三天是吧?答應你,一定還上,滿意了嗎?”
葉春卻理所當然地道:“老三你這是什麼態度?老四自己答應了債務歸他,我們不找他找誰呢?你愿意替他借錢那是你的事。”
葉秋也不示弱:“大哥,做人不要太過分了,雖然分家了,怎麼說我們也是兄弟,平日里你對老四總是橫挑鼻子豎挑眼的也就算了,但這事,你是一點也不顧及兄弟了,兄弟之間誰還沒有一個困難的時候,兄弟之間遇到困難不相互幫忙不說,卻反而要踩上一腳,你不覺得做得過分了一些嗎?”
話還沒有說完,葉春對著旁邊的一張桌子猛拍了一掌:“葉秋,什麼時候到你教訓我了?眼里還有沒有我這個大哥了?相互幫忙,說得好聽,現在我遇到困難了,我兒子要念書,沒有學費,你來幫忙啊,幫不上還說什麼廢話。”
眼看兩兄弟又要因此吵起來,葉小人雖然小,卻立即來到了二人中間,出兩個小手掌,一手對著大伯,一手對著三伯。
道:“大伯,三伯,聽我說一句,這樣,我替我爹答應大伯和大伯娘,三天我們一定還清那十二兩銀子,到時候如果沒有錢,就是讓爹娘把我賣了,也要湊出這錢來,大伯大伯娘,你們看行不?”
說完,葉小對著葉春和劉氏鞠了一躬,眼睛盯著他們,臉上卻笑盈盈地說了一句話:“大伯,大伯娘,你們借錢給我們的這個恩,我記下了。”
葉春和劉氏聽了葉小的話不由得一怔,只覺被這個五歲的孩看得十分不快,什麼記得恩啊,分明是在向他們示威!
旁邊的葉小財也聽出來葉小這是話里有話,便也仗著自己是小孩子的份教訓道:“八郎,你這是話里有話啊,還真當自己能考上什麼狗屁舉人進士了,就你家這樣子,念書都會念不上,做你的好夢去吧你!”
葉小懶得答理葉小財這個小孩,看都不看葉小財一眼,這小孩真是隨了他父母的樣子,凈學了些用勢利眼瞧人的本事。
葉小冷靜地退回到葉冬后,再不管因他的話而暴怒的葉春一家。
一場吵鬧最終在葉長生和其他人的調和下,加上葉冬答應了三天之還清還得以平息。
眾人散去,各自回家,蘇氏心里很惆悵,站在門口發呆,不想進屋。
突然,一個材高大,皮黝黑得仿佛燒焦的木頭的大漢,手里提著兩個口袋,兩眼含淚朝著蘇氏快速走了過來。
蘇氏一見,便楞了神,這人看上好生眼啊,再走近兩步,仔細瞧了又瞧,不由得淚流滿面,竟然真的是自己失蹤八年的三哥蘇東方來了!
蘇氏出嫁之時,三哥蘇東方服徭役去了好遠的地方,之后便杳無音訊,蘇家人還以為他已經死在外面了。
近幾年,蘇氏只要一回家,老娘和老父親一說起三哥,就不斷地流淚。
沒想到,八年過去了,三哥卻突然出現在了的面前,這如何不驚喜。
蘇氏看到那皮黑得嚇人的三哥,又拉著他那布滿老繭的手,就知道三哥這些年吃苦了。眼淚不由自主地往下掉,淚水落在前襟,洇出一小灘水痕,哽咽著,竟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蘇東方一邊拉著妹妹的手,一邊非常激地說道:“小妹,別哭了,別哭了,我這不好好地來看你了嗎?”
聽到外面的靜,葉冬與葉小連忙趕了出來,見到早已失蹤的故人突然出現在眼前,葉冬也驚訝得打了個趔趄。忙過葉小道:“小,這是你三舅,快過來喊人。”
葉小趕行了個禮:“三舅好。”
“好好好,我外甥都這麼大了,太好了。”
蘇東方又與葉冬見過禮后,抬進了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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