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把自己騙得團團轉的小騙子，楚王的心格外復雜。

燕寧卻已經抱著兩個小家伙兒往一旁母子同樂去了。

楚王就深深地覺得，孩子對于夫妻之間來說，或許不是那麼討喜。

可再不討喜又能怎樣呢？

還不是自己的種？

總不能和揍別人家的兒子那樣揍自己的兒子。

因此楚王勉強地忍耐著。

雖楚王覺得自家兒子胖閨有些煩人，時不時可憐地哭著要燕寧親親抱抱，然而皇帝卻覺得自己的堂弟堂妹當真可到了極點，已經喜歡到了一日不見如隔三秋的地步，不僅時常在宮中念叨自己的堂弟堂妹，甚至如今在前朝與群臣們說話的時候也時常笑著說一句“朕的堂弟長生……”

他時不時地就要提一提這兩個小東西，自然迫不及待地想要見到他們。好不容易熬到了兩個小家伙兒的百日之后，眼看著楚王還沒有上朝，皇帝掐指一算，這都超過了一年的時間，便想著提醒楚王一句，孩子都能打醬油了，是不是也該重新出山了？

楚王想到兩個孩子百日的時候皇帝賞賜的重禮，想了想，也覺得應該上朝了。

皇帝就很高興，又提議燕寧把兩個孩子帶到宮里來與皇孫們一同親近。

燕寧因許久沒有進宮，倒是也覺得應該進宮瞧瞧去，便帶著長樂長生一同進了宮。

才進了宮，兩個小家伙兒就慘遭侄孫們的圍觀，大皇孫帶頭把他們團團圍住，四個小皇孫看著自己這小小一團的兩位祖宗，都出了好奇的樣子。

燕寧坐在李貴妃的邊，就見哭得很大聲的長慫慫地躲在單薄膽怯的弟弟的后，看起來乎乎的小兒子正對四個侄孫出了天真無邪的笑容，小拳頭揍開好欺負些的二皇孫，片刻之后，他已經在大皇孫的懷里地靠著他了。

燕寧沉默了。

一時之間看著蔫兒壞的兒子不知該說什麼。

顯然兒子小小一只竟然還知道抱誰的大更有力些。

李貴妃倒是覺得很有趣兒，見大皇孫一本正經地把自家叔祖抱在懷里，看起來額頭冒汗都沒有撒手，便笑著對燕寧說道，“長生到底與大皇孫親近。”笑的，似乎樂見其的樣子，燕寧不由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他可會撒了。”

而且如楚王的話，蔫兒壞，還知道給自己找靠山……燕寧一時都不知道兒子到底隨了誰，且見大皇孫已經認認真真地給哼哼唧唧的叔祖攏住小裳，一旁的長樂慫慫地嚎啕了一會兒，被二皇孫急忙哄著揚起了胖嘟嘟的小下侄孫服侍地給撓下，咳嗽了一聲，四看了看好奇地問道，“怎麼不見陛下呢？”是皇帝人把他們給進來的呀。

見燕寧十分茫然的樣子，李貴妃也知道如今兩耳不聞窗外事，便溫和地對燕寧說道，“馮瑤的孩子夭折了，陛下正安九皇子呢。”

“這事兒我怎麼不知道？”燕寧不由詫異地問道。

之前九皇子說馮瑤有孕了，可之后燕寧因為診斷出了雙胎，就再也沒怎麼留意過外頭的事。

都不知道馮瑤的孩子竟然夭折了。

“之前早產，這些事因你的府里正熱鬧，因此沒有告訴你讓你們掃興。”因燕寧生產坐月子之后又是洗三百日的，一連串的樂呵的事兒下來，沒有人會拿九皇子的晦氣事來燕寧聽見，因此燕寧被蒙在鼓里。

李貴妃此刻見燕寧臉有些難過，顯然不是為了馮瑤，而是那個夭折的孩子，便嘆息著說道，“那孩子早產之后的就不怎麼好，馮瑤又對這個孩子不怎麼用心，因此這孩子落地沒多久就夭折了。”

李貴妃的確不喜歡馮瑤，可是卻不是一個會對孩子的夭折到高興的人，此刻想到那個孩子，便對燕寧繼續說道，“九皇子最近時常進宮，陛下也說九皇子有些可憐。畢竟，那是他的嫡長子。”

燕寧輕輕地點頭。

只是慢慢地說道，“自打我做了母親，才會明白孩子對于母親來說是多麼的重要。雖然出這樣事的是馮瑤，可是我一點都不覺得幸災樂禍。”

如果可以，希馮瑤的孩子活著，畢竟那到底是一條小生命。做了母親的人大多都會對小孩子生出慈的心，無論那孩子到底父親母親是誰，燕寧都希他好好兒的。只是如今聽到那孩子夭折了，燕寧就明白李貴妃之前為什麼沒有人告訴了。

因為聽到這樣的事的確是難過的。

“那馮瑤呢？”

“聽說是病了。”李貴妃對馮瑤卻一直都是淡淡的，平靜地說道，“不過應該不是傷心兒子夭折。”見燕寧詫異地看著自己，便笑了笑淡淡地說道，“我聽說那孩子降生之后，從未抱過一次，也從未親近過一次，還恐那孩子病著過了病氣給，因此人遠遠地把那孩子養在別的院子里。也因這樣冷淡這個孩子，皇子府的人才對孩子不用心，那孩子本就早產弱，因照顧疏忽才夭折。陛下知道這些事的時候氣九皇子只知道寵著馮瑤，又可憐他失去兒子，因此對九皇子的態度也說不上是什麼。”

燕寧呆呆地聽著。

“怎麼會有不疼自己孩子的母親呢？”

就算的母親當年為了父親殉撇下，可也是等理國公府的舅舅們來了，把燕寧親手給了舅舅們，知道燕寧以后會被照顧得很好才放心地殉去了。可燕寧想不通馮瑤怎麼會對一個自己十月懷胎生下的孩子這麼無。

猶豫了一下，見李貴妃唏噓了幾聲，咬了咬角小聲兒說道，“娘娘，就算是再狠心的母親，也不可能不想抱抱自己的孩子，不想看見他一面。如果當真不想要這個孩子，為什麼還要千辛萬苦遭許多的罪，十月懷胎生下他呢？您不覺得很奇怪麼？”

“許是并不喜歡九皇子，因此才討厭九皇子的兒子吧。”李貴妃便說道。

“如果不喜歡九皇子的孩子，當初知道自己有孕的時候為什麼不一碗墮胎藥喝下去，這個孩子不要折騰自己十個月呢？娘娘，生兒育對子來說是一道鬼門關，既然愿意用拼命的心去把孩子生下來，又為什麼對他沒有半分喜。我覺得這很矛盾。”

如果燕寧沒有生過孩子，那只會覺得馮瑤不喜歡這個孩子只是心冷酷。可是燕寧剛剛才生了孩子，差點兒丟了命，雖然楚王沒說，不過燕寧也覺得自己的似乎虛弱了，這都是為了孩子要付出的。

馮瑤連孩子都不喜歡，竟然會為了這個孩子去冒那麼多的風險……又不是喜歡九皇子喜歡到拼命也要為他如何如何，這看起來就真的很奇怪。

燕寧說不出奇怪在哪里。

可是就是覺得馮瑤對這個孩子的態度格外奇怪。

李貴妃靜靜地聽著，似乎在思索什麼。

“你的意思我明白了。”了燕寧的手，弱無骨，可是手卻微冷，想到太醫正給燕寧的診斷，再想想那一日楚王府產房外大盆大盆捧出來的水，李貴妃便緩緩地說道，“我得想想這其中的蹊蹺。”

的聲音平和，燕寧心里就放心了，且見此刻阿蓉與十皇子也來給李貴妃請安，阿蓉已經笑瞇瞇地抱起了長樂，輕輕地親著外甥胖嘟嘟的小臉兒，燕寧便忍不住笑著說道，“從前大表姐也是這麼親我的！”打小兒，阿蓉也是這麼親的。

燕寧覺得阿蓉親長樂臉頰自己覺到十分悉。

十皇子覺得背后一涼，回頭看向宮殿門口，就見楚王站在門口，正瞇著眼睛深深地看了阿蓉片刻。

那眼神……十皇子沒敢鬧騰，夾著尾把媳婦給藏在了自己的背后。

楚王心里冷哼了一聲，走到燕寧的邊坐下，這才對李貴妃說道，“陛下很快就到。”他難得沒有和皇帝一同過來，李貴妃不由覺得疑，然而片刻之后，見皇帝帶著臉依舊蒼白，帶著幾分憔悴可憐的九皇子來了自己的宮里。

李貴妃的目在九皇子的臉上逡巡片刻，便溫和地對皇帝問道，“陛下怎麼瞧著臉不好？”皇帝的臉有些不好，李貴妃便多關切了幾分，皇帝卻覺得自己并沒有什麼，一邊從大皇孫的手里把自己的堂弟長生抱過來，一邊對李貴妃嘆息說道，“不過是為了九皇子罷了。”

九皇子站在皇帝的面前，目怔怔地看著長生。

他的目帶著幾分慈還有黯然。

皇帝見他依舊傷心，便對他說道，“你坐在一旁就是。”

“父皇別怪兒臣忘形。只是看見了小叔叔，兒臣就想到了大哥兒。那孩子連個名字都沒有，卻就這麼夭折，兒臣還沒有來得及多疼疼他。”九皇子見長生嘀咕了一聲什麼，蜷在皇帝的懷里哼哼唧唧，似乎格外與皇帝親近，便忍不住出幾分黯然。

皇帝一愣，見九皇子目落在長生的上似乎舍不得轉移，心里倒是同九皇子，可是又覺得有些不悅地說道，“長生與大哥兒怎麼可能一樣。那孩子沒福氣，可是長生福氣綿長。”難道九皇子的心里，楚王世子也是個沒有福氣會夭折的孩子不？

這話說得真是晦氣。

“父皇，兒臣不是……”

“好了。那孩子已經夭折了，你也該傷心夠了。更何況朕也說過，孩子夭折，也是你們做父親母親的不對！朕聽說那孩子打從降世，你和馮瑤就從未抱過他，親近過他？這簡直就是不負責任！朕從前不提這些，不過是看你們喪子可憐。可是如果你們還要為這些事整日里哭哭啼啼，那朕也不能容忍。”

皇帝正說著話，就見一只小爪子探過來，了他的臉，仿佛是在安，一垂頭，就見自己的小堂弟正怯生生地看著自己，仿佛在擔心自己似的。

皇帝的心一下子就融化了。

他的目和起來，握住了長生的小手。

一旁長樂探頭看見，見弟弟握住了皇帝的手，便膽子大了，從阿蓉的懷里爬出來，也去抱皇帝的大。

燕寧目瞪口呆地看著兩只小馬屁。

“我，我，我沒教過這個。”燕寧弱弱地說道。

李貴妃笑了笑，看向沉默起來的九皇子。

“陛下，九皇子喪子到底心痛，因此說了些不合時宜的話，陛下不要見怪。”

“不管怎樣，也不該攀扯長生。”皇帝不缺皇孫，只缺堂弟，長生對他來說比九皇子的兒子要多了。

九皇子口口聲聲看見長生就想到自己夭折了的兒子，皇帝心里十分不順耳，此刻見燕寧坐在一旁有些不安的樣子，皇帝便溫和地說道，“王嬸不必擔心。這是孩子們親近朕。朕很高興。”他對燕寧和悅，可是看向九皇子的目卻帶了幾分不悅，顯然之前對九皇子的可憐也散去了，九皇子急忙跪下，猶豫著對皇帝說道，“兒臣還想求父皇一事。”

“什麼事？”皇帝冷淡地問道。

“父皇，馮瑤才夭折了兒子，心里悲痛絕，還想不開病倒了。”九皇子央求地看著皇帝含淚說道，“父皇當年將約束在皇子府中不能出門，這些年過得也苦悶。兒臣只求父皇能放阿瑤出來走走，散散心，起碼的心能散一散，不然，兒臣只怕阿瑤的病再也好不了了。”

他膝行了幾步到了皇帝的面前低聲說道，“父皇，阿瑤，阿瑤好歹也是先皇后的嫡親的侄，兒臣只求父皇阿瑤能出來，哪怕只有一兩日也好，能有些開心的生活，能……能好好地陪著兒臣。”

他的聲音多了幾分哽咽。

皇帝愣住了，似乎想到了什麼，看著九皇子不說話。

“兒臣與阿瑤是年結發，父皇，終兒臣的一生，再也不會這樣重另一個子了。兒臣舍不得。”九皇子的眼淚一滴滴落在地上。

皇帝看著九皇子，莫名想到了自己的年輕的時候。

曾經先皇后薨逝的時候，他也曾如九皇子這樣悲痛。

他比九皇子幸運之，不過是太子健康平安。

可是九皇子卻連兒子都夭折了。

想到這里，皇帝的臉帶了幾分和，對九皇子說道，“這也不算什麼。當初馮瑤對東宮無狀，因此朕才會足，不許出來吵鬧。若是如今已經改過，朕也不會對一個子斤斤計較。”

更何況死九皇子妃這種傳聞，皇帝一點都不喜歡承擔。他沉半晌便對九皇子問道，“你最近還時常去沈家麼？”皇帝當初把九皇子塞到沈家去看著長平縣君，九皇子倒是兢兢業業時常去端伯府走，而京都之中也沒有長平縣君對太子的那些指責，因此皇帝對九皇子倒是滿意。

“是。”

“那就暫時不必過去，好生陪著你的皇子妃吧。”皇帝便緩緩地說道，“你先把在朝中的差事都放一放，多陪陪自己的妻子。”

如果從前皇帝可說不出把差事放著先顧著媳婦這樣的話。

可是有了楚王的前車之鑒，皇帝就想，或許做人夫君的對妻子最大的惜，就是放下差事去陪伴妻子什麼都不做吧。

因此皇帝給了九皇子好大一個恩典。

九皇子卻臉微微一白。

把手里的差事全都放下去陪著馮瑤……他到底是個忍的人，給皇帝磕頭說道，“多謝父皇恩典。”

燕寧覺得九皇子這是不蝕把米啊。

朝中好不容易才拿到的一些差事權柄，就這麼放下了？

“父皇，那阿瑤是不是可以出來走走？兒臣聽說這個月還有宮中宴席……”

“如今正病著，病懨懨地在宮中家宴上出現，這不是給人添堵？而且如果過了病氣給別人怎麼辦。”皇帝之所以這個月有一場皇家家宴，就是為了顯擺自己的堂弟堂妹的，如果馮瑤病懨懨地出來了，過了病氣給兩個孩子，那馮瑤萬死也抵不過這兩個金貴的小祖宗。

因此皇帝皺了皺眉，見九皇子沒說什麼，目卻仿佛帶著幾分黯然，便淡淡地說道，“既然想出來走，也未必非要在家宴上出現。你就帶去京都外頭轉轉，京都外頭風景也極好，而且天高地闊，的心許久好了。

至于馮瑤的病好了以后怎麼置，皇帝還得再想想。

見他都已經這麼說了，九皇子遲疑許久，卻還是低聲說道，“兒臣知道了。”

他言又止，然而見皇帝的目只專注在兩個孩子上，到底沒有說出口，垂頭退出了李貴妃的宮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