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嘆了口氣:
“當初郡王對我有知遇之恩,識我於微末之時,許我以榮華半生,如今淩氏後人有難,我又怎麼能袖手旁觀?”
那老者聽他如此一說,正要開口,劉昌本接著又道:
“縱使我明知前途艱難,不過一命罷了,你不必再勸。”說到此,劉昌本想了想:“如今我已經是個惹人厭煩之人,你還是與我說話爲妙,以免將來連累你。”
他對於自己下場,彷彿也猜到了幾分。
那靠過來與他說話的老者聞聽此話,苦笑了兩聲:
“你既心中有數,又何苦來哉。”
老者搖了搖頭,嘆了口氣,理了襟,轉出去了。
而另一側府中,凌憲聽著長子剛收到的消息,郭翰已經領大軍即將與俞昭會合。
一旦兩軍會攏,向定州進發之時,便是他落難之日。
當日他匆匆起兵之時,分明還向往著分裂大唐疆土,割據大唐稱皇稱帝的夢,現如今這‘帝位’尚未坐穩,便已經被人至如此境界。
凌憲的臉有些沉,他的長子說完消息之後,戰戰兢兢的看他,他的目裡帶著森然之,想起今日劉昌本說的話,彷彿就如一個詛咒般。
“劉昌本不能留了。”
他咬了咬牙,聲道:
“此人我軍心,是個禍患。”
他的長子聽到此話,也不敢接聲。
定州也非久留之地,郭翰等人隨時會打定州來,當夜凌憲召了部署隨從,卻唯獨將當日老忠信郡王幾位忠心的部曲摒之門外。
這樣的況衆人都看得分明,他沒有召劉昌本等人前來議事,顯然已經不再視劉昌本如心腹一般。
凌憲再問及如今大軍往哪個方向時,有劉昌本這個前車之鑑,衆人自然不敢再提往西北方向桑乾河一帶逃亡的話了。
事實上不人回去細想之後,照劉昌本所說,若大軍往桑乾河而逃,只要出了關,再往外便是蠻夷之地,到時唐軍就是想要抓捕凌憲也難,確實是條逃生的好時機。
可凌憲此時態度,擺明了他不願做喪家之犬一般。
便有了善揣測其心意之輩,提出了向函谷關進發的建議來。
函谷關位於至西京要道之間,鄰淮水,東臨絕澗,南接秦嶺,因關在峽谷之中,深陷如函而得名。
此關極窄,僅容一車通行,有一夫當關,萬夫莫開之說。
謀士提議,若進函谷關,可以直通至西京要道。
到時進可取,殺大唐新帝,退可奪回西京,再謀他事。
燕追領郭翰、俞昭二人點兵向太原、西京出發之時,城中必定也點了十六衛所人馬跟在二將邊,城守備不一定有那般森嚴。
若燕追一落凌憲之手,當初兩位世子先後折於燕追手中之仇可報得,更重要的是,燕唐連失兩位皇帝,必定大。
到時這關中之地,會再次陷戰紛爭之中,他可以從中渾水魚,再謀得好的。
而哪怕這個主意不,久攻不下,他也可以退回西京,郭翰雖奪回了西京,但那裡是凌憲大本營,曾被凌家經營多年,他只要回到西京裡,稍事經營,西京仍然姓凌,到時再圖謀大事也不晚。
打定了主意,凌憲自然沒有再將劉昌本所說的棄定州往西北之上而逃的話放在心中,反倒是決定往西南方向而下,直函谷關。
他將衆人揮退之後,一面令人悄悄私下去點兵馬,一面又令人去傳劉昌本前來,令他嚴守定州城,並親自鎮守城北門外,盯幽州。
劉昌本愣了一愣,應了下來。
直至天亮之後,城中原本凌憲當初領來的三萬五兵馬,則一夜之間,悄悄的退出了定州城。
凌憲領兵走了,留給劉昌本的,只是定州城中百十餘人可供使喚的舊部,及當日強召爲兵的定州城民罷了!
劉昌本得到消息之時,整個人都蒙了。
他曾想過凌憲會不喜他進言,畢竟他說的話,不同於其他討好凌憲的謀士,是字字句句難聽了一些,卻是爲凌憲著想的。
可是劉昌本做夢都沒有想到,凌憲會留下這樣一個爛攤子,來使他收拾!
並且他們在臨行撤出定州城時,還將他調離了城中,如今報信的人前來,凌憲都不知走了多久了。
劉昌本渾發,手扶著城牆,久久說不出話來。
前來傳句的人都有些不忍看劉昌本那張臉,他乃是昔日老郡王邊的大謀士,極得老郡王信任,出皆陪同在昔日老郡王側,十分威風。
現如今卻被凌憲當了棄子一般,扔在了定州城。
劉昌本呆滯了半晌,隨即收拾了心中的,強忍悲痛,問道:“王爺往哪個方向走了?”
他守的是北門,正向幽州方向,照理來說,凌憲若聽他的話,往西北方向前行,哪怕是不經北門而過,也該是從西側城門而出。
劉昌本一直嚴守北門之上,無論如何凌憲等人蹤跡不可能被他掉的,尤其是這樣多人。
此時他心中一不好的預已經涌上了心頭。
凌憲率大軍出發,如此悄無聲息,想要瞞過他的視線、耳目,唯有從離北面最遠的城門而出,方向不同,他纔有可能沒有注意到的。
果不其然,那傳令的將士低垂著頭,小聲的道:
“寅時二刻……”
“快說!”劉昌本此時已經控制不住自己,一把拽了這軍士便大聲的喝問。
若凌憲當真不聽他的話,而從南門出,直下函谷關,凌家怕是就有大難臨頭了。
他早年曾郡王大恩,數次重於他,許他以榮華富貴,年之時他就曾發誓,終其一生效忠忠信郡王府。
老郡王臨終之前曾叮囑過他,要他照看淩氏脈,將來必要保淩氏子孫命,留凌家傳承的。
劉昌本憶及當年老郡王病榻之前,他殷殷待的景,覺得自己的手都在抖。
那將士不妨他年老邁,又非武者,不過文弱書生,激之下還有這樣的力道,嚇了一大跳,連忙就道:
“寅時二刻,皇上從南北而出,直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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