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姝彤花了三秒鐘，認出車上的的男人。

程霖。

覺得有些諷刺。

曾經耳鬢廝磨抵死纏綿的男人，現在要花上一些時間才能認得出。

能到程霖抬眸在看。

視線從被高跟涼鞋鞋帶勒紅的腳腕，掠過拎著兩大包茶的手，最終落到臉上。

目相接。

顧姝彤聽見程霖沉喑開口:

“上車。”

最后瞥過他一眼，轉就走。

站在一旁的司機有些不明所以，見狀連忙開口:

“哎小姐，怎麼走了？我們老板好心載你……”

話未說完就被程霖打斷。

程霖講話時總是不疾不徐，帶一種對萬事萬的絕對掌控。

“你想這麼上去，累到幫不了新娘子的忙？”

“犯不著因為厭惡我，耽誤了人家的正事。”

司機聽到這里才弄明白原來這話不是跟他說的，更弄明白原來他們兩個人認識，且看起來關系很不一般。

難怪他這個一向待人冷淡，從不喜歡路見不平施以援手的冷面老板今天突然大發善心，讓他停車載路邊的孩子上山。

中年司機看向已經往前走出去好幾步的年輕孩子，很高挑姑娘，留著一頭玫瑰紅的長直發，皮白得在太下像是會發。

他剛剛也看過的臉，是一眼過去首先會呆住的明艷臉，濃妍得像是電視里盛裝出場的明星。

司機不知道這個孩子什麼來路。

只覺得單憑這萬里挑一的相貌，也難怪會小程總的法眼。

程霖說完這兩句話也不急，沒有司機關上車門，只長疊，靜靜倚在后座上。

不知在想什麼。

司機看了眼他們小程總，又看了眼那個已經走出去好幾米的年輕姑娘，正不知這時候該不該說點兒什麼，剛剛頭也不回去意堅決的姑娘卻突然轉了頭回來。

又在他還沒反應過來之際，已經走到車門邊，利落地坐進車廂，還不忘仰頭對他道謝:

“謝謝。”

……

后座的車門被關上。

室外午后刺眼的被汽車暗的玻璃薄遮蓋，車廂原本就仄狹窄的空間，因為這深暗的，顯得更加局促。

顧姝彤跟程霖并排坐在車向后座。

還好中間隔著一個小型置臺，勉強將他們兩個劃分楚河漢界。

是不想跟程霖再有什麼瓜葛，可不得不承認他說服了。

比起不想靠近程霖，更不想因為的緣故搞砸岑月的婚禮。

車子被重新發，沿山行路的時候，整個車廂里安靜地不可思議。

因為程霖沒有聽音樂和車載fm的習慣，所以車廂里只剩下三個人的呼吸聲。

從這里上山到希名清泉山莊的路說長不長說短不短。

開車大概只需要幾分鐘的車程，顧姝彤上車的兩分鐘后，再度聽到了程霖開口同講話。

男人的聲音不大，很輕，聽不緒。

“最近，過得如何。”

顧姝彤靜靜地坐在自己的位子上，沒急著回答。

那件事之后，跟程霖至有兩年沒有見過面，小音回來以后，因為程嘉讓跟程霖這層關系，跟程霖見面的次數開始變得頻繁。

小音跟程嘉讓回國那天在夜場見過一次。

程嘉讓求婚又見過一次，算上今天，已經是這幾年來的第三次見面。

距離上次見僅僅過去十幾天。

顧姝彤偏頭看向車窗外，暗的玻璃薄將窗外明的景也覆蓋上一層灰暗，看著那些無打采的花花草草。

試圖讓自己的視線里，哪怕是余，不再有半點兒程霖的影子。

出聲應答在幾秒鐘后。

聲音低得像縹緲的云:

“很好，不勞關心。”

從上車到車子停在希名清泉度假山莊門口的天停車場，顧姝彤看過時間。

九分鐘零而是一秒。

跟程霖只說過這一來一回的兩句話。

哦不對。

如果算上那句禮貌且疏離的“謝謝”，那應該是三句話。

天停車場的幾米之外，就是山莊小樓的大門，顧姝彤一下車，遠遠就聽見岑月媽媽跟人寒暄的聲音。

因為這兩年逐漸相，見過岑月媽媽幾次，對方是很和善的富貴太太，跟什麼人都聊得來，按現在網絡上的說法，那是頂級社牛。

顧姝彤拎著手里的十幾杯茶，用右手手肘帶上車門，遠遠看見岑月媽媽周圍圍了不大概是賓客，男老都有，拎著簡單的行禮，正在寒暄。

聲音不大不小，顧姝彤站在這個位置也能聽得清——

“哎呀岑太太，幾年沒見你怎麼還越來越年輕了，怎麼保養的啊，看看這臉上連一點兒皺紋也沒有，你看看我這，滿臉的皺紋雀斑，都了黃臉婆了。”

“我呀還不是靠天泡容院啊，安心吧，我們江婿家這度假村里就有容院，回頭我打電話把我那位容師請過來，帶你驗。”

“這可太好了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行了行了快進去吧，外面怪熱的可別這麼曬著了，里邊呀都給安排好了房間了先歇著。”

“……”

顧姝彤剛剛從山腳下往上面走的幾百米，腳被高跟鞋卡破掉，現在走起路來有些不適。

為了不顯得很奇怪，只能用緩慢的速度來掩蓋不適。

就這麼一邊慢慢往前走，一邊看著岑月媽媽剛把一個富太太打發進屋，又對上另外一個領著孩子的先生。

客套話張口就來:

“周先生？哎呀我們真是好多年沒見過了，要不是我們月月辦婚禮，還不知道什麼時候能見上面呢。這孩子是？這是你家小庭嗎？都長這麼大了啊，我上次見他還抱在懷里呢。”

“岑太太，確實是好久不見啊，不過這不是我家小庭，小庭已經十八歲了，這是老二。”

“哈哈哈是老二啊，我說呢，快進去吧周先生，外面太曬了。”

“……”

顧姝彤每一次見到岑太太都是老人家如魚得水的社大場面，沒想到這次見證了一個翻車現場。

走過去的時候剛好岑太太打發走了那個周先生，顧姝彤臉上的笑意還沒有收，就已經被列為了岑太太下一個目標。

“哎呦我看看是誰來了。”

岑太太好像一點兒沒有因為剛剛的社翻車事故到尷尬，看向顧姝彤的時候又換上笑臉，

“我當是哪來的大呢，原來是小姝來了，你這麼一來，這方圓十里都黯淡無了啊。”

聽得岑太太這話，顧姝彤忍俊不。

“有阿姨您在這兒，這方圓十里早就黯淡無了。”

沒有人不聽贊的話，岑太太自然也是一樣，一聽這話，笑的合不攏:

“小姝可真會說話，比我們家月月甜多了，阿姨要有你這麼個兒就好了。”

“我這說話的藝都是跟阿姨學的。”

“哈哈哈你這孩子太有意思了，你自己過來的嗎？”

岑太太注意到顧姝彤手上拎著的兩大包茶，

“媽呀這怎麼買這麼多，還自己拎著，來快點兒阿姨幫你拿著。”

“月月讓我帶過來的，說很想喝，我想著那邊兒應該來了不朋友吧，就多買了點兒。”

顧姝彤看了眼已經快要停滿的天停車場，

“現在看來好像有點兒不夠。”

“我就知道又是這個月月整出來的幺蛾子，天使喚這個使喚那個的，懷了孕以后刁的呀，那小江被使喚的一天跑出去八百趟。”

岑太太一邊帶著笑數落著岑月，一邊試圖接過顧姝彤手里拎著的茶，

“來，這也太多了，阿姨幫你拿。”

顧姝彤正要推拒，推拒的作還沒出去，兩個人的對話里倏然又進來另外一個人的聲音。

“阿姨，小姝，我來拿。”

這個聲音。

不用轉頭去看也知道是誰。

聲音過來的時候，男人修長的手也已經探過來，落在顧姝彤的手與塑料袋的邊界。

指腹無意識地掃過的手背，顧姝彤擰著眉往回撤手。

這回幾乎是立刻，就果斷拒絕了他的幫助。

“不用。”

因為開口太急。

完全未假思索，徑直暴了對他本能的排斥與疏遠。

因為現在不止他們兩個，岑太太也在。

場面一度陷無言的尷尬。

還好岑太太能破解任何的尷尬場面。

只愣了一瞬間，就抬眼看向剛剛才走過來的程霖，又用剛剛那種熱的口吻開口招呼:

“小霖啊，我剛都沒看出來，你這大忙人，沒想到你來這麼早。”

北京城說大也大，說小也小。

有名有姓的富貴人家只那些，相互間認識再正常不過。

所以岑太太認識程霖也很正常。

程霖也笑了聲，禮貌地應聲。

“還要謝小月的婚禮，讓我能有機會忙里閑。”

“你們這些孩子，怎麼一個比一個會說話。”

岑太太看出顧姝彤的別扭尷尬，也看出程霖的不同往常，盡力收斂自己曖昧的目，從顧姝彤手里拿過拎著的那些茶，遞到程霖手上，這才又看向顧姝彤，笑道，

“他想紳士就讓他紳士唄，反正是他自己樂意的，咱可沒占他便宜。”

就這麼一句話，即使剛剛岑太太極力掩飾自己八卦曖昧的眼神，顧姝彤還是弄明白了。

這圈子已經小到連岑太太這種長輩也知道跟程霖那點兒舊日八卦。

剛剛還沒設防被岑太太拿去手里的茶遞到程霖手上。

顧姝彤現在尷尬得不知道該說什麼。

好在岑太太下一句話就已經給找好了臺階。

“你們倆也是，別在這兒耽誤跟客人們講話了，快進去吧，小霖的房間小江安排，小姝的房間月月非說要跟你還有小霍一起睡，房間就在頂層最里邊那間，你進去如果找不到就讓前臺的人帶你去。”

顧姝彤還沒來得及說話。

一旁的程霖已然搶先開口:

“放心吧阿姨，我知道怎麼走，我送過去。”

“好的呀，快去吧你們。”

……

被岑太太打發進了山莊主樓，剛剛開門進了大堂，顧姝彤就轉看向程霖，意有所指:

“不用麻煩你了，我自己就可以。”

眼前的人單手拎著剛剛買的十幾杯茶，重的東西，的手心已經被勒出了一圈圈的紅印痕，他一只手拿著，像完全沒有重量似的，沒有看出一點力。

不僅如此，反而另一手還進西裝兜里，好整以暇地看著。

“這算什麼麻煩。”

“上樓。”

顧姝彤想開口爭論。

未料對方本不給繼續爭論的機會，徑直就往電梯的方向走。

倔強地站在原地，沒有跟上去，一直到他按的電梯開了門，男人轉過頭，出聲問:

“還不走麼。”

顧姝彤這才瞥過他一眼，邁著步子走過去，再沒多看他一眼，徑直走進旁邊那臺剛好也開的電梯里。

山莊主樓的三樓因為是新娘子出嫁的房間，侍者賓客各種相關工作人員來來往往，比整個度假山莊的任何一個地方都要熱鬧得多。

“叮——”

“叮——”

一連兩聲提示音響起，兩臺電梯幾乎是同時停在三樓。

顧姝彤跟程霖一先一后地踏出電梯門，又很不幸地撞見他。

他還幫拎著東西，顧姝彤一句話也不想多講，干脆就像岑太太說的那樣，他愿意紳士就讓他紳士他的，樂得清閑。

是以，一出電梯便轉過頭，一句話也沒說徑直往前走。

“呃——小姐！”

顧姝彤剛剛走出去兩步，陡然聽見耳邊有陌生的聲音低呼一聲，正循聲去，未等轉過頭，只覺得手臂上倏然一。

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被人拽著手臂一把拉過去，大約因為作太急，重重撞到男人膛上。

借著倚靠在男人上的力稍稍站穩后，顧姝彤一眼就看見剛低呼的人。

一個正端著飯菜托盤一連驚慌的男服務生，對方也穩住形，發覺到的目，連忙道歉:

“不好意思小姐先生，我剛剛沒有仔細看路，真的太抱歉了，小姐您沒有哪里燙到吧？”

應該是沒有燙到。

顧姝彤驚魂未定，深深吸了口氣，不過現在除了心臟因為驚嚇瘋狂跳，也沒有什麼其他覺。

看到這個看起來年紀很小的服務生嚇得語無倫次，顧姝彤覺得自己也沒有什麼事，不為難對方，是以當即想要開口告訴對方自己沒事，讓對方不用指責。

開口之前卻突然聽見側傳來男人悉的聲音，他平日里死水無瀾一般的聲線，此時聽起來略帶了一些急促。

“你沒事吧？”

聽起來像是在問。

顧姝彤這才回過神來，原來剛剛千鈞一發，是程霖一把將拉過來。

而此時此刻，則正靠在程霖膛前，夏衫薄，能到他的溫心跳，猶在耳畔。

而他沒有拿著東西的另一只手，此時正搭在的肩上。

以一種毋庸置疑的保護姿態。

顧姝彤甫一意識到這一點，當即便從程霖邊開，站到對方一米開外，保持著絕對的安全距離。

擰著眉，大約是為了掩飾剛剛的尷尬，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看像剛剛那個因為險些撞到而驚慌失措的服務生。

連忙開口轉移話題說道:

“放心吧，我沒事的，你不用張，趕去做事吧。”

服務生抬頭看了不遠的程霖一眼，仍然站在原地沒有走，又到歉道:

“小姐，真的真的很對不起。我真的不是有意要沖撞您，可不可以求您千萬不要向我們經理投訴。”

跟眼前這個小服務生了一來一回的對話讓顧姝彤很快從剛剛那種慌尷尬的緒中離出來。

的理智回還，也順著小服務生視線的方向轉頭去看了一眼，正站在電梯旁邊冷眼相看的程霖。他現在那副神模樣也難怪小服務生要害怕的，連連向道歉。

顧姝彤往旁邊走了一步，將自己的位置放到那個服務生和程霖視線中間，這才再度開口說道:

“我真的沒事，不會投訴你的。你也不用擔心他會投訴你，這件事跟他沒有任何關系。”

面對顧姝彤這種沒有責怪反而去安他的態度，小服務生說了兩句對不起，這才恩戴德的從旁邊的電梯下樓。

一場突如其來的小曲就這樣過去。

顧姝彤跟程霖之的氣氛卻比這個小曲發生之前還要微妙和尷尬。

不回想起剛剛薄薄的襯衫里，散發溫熱溫的軀。

顧姝彤暗自皺眉，試圖將這些奇怪的想法從自己的腦海里驅逐出去。

顧姝彤沒再看程霖，這一回為了防止剛剛那樣的尷尬形再次發生，仔細看過，兩側都沒有其他人走過，這才邁開步子準備往走廊的最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