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星凌罵了一通后，沉聲：“給我吵吵嚷嚷！都給我打起神來！只是錢丟了，人都還在，怕什麼！”

語罷，轉去廚房準備小菜。

顧異埋頭默默干活，一旁的趙小杏仍嗚嗚哭著。

門口的顧玄愣在原地，不知道該進去還是回臨江一樓去，尷尬杵了大半天終于低低開口。

“……二哥，媽打電報來……說回去以后就病倒了。”

顧異不好意思抬眸，吸了吸鼻子，手上的作仍忙著。

“病了？什麼病？平時壯得跟牛似的，回的是老家，又不是其他地方！別整那種水土不服的話來誆我們！”

顧玄躊躇著電報，問：“那我該怎麼回？”

“別管！”顧異沒好氣道：“老家那邊又不缺大夫不缺醫院，我們都不是醫生，找我們又有什麼用。再不濟，老家那邊還有一些老親戚和街坊鄰居，又不是沒人能依靠。我們的胳膊再長，也夠不到上京城老家！”

顧玄安靜將自行車擱好，無措看了看哭著的趙小杏，不知道該怎麼安。

“二嫂，我們……進屋吧。”

語罷，自己率先進去了。

趙小杏尷尬了淚水，隨后跟了進去，不再理會顧異。

晚飯很快好了，麥粥配饅頭，外加兩盤小配菜，一碟花生米。

眾人默默吃著，誰都沒開口。

顧玄一向都喜歡安靜，可不喜歡這樣的抑氣氛，

“大嫂，媽發電報來……說病倒了。”

陳星凌挑了挑眉，問：“什麼病？說了嗎？看醫生了沒？”

“就說病了。”顧玄答：“二哥說是誆我們的，讓我們別理。大哥不在，我得跟你商量一聲。”

“嗯。”陳星凌了解點點頭：“不怕，可能只是普通傷寒小病。明天早上我去郵局給匯十塊錢。不管是真病還是假病，這十塊錢夠買藥吃藥。”

顧玄見問題解決了，安心繼續吃粥。

陳星凌又問：“你二哥說你不在樓上，是去拿電報了吧？”

“……嗯。”顧玄低聲：“還去新華書店買了一點兒文。”

陳星凌關切問：“邊的錢夠花不？還有沒有？”

“有。”顧玄點點頭：“上回大哥留給我五塊錢，現在還剩三塊多。”

陳星凌溫聲：“那就好。不夠的話就來找我們拿，你大哥不在，找我也一樣。”

“嗯。”顧玄低低應聲。

一旁的顧異一字不聽了去，心里很是難。

家里老老每一個人都要花錢，大事小事都要錢，可他卻連自己的錢都沒法看好。顧不上老的，小的也顧不了，都已經結婚立業了，還得讓大哥大嫂費心心。

真是又窩囊又沒良心！

趙小杏紅著眼睛，默默吃著，默默聽著，直覺心里麻木不仁，似乎對一切都沒了｜｜和念想。

對邊的男人非常非常失。

如果跟他斷了關系，這里的一切就跟自己全然無關了。

不管是可能病倒的婆婆，還是仍在讀書的小姑子，跟再也沒有一錢關系！

陳星凌見他們仍在冷戰中，便主提他們要搬回去的事。

“阿玄，這只是臨時的決定。等你二哥二嫂穩定下來，買到或租到房子，他們就會搬走。”

“嗯。”顧玄低低應聲，沒說什麼。

陳星凌知曉一向安靜，但眼下只是權宜之策，臨時也不知道上哪兒找地方住，只能暫時讓忍一忍。

吃過晚飯，陳星凌從口袋里掏出四張五塊錢，遞給了趙小杏。

趙小杏一臉茫然，問：“嫂子，這是咋來的？俺們……俺邊還有錢。工資不用預支，俺夠用的。”

陳星凌解釋：“這是你們那些被老鼠咬壞的錢換來的。前一陣子銀行放假沒有開，我今天特意繞過去，并把那些紙屑給銀行工作人員辨認。我把我的學生證遞上去，有了份證明，對方詢問了領導，最終功辦了下來，換回三分之一。里頭大致能看出是幾十塊，三分之一是二十塊。”

銀行那邊本來說要居委會開事故證明書，還要本人的工資條作證，還必須上份證或工作證，不然沒法辦。

想了想，胡謅說錢是自己的，但沒法去居委會開證明書，因為是渝大的學生，這是家里給的生活費，更沒法有工資條，也沒法工作證。

接著，將渝大的學生證遞了上去。

對方見是渝大的學生，特意找了領導詢問，最終愿意通融一回給學生便利，放松其他條件，換回三分之一。

陳星凌等了足足半個多小時，才最終換回這二十塊。

“二十塊不算。本來以為都沒了，誰知還能要回一些，多都是好事。”

趙小杏出歡喜笑容，下意識往顧異看過去，卻很快收斂笑容，撇開視線看向陳星凌。

“嫂子，謝謝……辛苦你了。”

陳星凌將二十塊還給，道：“好好收著。等天氣再暖和一些，我帶你一塊兒去買新服。”

趙小杏從不舍得花錢給自己買一件服，上穿的用的，基本都是陳星凌送給的。

其實，賺的錢大部分都是寄回娘家，自己舍不得花一分錢。

顧異對并沒有太大意見，而是不喜歡的娘家總是時不時來蹭錢，所以一旦小家庭的經濟況變差，顧異就忍不住對發脾氣。

他礙于道德義務，不得不點頭同意，但他心里頭卻帶著不愿。

所以，當他經濟拮據的時候，他就忍不住找趙小杏撒氣，甚至是發脾氣辱罵，比如剛才，又比如上一次老鼠咬錢的事。

可能連顧異自己都不明白，但陳星凌作為旁觀者，卻看得一清二楚明明白白。

嫁出的人偶爾真的很難做人，不幫著娘家，怕娘家人怪責，也舍不得娘家人過得不好。

雖然也賺錢，現在賺的工資跟顧異也差不了多，但卻總戰戰兢兢的，小心翼翼在這個家謹小慎微過日子。

只因為娘家時不時來蹭錢，讓沒法在顧異的面前坦自信，委屈也不敢發泄一二。

趙小杏的娘家經濟況很一般，一家老老小小那麼多人，在這個質貧乏的年代，想要在通不便的落后地區養活那麼多人確實不容易。

有一個能嫁進城里的兒，一家老小都異常歡喜，似乎看到了曙和希，把一的希翼都寄托在這個兒上。

陳星凌自己也是嫁出的兒，能諒趙小杏夾在中間的不容易，但顧異卻渾然不覺，甚至偶爾還理直氣壯將怒氣發泄在妻子上。

趙小杏紅著眼睛，不敢答應。

“嫂子……俺的服夠多的，不用再買。你——你如果有穿不要的，送俺就。你的服都好看。”

買新服要錢，可舍不得花掉一點點錢。

陳星凌聽完，趁機瞪了瞪顧異。

顧異窘迫撇開臉去，支吾：“……錢花了，以后再賺就是。咱們的日子還得接著過。你好久沒做新裳了，有空就跟嫂子一塊兒去買。”

趙小杏卻毫沒高興起來，自顧自將二十塊收起來，聽到當沒聽到。

一旁的顧玄完桌子，問：“二哥，二嫂，你們的東西都收拾好了嗎？我幫你們搬吧。”

“哎！”顧異連忙起，道：“你的自行車來幫忙載，其他我和小杏擰就行。東西不多，有你幫忙就夠了！”

于是，三人趁著明亮的月搬東西往船廠北門走去。

陳星凌目送他們一步步離去，無奈低低嘆氣，轉關門回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