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病從京城輾轉到了海市，原來老媽說以前住的房子很大，是真的。

莊園有些荒涼，還是能看得出它從前的輝煌，後麵的角樓裏住著一家人，出來開門的是個六七十歲的老太太。

我看到萎靡的神漸漸變得興，不可思議，接著又是一陣歡天喜地，半晌才想起將我們迎進家門。

院子裏還有個孩兒，年紀也就是十六七歲，紅腫著一雙眼睛，目裏帶著些不屬於這個年紀的蒼涼和冷漠。

老太太是紀家的舊仆，姓顧，在這裏替紀家守了四十年的莊園，見到母親的樣子，用老淚縱橫來形容也不為過。

母親對顧媽的似乎也很不一樣，更像是遇到了長輩，客客氣氣的。

至於顧媽後的那孩兒，是的大孫，林，十七歲剛剛上高中。

聽那意思顧媽是不想再讓林上學，想給找份工作來補家用，過兩年再找個人家嫁了。

我覺得很不可思議，為什麽孩子輟學補家用就了天經地義，早早出嫁也是為了給家裏減輕負擔？

就連他們農場現在都很有人這樣想了，海市是大城市，怎麽還會有這麽老舊的思想呢？WwW.com

母親勸了許久，但顧媽似乎依舊固執己見，還指使著林去幹活兒。

我們在這裏住下了，這裏的奢華程度很讓人咂舌，我的這間客房都老家的兩間房子大小。有獨立的衛生間，還有浴缸。

家全部都是上好的實木家，是什麽木頭我看不出，不過我能看得出，這些東西件件都價值不菲。

最有特點的還當屬這個很有年代的大琉璃窗，還有房頂的琉璃燈罩了。

我一向起得早，況還好的時候，還能打套拳，現在也就隻能散散步當做活筋骨了。

每天清晨，後院都能聽到孩在背書的聲音，聲音並不大，卻清晰可聞，朗朗清脆。

先前兩次我都刻意繞著走，那天聽背錯了段落才忍不住停下了腳步，連著兩次，都在同一出了錯，實在一個沒忍住，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林的背書聲戛然而止，轉頭看到是李伯青的那一刻，臉頰一熱惶恐地垂下眼簾，手上的書迅速收回了懷裏。

“我、我是不是打擾到你了。”

“沒有，是我打擾你了。不過你的第五段的第三句背錯了，你再好好看看。”

知道會尷尬，說完我就離開了這裏。

林似乎很忙碌，就算休息日，也會匆匆忙忙地出門去。

林家除了林以外，還有三個男孩子，先前那幾日鬧騰得很，後來可能是顧媽約束了他們，也就沒有那麽吵鬧了。

看到我的時候，那兄弟三人的眼神可沒那麽和善。

不過都是些小孩子的別扭緒，我也沒往心裏去，算起來我和母親也不過是客居在這裏，大不了躲著他們一些就是了。

看病的時間約好了，這裏的專家出了新的治療方案，用了新的藥，不太適應，連著兩天沒有下過樓。

覺恢複得差不多了，下樓卻沒聽到林的背書聲，正在我還是遲疑的時候，就看著小姑娘在不遠的地方，蹲一團拿著鐮刀收拾草坪。

“哭什麽！已經讓你上完了初中，你還有什麽不滿足的！家裏那麽多用錢的地方，哪裏還有閑錢供你上學。”

我聽到那婦人的聲音，下意識的在了樹後，這婦人我沒見過，不過了解過林家的人口，這個兇惡的婦人應該是林的母親吳梅。

吳梅站在角樓的門前，張開大嗓門指著林就是一通指責。

“我看你就是被你爸慣的，早就跟你爸和你說了，一個孩子不要讀那麽多書，現在可好了，心野了，連媽的話都不肯聽了。”

“我沒有不聽您的話，我自己供我自己上學還不行嗎？”林帶著哭腔滿腹委屈地抬起頭，手上的鐮刀也扔到了一邊。

“跟我去上班有什麽不好？一個月那些作麻利的，能領一百塊的工資。”

“馬上就十八歲了，連點兒事兒都不懂！”

“咳咳......”我假裝咳嗽了兩聲，晃晃悠悠地從樹後麵出來，裝作路過的樣子。

吳梅果然閉上了，驚愕地看向李伯青，讓變了臉的卻是從主樓急匆匆趕過來的顧媽。

“大清早的嚷嚷什麽，丟人現眼的東西。”顧媽的步伐穩健，狠狠地瞪了吳梅一眼，偏過頭帶著笑意地看向李伯青。

“李家小爺，讓你見笑了，怎麽這麽早就起了，早飯我都備好了，我扶你回主樓去吧。”

我擺了擺手示意不用，前兩天隻是不太爽利，還沒病到走不路的時候。

我往前走了兩步還是頓住了腳步，轉看著吳梅。

“孩子上學也沒什麽不好，阿姨又何必這樣，現在進工廠你看到的隻是一月一百的工資。我大嫂手底下的那些大學生，現在一個月可都領的是五百甚至一千的工資。”

是個明白人，也都該能算了這個賬。

“小夥子，賬可不能這麽算，是個孩子，供上高中再上大學，花銷可不，大學出來又能給家裏幾年的錢，要是一畢業就嫁人，我們可不是裏外裏都給人家了？真當我傻嗎？”

“吳梅！怎麽跟小爺說話呢！”顧媽快步上前，拉了吳梅的袖一把，大聲嗬斥道。

“媽，他是您的小爺，可不是我們的小爺。我們可不是紀家的奴仆！”

“還是個倒的奴仆！”

吳梅朝著顧媽翻了個白眼，看著我撇了撇，甩甩袖子進了角樓。

我的麵頰一熱，看了一眼蹲在地上滿麵淚流的林，無聲地歎了口氣。

今天自己到底還是沒忍住管了別人家的閑事，轉頭走的那一瞬，我還是心有不忍。

但又能怨得了誰？

糟粕思想？還是自己的親生爹媽？

各人有各命，這話我是深信不疑的，林往後的命運如何，又幹我何事？

心裏是這麽想的，可腦子裏卻滿是林淚流滿麵的樣子，眼神裏帶著不甘和倔強，大概還會想辦法堅持學業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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