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皎的公寓,整上是清新淺淡的調,唯獨地上,因為記得程喜歡木地板,地上是不太搭調的深棕。
煮茶的手藝很好,濃濃的香味飄滿室,配上兩個小蛋糕,甜味在裏沁開,一整個下午都會舒適起來——如果沒有郵件這件事的話,的確可以說是一個怡人的午後。
程吃不下,秦皎心烘焙的點心明明甜的很,口卻覺得莫名泛著苦,強迫自己咽了兩口,間仿佛有刺梗著。
茶點沒怎麽,們肩並肩盤坐在落地窗前,聊到過去,聊回現在。
程的臉越來越晦暗。
“你會不會怪我……”程的聲音低若蚊鳴,或許是知道答案,沒等秦皎回答,垂頭,發落擋在頰邊,自問又自答,“如果你怪我就好了,為什麽不……”
秦皎側眸,“說什麽傻話。”
手將程攬過來,程沒有半點抗拒,側埋首在肩頭。
“比起你問我這個,我更想問你為什麽要自責。”秦皎歎了口氣,“如果早知道,當初你出國前我就會攔住你。”
那一年糟荒唐,程說要出國留學,真的以為是留學,還為程能想開鬆了一口氣。
臨行前程拉著把從前念書時常去的地方統統去了一遍,說了很多平時不會說的話,還把積攢下的錢全都給了,當時就應該留意到的,如果注意到反常,就不會有後來的久別。
“……我真的好恨。”從肩頭傳來的聲音低悶。
秦皎抿抿,拍了拍程的背。
窗外明亮天,和們第一次有集的那天一樣。
在遇到程之前,完全是另一種模樣。從小向靦腆,別人多跟說一句話就不自在得不得了,於是總被人左一點右一點欺負。
高一和程同班,程話不多但格不好惹,再刺的刺頭上都要繞著走。開學兩個月,們毫無來往,如果不是到一起值日,們大概永遠不會有關聯。
下著雨,同組的兩個生放學馬上了校服,裏麵一套私人服花枝招展,拿著撲在走廊窗邊補妝,整條走廊,還有廊前一塊校停車場,全了一個人的任務。
兩個生好不容易兩下手打掃衛生,結果卻把垃圾桶翻,半桶垃圾倒在水裏。
們兩手兜,翻著白眼瞧,說:“看什麽看,垃圾倒進水裏不知道用手去摳啊?!”
尷尬得手足無措,還有點害怕。
是拿著掃把的程一腳把可樂易拉罐踢到們麵前,站在後門邊冷嗤,說:“你們怎麽不用手摳呢?倒是淨讓別人做這種事。”
那兩個生敢欺負,不敢欺負程,被嗆得啞口無言,老老實實把自己弄翻的垃圾收拾得幹幹淨淨。
不知道算不算解圍,但程沒有和說話,皺眉掃了一眼,然後就轉回教室繼續掃地。
從那天開始注意起程。
發現這個人很奇怪,績好,可是話,乖戾,實在不好相,對那些三三兩兩聚在一起聊八卦、聊男星、聊學校男生的生們沒有興趣,總是獨來獨往,誰都不搭理。
再有集,是有一次下午第一堂課之前,午休打掃教學樓後的人把衛生用落下,拿回來的活又落在了上。去教學樓後找回掃把和垃圾桶,程忽然出現在牆頭,一條進來,看見明顯愣了下。
程就那麽騎在牆頭,問為什麽在那兒。
答了。
然後程像前一次一樣皺起眉,說:“你怎麽總是被人使喚?”
再然後,班裏換座位,好巧不巧和程同桌。
誰上課無聊拿橡皮扔,程直接把整個筆袋砸到他臉上。
誰在的椅子上做手腳讓摔倒,程連課桌帶凳子一起給他扔到門外。
誰往屜裏放裝滿垃圾的塑料袋,程當著全班人的麵把塑料袋裏的垃圾抖出來倒在他課桌上。
沒有人再敢作弄,沒有人再敢欺負。
們來往漸多,但還是對程知之甚。
程去家,爸爸嚴肅古板,卻很喜歡程,每個周末都會帶程回去,爸會讓媽張羅些菜特意煮給程吃。
第一次在家過夜的時候,程耍賴從爸那討了半晚米酒,喝完臉紅撲撲,晚上們倆並排躺在床上,程說:“好羨慕你。如果我也有家就好了。”
知道程心裏有事,不敢問。
直到後來某一天,晚上九點程突然發消息給,說:“你來接我好嘛,我上沒帶錢。”
按地址,去到一個看起來很高大上的酒店外。程穿著不像生活裝的子出來,一句話不說,直直走到麵前抱住。
從那晚起才知道,乖戾囂張什麽都不怕的程,原來在另一個環境裏有著另一種日常。
會有人過生日,所有座位獨獨程一張椅子,或者餐,或者盛蛋糕的盤子。
會有人前一刻笑臉相迎,下一秒程邊陪著的人不在,立刻換一副表。
他們不停地用各種細節差別對待,去告訴程——“我們和你不同”。
在不知道的地方,不知道的圈子,程就是那個“被按著頭蹲下用手去水裏摳垃圾”的人,在心理上一直曆經這樣的暴力。
因為程過痛苦,所以更加懂得別人的痛苦。
做比說難得多。程總教隻要還擊就好了,然而有些事,哪裏是還擊就足夠解決的?
就好比程自己,用了十多年,也仍舊沒能夠擺惡意。
……
“我不會放過舒哲。”程埋在秦皎肩頭,咬牙說,“哪怕豁出命……”
秦皎扳過的肩,和麵對麵,“沒有什麽比好好活著重要。就算沒辦法製裁他,也要好好地過,答應我。”
死胡同不能鑽,否則一輩子除了累,還是累。
程半晌沒說話,秦皎皺眉,著的肩用力,又重複一遍,“答應我。”
許久,程才低垂眼瞼,間沉沉應了聲:“……好。”
秦皎鬆氣,聽答應竟放鬆下來,盡管此刻公司裏郵件傳得滿天飛。
頓了一頓,秦皎告訴:“沾有舒哲|的布料,我沒有扔。我當時把東西給了那年搬到近郊的科研實驗室保存,在他們提供的環境下最多能保存九年。”
秦皎抿了抿,“我一直想,如果有一天,我有能力為自己討回公道,我一定會站出來。但我不知道九年夠不夠,又能不能有那天……”
九年過去五載,如今一切還是茫茫。
程眼睛亮了一瞬,又沉下來,“一定可以。”
握住秦皎的手,程深深吸氣,說:“我一直沒有告訴你我為什麽回來……沒有別的原因,舒家!舒氏有貓膩——”秦皎的手,“他們在國外洗|錢!”
發現這件事是個意外。
程和容辛參加某個私人畫品拍賣會的時候,看見了一副畫,被人以不合理的高價買走。之所以說它不合理,是因為那幅畫隻是某個有名作品的仿品,真正的真品去向一直說法紛紜,而仿品的價格遠遠超出了正常值。
雖然有消息說,買方對這副畫期待很高,所以給價爽利。然而這種“由於我覺得它是真品所以我願意多花點錢”的態度並不能說服容辛。
因為真正的真品容辛見過,他的外公是個收藏家,那幅畫很早的時候就進了他外公的收藏室。礙於財不外的道理,一直很低調。
一開始以為買家是個有錢沒品位的主,後來才發現問題不在他上。
作為畫家,和畫相關事接的幾率比普通人大得多,容辛參加好幾次不同國家不同地區的不同畫品拍賣會,都發生了類似的況。
高價買不值得買的畫,而出售方是同一個英文名字。
容辛察覺到其中有貓膩,但與己無關,隻是心多了計較並沒打算去管。好巧不巧,之後某場拍賣會結束後,無意間卻在某間酒店撞見兩個人麵,一個是當地有名的拍賣師,當天結束不久的拍賣會就是他主持進行,另一個則是程認識的人。
程當時臉都變了,說:“那是舒家的管家,我見過他。”
聽過所有從前舊事,容辛當然知道舒家是個什麽東西,也了解這兩人會麵意味什麽。
而後派人去查,沿著舒氏這個方向深,果然順藤瓜發現了很多東西。
舒氏的錢大概並不全部幹淨,是以要費盡心思把錢弄幹淨。
比如被他們發現的這一方式——拿出一副價值沒那麽高的畫拍賣,派人花高價買回去,通過買的人一來一往,見不得的錢過了明路,就了有“正當來源”的錢。
“但是證據不夠。”程擰了擰眉,對秦皎說,“我回來也是為了看能不能在國找到他們更多的馬腳。”
去留學是個借口,原本是想,遠離這裏,遠離那些人,去別的地方過安穩生活。後來的遭遇以及遇上容辛,全都在意料之外。
是天意讓上這些,天意要知道舒家的齷齪。
自己送到麵前,沒辦法置之不理。如果不是為了這件事,不會回國。
一切都是天意。
秦皎聽程說,眼裏略有怔然。
程握著的手讓放鬆,說:“我一定要讓他為他的所作所為付出代價。容辛會幫我的……我救了他,他不會敷衍我。”
。
程請人去查,給同城晚報員工的工作郵箱群發郵件的人是誰,不出一天就查到了結果。拿著表上的資料容,乘車前往段則軒的公司。
在門口打電話給段則軒,不消兩分鍾便被放行,程到樓上辦公室,沈晏清巧也在。
“你怎麽會……”
段則軒含笑打招呼的話沒說完,程快步到他辦公桌前,一把將幾張紙拍在他麵前。
“麻煩段總看看,這位是不是你朋友?”程眼裏冒火,語氣衝的很,教段則軒愣了愣。
沈晏清見勢不對,坐直子。段則軒看過紙上的容,皺了皺眉看向程:“我跟已經分手了。什麽況?”
紙上印有照片,那張臉他不陌生,小姑娘的脾氣和名字“張予絹”完全相反,上回還在遊樂園衝他發了一通火,連累了秦皎。
程笑不似笑,“段總好大的魅力,分手的前友飛醋都吃到天邊了!”
沈晏清站起,到旁,被揮手甩開。
段則軒擰眉:“怎麽回事?”
“你的前友給我們公司所有部門群發郵件,現在秦皎已經不能正常上班了。”程冷笑,“我麻煩你們這些人一下,眼神能不能好一點,什麽人都下得去手你也不嫌倒胃口!”
段則軒臉一變,還沒說話,沈晏清問:“……是那件事?”
“能不能不要打啞謎?”段則軒半帶怒氣半帶不悅,“說話說清楚。”
程深深吸了口氣,心口洶洶燒著一團火。
沈晏清是知道的,自然一猜就猜的到,段則軒雖是同一個圈子的,但並不清楚,還不如當年學校裏那些八卦學生知道的多。
但不管知道還是不知道,現在整個公司都拿這件事議論秦皎,在秦皎的生活圈裏,它了公開的傷疤。
“是。”程抑怒氣,眸和語氣一樣沉,“舒哲強了秦皎,現在我們公司所有人都知道當年的這件事——”冷冷看向懵住的段則軒,“這些全都是拜你那個前友所賜!”
這件事這個張予絹是怎麽知道的,暫時還不得而知,可能人為告知,也可能對秦皎進行了深調查。不管是怎樣,郵件是發的,事是做的,這一點確鑿無疑。
程忽然覺得累,把紙團一團扔到段則軒麵前,不想再說什麽,轉就走。
沈晏清拉住。
程用力掙了幾回,掙不開,火氣更旺。
不想要他們高高在上的施舍,隻希他們這種活得恣意又了不起的人,能稍微有一點點人,稍微諒一下別人,能不要再給境本來就很難堪的人增添更多麻煩。
傷疤上撒鹽並不好,對他們來說隻是無關要的小事,可是對很多人,可能是又一重嚴重打擊。
程越發用力掙紮:“放手!”
“這件事我們會理……”
“滾——”
用力一揮掙開了他的桎梏,手指卻不經意甩到他臉上,著臉頰而過,留下了不清不淺的指痕。
伴隨著那半道清脆的聲響,陡然安靜下來。
“程你冷靜一點。”段則軒在旁出聲。
也不想。程閉了閉眼,呼吸起伏劇烈,揮過他臉頰的手想要握,又惶惶鬆開。
不想撒潑,不想失去理智,不想遷怒誰。可是看著秦皎一再陷低穀,一次又一次被推進泥潭,真的很難控製自己。
靜了許久,程覺得嚨發幹,想提步出去,還沒,沈晏清忽然抬手——
攬著的脖頸,將摟進懷裏。
桎梏再度覆上,他橫臂在腰上,一點一點用力,將抱得很很。
“相信我。”他的瓣上的額頭,一抬眸還能看到他角側上方的指印。
他說,“程,相信我一次。”
。
程去找段則軒剛過沒多久,郵件事件就越演越烈。
不知是們公司哪個部門的人,看戲不嫌事大,去八卦論壇上發了個“一”。
匿名的人想要吐槽“我的滅絕師太上司”,然而帖子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跑偏。
發帖的匿名者將郵件容一起發在了帖子裏,看帖的網民裏有常混娛樂版塊的,跟帖沒多久就有人驚訝:“這個舒哲是舒窈的哥哥嗎?我怎麽記得以前過舒窈的背景,不是有個哥哥就這個名字?”
跟帖的網民們霎時對匿名樓主吐槽這位被強的上司平時如何冷麵如何不近人沒了興趣,紛紛開始了深皮。
越越引人注目,不到幾個小時時間,帖子蓋了高樓,回帖眾多。
不僅出了這位“舒哲”正是當紅明星舒窈的親哥哥,也把當事人“上司”了出來。
晚上,潛伏在各大論壇蹲八卦的某些營銷號把樓裏容整理一番,發到了微博上,立刻引起議論。
網友們罵的同時連帶舒窈一起唾棄,一時鬧得靜不小。
舒窈的們當然坐不住,很快行起來。
程知曉網絡態的時候,ID名為“舒窈反黑組”的站發出聲明,表示堅決捍衛偶像名譽,要與惡意抹黑的黑子鬥爭到底。
舒窈的一眾在站帶領下紛紛反嗆:“不說那人是不是真的是我們窈窈的哥哥,就說事件本,看描述人家一個什麽都有的高富帥,吃飽了撐的去強|?又沒有漂亮到什麽程度!”
“嘖嘖,又是KTV又是高富帥,聯想起來真的很微妙呢~”
“真那麽堅貞你特麽怎麽不自盡呢?想死還死不了?這的真是婊氣滿滿,錯全在男方上了,自己一點問題都沒有,厲害厲害,好一朵清清白白的絕世白蓮。”
“說不定是想吊高富帥失敗了,隻能反咬一口說人家強|唄。反正長在上,站在弱勢一方賣賣慘就多的是人同。最惡心的是一幫人跟風起哄,聽風就是雨,還湧到我窈的微博下罵,我窈真是莫名其妙飛來一口鍋。嗬嗬,現在的網絡暴力[再見]。”
甚至到最後,出現了這樣的言論——
“誰知道是不是那個秦皎先勾引人家的,裝什麽裝。”
作者有話要說:這章容多一點,寫著寫著就超過七點了。
我蠻喜歡看大佬們在評論區討論,隻要不人攻擊說什麽我都接,希大佬們也心平氣和地互相流,不要互相攻擊互相吵架,給大家鞠躬。
天黑黑,看不見,她華麗麗地將帝少戲耍了一遍!收拾包袱,逃之夭夭!兩年後,冤家齊聚頭,她費勁心計跳槽的公司,竟是這該死男人的地盤!他微微一笑很傾城:“小東西,借我的東西該還了!”糟糕!為自己挖的坑,有點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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