簾子被掀到了苗圃頂上,苗圃的東西一覽無余。
一眼看過去里面全是苗子。
麻麻地全是一盆盆的苗子。
“你們看,這不就是我們金家的苗子嗎?”小元寶歪歪腦袋,扭頭看向所有的村民。
“一、二、三……”小元寶指著盆子數了起來,“我數完啦!一共是一百八十盆!二哥哥、四哥哥,是這個數嗎?”
“是這個數,一盆沒。”金四郎對這些苗子最上心了。
“你看,一盆沒呢,我就說嘛,龍王村的村民們都是些好人,他們是絕不會做出這些狗的事來的!”小元寶高興地說道。
“這怎麼可能呢?”徐大發難以置信,“我明明看到里面的苗子都沒了。”
“是啊,這怎麼可能呢?”小妾也湊了過來,往里面看了一眼,納悶地說道。
“我們都看到苗子沒了呀。”徐大發的幾個下人跟著說道。
“行了行了,這就是一場誤會,一個烏龍,大家都回去吧。”年長的張大爺開口說道。
大家見這里沒什麼熱鬧可看了,便紛紛往回走去。
大家開始三三兩兩地說起了閑話,說的不過是村里的一些蒜皮的小事,氣氛又變得輕松了起來。
唯一不到輕松的只有徐大發一人。
徐大發不高興!
徐大發很不高興!
甚至,他的心十分憤怒!
他氣得眼睛通紅!
他年離家出走,在外面吃了多苦,了多罪?
為的是什麼?為的還不是錦還鄉。
好不容易掙下了一萬兩銀子的家財,自以為回鄉之后可以為龍王村的首富,沒想到還是被村里土生土長的金家人給了一頭!
這讓他如何能咽得下這口氣?
仿佛在外面十幾二十年的拼死拼活,到頭來就像是一場笑話!
他今天想讓金家在村里人憐憫,想讓村里人在金家的事上幸災樂禍,沒想到這個打算又落空了。
他都有些癡狂了。
他的心放不下這件事!
他覺得他就算是死了,他也閉不上這雙眼睛。
就在這時候,他眼前的景象突然變了,他整個人也變得神志不清。
他突然之間停了下來。
他本來是走在最前頭的那個人,他陡然間停了下來,不免讓村里人將目都落在了他的上。
徐大發在眾目睽睽之下,雙眼變得通紅。
他的面前出現了金家的苗圃,苗圃里不再是一盆盆小小的苗子,苗圃里是一盆盆盛開的花。
這些花的品種全都十分稀有。
周圍漆黑一片,天上圓月高懸。
他高興極了,一盆一盆地往外面搬花:“這是十丈珠簾、這是姚黃、這是宋梅……我要發了!我要發了!我要發了!金家的苗圃里面,名貴的花草實在是太多了!我今天早上四更天的時候,沒有到小苗,這沒關系,現在,這里不是有更多的可以直接拿去賣的花嗎?我可以賣幾十萬兩銀子!我要發家了,我馬上就要發家了!”
小妾的眼前,也出現了幻覺。
和徐大發在了同樣的幻境之中。
“是啊,好多好多的名貴花草!大發,幾天之前,我還慫恿你去金家的苗子,可是苗子哪有品的花值錢啊!咱們了這些花草,馬上拿去賣了,可以賣好多好多錢呢!到時候,別說一只金鐲子了,你可以給我買好多好多金鐲子!”
“我到時候給你一千兩銀子的零花錢!不!我到時候給你五千兩銀子的零花錢!”徐大發癲狂地說道。
而兩人的行為,表現在眾人的眼中是什麼呢?
是他們在地上扯野草。
瘋狂地扯野草!
兩人扯得滿頭大汗。
眾人聽著這兩人的瘋話,哪還有不明白的?
敢他們一開始,打算去金家的苗子唄。
但不知是什麼原因,最后沒有到手!
現在,他們發瘋了!
“還愣著干什麼?趕把人扶起來啊!趕把他們送回去!”年長的張大爺大聲說道。
村民們趕上前扶人。
此時,“發瘋”的徐大發,在草叢中撿起了一把鐮刀,里胡地說道:“我要把這個割開!我要把這個割開!”
他拿著鐮刀在空中飛舞,上前扶他的村民,差點被他手里的鐮刀劃傷。
村民們嚇得后退了好幾步。
可一直這樣放任他發瘋也不行啊!
終于,有一個眼疾手快的村民,從一個刁鉆的角度就抱住了他,奪下了他手里的鐮刀,將他手里的鐮刀狠狠地扔在了地上!
其他的村民一擁而上,制住了徐大發。
徐大發被制住之后,他旁的小妾可就好辦了,小妾畢竟是人,力氣沒那麼大,兩個膀大腰圓的婦快步上前,很快就治住了,將按在了地上。
“回去吧,回去吧,將他們送回去吧,”張大爺嘆了口氣,“真沒想到出來一趟會遇上這種事。”
“我們來吧。”徐大發的幾個下人戰戰兢兢地說道。
經此一事,徐大發在龍王村算是徹底地聲名掃地了。
村民們很鄙視徐大發,覺得他真是心不正。
村民們也很嫌棄徐大發,因為他得了瘋病。
等徐大發清醒之后,他這輩子怕是都不會再想回到龍王村了。
回龍王村干嘛呢?只會遭人指指點點。
而他們離開龍王村之后也會時不時的發瘋,這種現象會持續一個月,這也算是對他們心不正的報應了。
當然這些都是后話了。
金家人回到家之后,照例忙碌了起來。
金大娘一邊忙一邊想,總覺得今天的況有些不對勁。
金家的人用完了早膳之后,金大娘把小元寶拉到了偏僻的角落,蹲下來凝視著那雙大大的眼睛,低聲問道:“元寶啊,今天早上到底是怎麼回事啊?我怎麼瞅著有點兒不對勁呢?就是有種說不上來的覺。”
“娘,你也不用多問啦,總之是山神爺爺幫了我們。”小元寶脆生生地說道。
金大娘點了點頭:“那我就不問了。”
“那我們準備一些貢品和香燭吧。今天,山神爺爺幫了我們這麼大的忙,我們應該去謝一下山神爺爺。要是沒有山神爺爺出手相助,咱們的苗子早就沒啦,這可是好大一筆錢呢,四哥哥估計得傷心死了。”小元寶吐了吐舌頭。
“你說的對,我們應該去謝山神。那你在這兒乖乖等娘一下,娘現在去廚房準備一些貢品。山神對我們家多有幫助,我們要是不多準備一些貢品,哪能對得起他對我們的額外照顧呢?”金大娘了小元寶的頭。
“我也覺得呢,”小元寶點點頭,“山神爺爺可照顧我們了,我們是該多給山神爺爺準備一些貢品,我們要讓山神爺爺多多用!”
金大娘笑了笑。
自家閨如此知恩圖報,到非常欣。
金大娘鉆進廚房里忙碌了起來,一盞茶的時辰后,提著一個籃子走出了廚房,朝小元寶出了一只手。
小元寶將手放在了金大娘的手里,由牽著朝外走去。
母兩人一路上了山,來到了半山腰上的山神廟。
在山神的誕辰過去之后,山神廟的香火已經沒有之前那麼旺了。
金大娘先將籃子里的貢品全部取了出來,依次擺放在了供臺上,擺放得十分工整,一眼就能看出擺放者的誠心。
接著,又從籃子里面取出了一把香。
用火折子點燃了香,跪在團上,給山神磕了三個頭。
小元寶也用火折子點燃了三支香,跪在團上,同樣給山神磕了三個頭,在心里默默地謝了山神爺爺今天所有的幫助。
做完這一切之后,母倆人有說有笑地下了山。
他們兩人剛來到山腳下,就遇到了迎面而來的六個人。
其中一人是他們龍王村的王里正,另外四個人是其他村的里正,還有一人是他們本地的鄉長。
在大龍國,五里為一鄉。
一個鄉長下面有五個里正。
“要不怎麼說真是湊巧呢,咱才剛進龍王村就遇到了金家人,”王里正抬頭看了一眼小元寶和金大娘,揮手打了一個招呼,“他金家的,你們是剛拜完山神下來嗎?”
“里正爺爺好。”小元寶禮貌地跟王里正打了一個招呼。
“這孩子真乖。”王里正笑呵呵地說道。
“王里正,周鄉長,你們這是上哪去啊?”金大娘問道。
王里正回答道:“往你們金家去呢。
“上次,你們家五郎不是做出了犁床嗎?
“我們在開荒的時候覺得非常好用,但是一架犁床也不夠呀,咱在開荒的時候借過來借過去,每個人能用到的時間和次數都很。
“我這不就想著,咱上次村里捐錢給山神辦誕辰,不是還剩了一些錢嗎?
“我打算用那些錢給村里做五架犁床,這也算是取之于民用之于民了。
“這樣一來,咱們在開荒的時候,差不多也就夠用了。
“反正大家可以你借一下我借一下嘛,不讓一個人一直霸著的話,勉勉強強是夠了的。”
“那周鄉長是過來做什麼的呢?”金大娘好奇地問道。
“當然是過來看犁床了,”王里正興致地說道,“咱本地老百姓都窮,都不大能夠吃得上飯,如果開荒能夠取得不錯的效,那我覺得不如讓咱全鄉的人一起來開荒,這樣一來,大家不就都有口飯吃了嗎?”
“我們還沒說要跟著你們一起開荒的呢。”其他幾個村的里正紛紛說道。
“哎呀,這不是遲早的事兒嗎?”王里正擺了擺手。
“這不是遲早的事兒,開荒太辛苦了,我們不想這個坑。”
“對啊,開荒實在是太辛苦了,我們不想這個坑,你別把你自己的想法強加在我們的上。就算有縣令大人鼓勵你們開荒,那他只是在鼓勵你們開荒,又沒有鼓勵我們開荒,這跟我們無關啊。”
“再說了,要不是你攛掇著周鄉長把我們都喊過來了,我們其實都不想來,我們本村的事可多了,哪有那麼多閑工夫過來看你們搞什麼犁床啊!而且,在我看來,你這也是吹牛皮居多!所謂的犁床肯定沒有你說的那麼厲害!這麼厲害的東西,哪是這麼容易發明的?這厲害的農又不是你們院子里掃地的掃把!唉,啥事兒都沒那麼容易喲。”
……
其他幾個村的里正紛紛說道。
王里正嘆了口氣:“等你們看了,你們就知道了,你們也會跟我一樣嘆服。金家這個娃娃可了不起了,以后可是會有大就的。”
周鄉長和幾個里正都很無語。
一時間,他們都不知道該說什麼話了。
“哎呀,耳聽為虛,眼見為實。總得讓你們見一見,你們才會相信我的話。”王里正拍著自己的膛說道。
周鄉長嘆息一聲:“哼,我覺得你這次說話不靠譜。一個農又能清除蘆葦,雜草又能深耕,這世上能有這麼好的農嗎?”
“有啊,真的有,就是我五哥哥做出來的。”小元寶拍著自己的小脯,仰著小臉自豪地說道,“這個工可好用了。最開始,村里人也不相信我們的農會很好用,可當他們見識過一次之后,他們都搶著來借我們的農用呢。現在在荒地上,人人都夸它。”
“他的話不太可信,你這個小娃娃的話就更不可信了,”周鄉長聽了之后直搖頭,“做人啊,要實事求是;講話呀,千萬不能夸大。”
“我們真的沒有夸大。”小元寶很鄭重地說道。
可周鄉長會相信嗎?
周鄉長本不會相信!
“哎呀,都已經來到這龍王村了,那就是騾子是馬拉出來遛遛嘛。”王里正連忙開始打圓場。
周鄉長和幾個里正對視一眼,紛紛搖頭,心想今天大抵是要白跑一趟了。
直到這時候,他們也不肯相信王里正的話。
周里正帶著幾人,在金大娘的帶領之下來到了金家。
此時,金家的人都已經準備好了,他們正要出發去荒地上呢。
王里正一看到金五郎,就高興地大喊起來:“金五郎,好小子,你看看我帶誰過來了。這位是咱們鄉的周鄉長,這位是咱隔壁村的劉里正、這位是咱另一個隔壁村的趙里正,這位是跟咱隔了一條河的郭里正、這位是后面山徐家村的徐里正。”
“鄉長好,各位里正好。”金五郎連忙給大家見禮。
這孩子客客氣氣,冷冷淡淡。
有本事的人都有底氣,表現得很疏離。
“你好,”周鄉長打量了他幾眼,皺了皺眉問道,“你才十一二歲左右吧?你學木工幾年了?”
“我從三五歲開始就跟著我師父做木工了。”金五郎回答道。
“那到現在總共也沒幾年啊。你師父是不是之前住在白石山上的那個木匠?咱十里八鄉要是有誰要打木的話,都是找他打的吧?”周鄉長又問道。
“對,那就是我師父,不過我師父不久之前過世了。”提起這一茬,金五郎到現在還很傷心。
“嗯,我知道,你節哀順變,”周鄉長拍了拍金五郎的肩膀,“唉,可惜了,這麼好的一個木匠人就這麼沒了。那你師父的本事你學到了多呀?”
“該學的都學完了。”
周鄉長一聽這話頓時有些不高興了,他覺得金五郎同王里正一樣,也是在說大話。
他才幾歲?他才學了幾年?他怎麼就敢說自己該學的都學完了呢?
他心想,怎麼這一家都有說大話的病?
又或者,整個龍王村的人都有說大話的病?不然的話,怎麼連這王里正也有點給人上沒長、辦事不牢靠的覺呢?
唉,看來這個犁床,不看也罷呀。
“我突然想起今天還有事……”周鄉長扭頭說道。
“那我們就趕出發去荒地,咱趕看完犁床,也就不耽誤周鄉長辦事了。”王里正馬上打斷了他的話,可謂是十分機智。
周鄉長一口氣提不上來,咽不下去,只好就此作罷。
行,去看看就去看看吧。
省得這個王里正三番兩次地跑來他家,不停地念叨這件事。
等他看過了這所謂的犁床,確定這犁床并沒有他說的那麼神奇,這王里正以后就無話可說了。
“那就走吧,那就趕去吧。”周鄉長無奈地點了點頭。
其他幾個里正在看到做木工活的是一個小孩之后,原本不想去,都想找借口離開,因為他們覺得這事兒簡直離譜到家了!
但現在周鄉長都發話了,他們也只好點了點頭。
那就去吧。
如果這犁床確實沒有王里正說的那麼神奇,那就別怪他們在事后對王里正冷嘲熱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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