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流螢去安王府久久沒有回來,不止蕭墨擔心的出來尋找,韓鈺也早已是坐不住,提著燈籠在驛館門口等。
而看到那盞黑暗中明亮的燈籠,蘇流螢心裡一暖,彷彿找到了家的孩子般,心裡的心酸與痛苦暫時被拋開。
快步上前接過韓鈺手中的燈籠,心裡激,而面上卻假意嗔怪道:“這麼晚了公子不睡怎麼還來了外面?雖說是盛夏,晚上的風也涼人。”他雙不得涼的……
看到蘇流螢的那一刻,韓鈺閉的心放鬆下來,他淡淡笑道:“說好等你回來下棋,怎麼能食言。”
說罷,他看到了隨步而來的蕭墨,看著他面上的神,韓鈺心裡一片明瞭,拱手道:“謝謝蕭太子掛念了。”
蕭墨卻是撇開頭哼了一聲,越過他們搶先進了驛館大門。
蘇流螢將燈籠到默默站在一旁的長風手裡,推著韓鈺也往驛館走。
邊走韓鈺邊問,樓樾可有好些?
蘇流螢悶聲道:“好了,退了燒人就醒了……”
韓鈺點點頭,卻沒有再問其他,笑道:“阿奴下午熬了綠豆粥,特意給你留了一碗,如今在井水裡泡著,涼涼的正是好喝的時候。”
今年的夏日比往年都要熱些,驛館裡也給韓鈺他們送來了冰塊,只是份量很,本不夠用.所以蘇流螢就想法子將一些易壞的食用竹籃吊著,放到井水裡泡著,既可以讓食冰冰涼涼的好吃,還可以保鮮不易壞。
蘇流螢乖巧的應下,訕然道:“今日晚了,奴婢明日再陪公子下棋。”
回到院子,蘇流螢先與長風一起伺候韓鈺睡下,再轉到後院的水井邊,正要拉起吊繩拿出綠豆粥,卻聽到後的水臺邊傳來‘咂吧’聲。
回頭一看,泠泠月下,蕭墨斜躺在一旁的水臺上,一隻手撐著腦袋,一隻手端著碗,正咂吧咂吧的喝著的綠豆粥。
蘇流螢並不生氣他吃了自己的綠豆粥。走過去看著蕭墨,突然問道:“蕭太子來大庸——到底爲了什麼?”
“若說爲了你,不,一半爲了你,你相信嗎?”
放下手中的碗,蕭墨定定的看著,好看的桃花眼在銀月清輝下,閃著奇異的亮。
蘇流螢已習慣了他說話的不正經,面不改的順著他的話問道:“那另一半呢?蕭太子來大庸另一半爲了誰?”
蘇流螢同樣定定的看著他,總覺,這個外表輕浮,實則行蹤神的蕭太子上有著不同尋常的。
“找本太子的——哥哥!?”
此言一出,蘇流螢微微一震,一臉的震驚,更是不敢相信的瞪大眼睛看著蕭墨。
而蕭墨卻勾脣笑了起來,手輕輕彈了彈的額頭,笑道:“小傻子,你知道了我所有的,是不是代表從今天起,你是本太子的人了?!”
蘇流螢被他彈得回過神來,怔怔的看著一臉輕鬆的蕭墨,驚訝道:“太子說得是真的嗎?你……有哥哥在大庸?找到他了嗎?“
蕭墨坐起,擡頭看著高高懸在當空的銀月,好看的長眉微微擰起,冷冷道:“好像找到了,又好像沒找到……”
“不過,我卻是找到你了!”
回頭,蕭墨對舒心一笑,俊的面容在月下熠熠生輝。
蘇流螢心頭一震,不解的看著蕭墨,遲疑道:“太子之前認識我嗎?”
蕭墨眸切切的看著,神在夜中看不分明,勾脣笑道:“大漠最麗的天鈴花,本太子當然識得。”
蘇流螢細細在將自己在汴州認識的人都想了一遍,卻是想不起自己以前見過蕭墨,所以也就不再將他的玩笑話放在心上,拿過他放在一旁的空碗洗了,道:“夜深了,太子早些回去休息吧。”
看著天邊出的淺淺亮,蕭墨打著哈欠往自己院子那邊走去,走出兩步又停下看著蘇流螢道:“你真的不考慮跟本太子去胡狄麼?別忘了,那裡還是你阿孃的故鄉。”
聽他聽起阿孃,蘇流螢心裡涌上心酸,想著在阿孃棺槨前立下的誓言,再想到答應樓樾的話,蘇流螢心裡更是苦不堪言……
而自從知道韓鈺的雙凍壞不能行走後,蘇流螢已是打定主意服侍他一輩子的,所以,怎麼可能跟蕭墨走。
沒有正面回蕭墨的話,問道:“蕭太子準備回胡狄了嗎?”
蕭墨神意味不明,“應該……快了吧!”
回到屋,已臨近天明,雖然一晚沒睡,可蘇流螢卻一點睡意都沒有,呆呆的坐在牀頭,腦子裡涌現的全是樓樾看向紅袖時的神。
想著他曾經對自己的,蘇流螢心裡無比的苦悲痛,手不自的到了掛在前的玉牌。
然而,一到玉牌,卻是突然想到了蕭墨之前給他看過的相似的玉牌,再想到蕭墨方纔對說的話,腦子裡飛快的劃過一道亮,一個可怕念頭突然出現在的腦海裡——
聽蕭墨說他是來大庸尋他的哥哥的,聽他當時說話的神,並不像在騙。
而蕭墨來大庸這麼久,確實沒有做過其他什麼事,整天一副無所事事的樣子,確實不像是爲了國事來大庸,而是爲了他自己的私事。
如果真的如他所說,他是來大庸尋找自己的哥哥的,那麼,他的哥哥是誰?
一想到他上那兩塊與樓樾相似的玉牌,還有他曾經潛龍圖閣,蘇流螢全一窒,在瞬間凝固了——
龍圖閣裡放的是皇室檔案,所以,他要找的‘哥哥’是皇室中人。
而樓樾卻屬於半個皇室的人!
還有他們都有的那兩塊相似的玉牌……
所以,樓樾就是他要找的‘哥哥嗎?!
這個念頭出現在腦子裡卻是將蘇流螢徹底震住了,全一片冰涼!
下一瞬,已是不由自主的去否定這個可怕的念頭,可心的潛意識裡卻告訴,所梳理的一切卻是對的。
全涌上一層層的寒意,蘇流螢將玉牌拿在手裡,仔細看清上面的圖文,握著玉牌的手劇烈的抖著……
而彼時的永坤宮裡,樓皇后也是徹底未眠。
安王府傳來樓樾退燒醒來的消息,原本應該高興的樓皇后卻是半點喜悅都沒有,臉上佈滿寒霜,狹長的眸盯著面前的一幅陳舊發黃的畫卷久久不能言語……
瓔珞陪著站了一晚上,覺到樓皇后眉眼間的越發濃郁的沉狠戾,瓔珞全冰涼,極其小心的上前勸道:“娘娘,都一個晚上了,娘娘還是上牀歇息一會兒……”
“樓家出了如此大的事,你讓本宮如何睡得著?!”
想著心中猜測的可能,樓皇后心裡涌上無窮無盡的膽寒,而這些寒意,隨著時間的推移,卻是化作濃濃的恨意和恥不甘!
瓔珞被樓皇后神間的狠意嚇到,不哆嗦道:“娘娘,此事事關重大……而世間相像之人也不是沒有……單憑這些,還不足以斷定世子爺不是……”
“那玉牌之事要做何解釋?樓家的兒子爲何與樓家人長得不像,卻像這個胡狄王?”
樓皇后一想到樓樾可能不是自己兄長的骨,不是樓家真正的子孫,心裡的怒火已是抑止不住的熊熊燃燒起來,狹長的眸冷可怕!
“本宮從不相信世間有什麼巧合之事——一切巧合都是人爲罷了!”
“本宮之前一直想不明白,雖然兄長風流,但真正娶進王府的妾室之又,對安王妃也算寵,爲何卻執意要離開王府出家爲尼……如今想想,只怕是做了虧心之事,無呆在王府,更沒有將王府當自己的家,所以纔會離府出家……”
看著面前胡狄王年輕時的畫像,越看,樓皇后越發覺得,樓樾神態面容與他皆是異常的想像,看得越久,幾乎可以將兩人看作一人……
其實在雲夢臺上看到蕭墨上的玉牌那一刻開始,樓皇后心裡就產生懷疑。
後來,蘇流螢拿出樓樾的玉牌替李修擋下樓家影衛,樓皇后終是看清了樓樾玉牌上面的圖文,這才驚覺,樓樾玉牌上面的圖文以及玉質,竟是與蕭墨的玉牌是一樣的……
心裡的迷團越滾越大,事關樓家子嗣脈正統,樓皇后終是不安起來,將安王急召回京,一爲樓樾因蘇流螢暗中調查自己,不肯再的掌控。而最重的一點卻是爲了弄清樓樾的真正世……
若說之前一切只是樓皇后的猜測,然後等從龍圖閣找出二十五年前胡狄王來大庸時留下的畫像,卻是確定了心中的猜測。
年輕時的胡狄王,竟是與樓樾長得十分的相似,特別是那雙深邃如墨的眼睛,如出一轍!
樓皇后又連夜翻出安王妃從胡狄來大庸的那一年的檔案記錄,卻是發現,送那一批胡姬和貢品進京的,正是當年尚爲皇子時的胡狄王!
所以,事到如今,樓皇后已聽不進瓔珞的勸,心裡懷疑的種子瞬時生發芽,呈蓬之勢一發而不可收拾……
看了眼外面的天,已到了開宮門的時間。樓皇后將桌上的畫卷和安王妃進京時的檔案記錄讓瓔珞一併帶上,冷冷道:“出宮,擺駕安王府!”
樓皇后到達安王府時,門口的小廝還以爲是擔心世子爺的病,正要去楠院通傳,樓皇后卻冷冷道:“去主院!”
主院正是安王樓譽的院子。
一大早見到樓皇后,安王樓譽心裡微微一驚,面上卻是鎮定的將迎進書房,關了門。
安王知道,沒有急事,樓皇后不會親自出宮來找自己。
果然,當樓皇后將手中的東西展開放在樓譽的書桌上時,樓譽眸驀然一沉,盯著畫像上的男子冷冷問道:“他是誰?”
樓皇后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擰眉冷聲道:“這是二十五年前的胡狄王……那時,他尚爲皇子,送了一批胡姬進京。而你的王妃,就在其列!”
看著畫像上與樓樾極其想像的男子,樓譽心裡已是想到什麼,眸一沉,雙手驀然收拳,面沉如霜。半晌冷冷道:“皇后如何發現的?”
樓皇后面同樣的結滿冰霜,抑住心裡的慌與恨,冷冷道:“兄長,還記得王妃從小給樾兒戴在上的那對王牌嗎?胡狄太子蕭墨上有一對與他一模一樣的玉牌……”
樓譽心口一麻,咬牙聲道:“皇后想說什麼?”
看著兄長明顯蒼老的面容,樓皇后心裡落滿冰雪,冰寒骨。
良久,終是鼓起勇氣問出那句最艱難的話——
“兄長,樓樾——真的是你的兒子嗎?”
聞言,樓譽全一,那怕冷狡詐如他,在聽到這句話時也是經不住打擊的跌坐進了後的椅子裡……
屋,一時間陷死一般的靜寂中……
良久,樓譽冷冷開口,聲音冷戾帶著一不易察覺的殺氣,一字一句冷冷道:“此時正在府上,是與不是,問過就知道了!”
說罷,正要打開房門,吩咐邊的隨從去喚留在王府的安王妃,卻被樓皇后攔下了。
狹長的眸閃著可怕的寒芒,樓皇后冷冷道:“若是樓樾真的不是我們樓家的孩子,兄長準備如何置?”
在樓皇后心裡,早已是認定了樓樾就是胡狄王與安王妃的野種,所以竟是先問起了樓譽要如何置樓樾?!
全涌現稟烈殺氣,遭遇妻子背叛並喜當爹,還幫夫養兒子,對任何一個男人來說,都是巨大的打擊與辱,何況安王份尊貴,又心高氣傲,如何能容忍這份辱!
‘啪!’
一聲脆響,安王手撈起筆架上的一支玉毫筆,雙手用力一瓣,手中的玉毫筆即刻折斷數截!
“若是真的,賤人與那野種皆如這玉毫——只有殺之才能解我心頭之恨!”
安王激烈的反應,樓皇后並不奇怪。
看著被安王扔在地是碎裂的玉毫筆,樓皇后眸裡的狠一如破裂玉毫上閃過的幽冷的。
一字一句冷冷道:“殺是必然的。只是在那之前,還得讓那野種爲我樓家做點貢獻,不然,如何對得起我樓家辛苦養育他這麼多年。”
“他如今手握重兵,正是賢兒登基爲帝最欠缺的。所以,暫且留他命,等賢兒登上帝位那日,再將他剝皮筋,挫骨揚灰,以解兄長與樓家的恥辱!”
“而那個賤人——不如由本宮替兄長置了!”
僅隔著幾個院落的楠院裡,安王妃並不知道自己辛苦瞞了二十五年的已被人穿,心裡還一心想著樓樾會放下安王府的一切紛擾,帶著自己與蘇流螢遠走高飛,再也不會被人發現樓樾的世……
與樓樾一同用過早膳後,安王妃就離開了。
樓樾雖然心生不捨,但知道母親留在王府並不心安,所以也不強求留下,答應等病好以後,就籌謀如何帶們離開,讓安王妃靜待他的好消息。
親自將安王妃送到府門口,樓樾看著安王妃獨自離開的孤單影,心裡驀然生出無比的淒涼,不由上前握住安王妃的手,再次許下承諾道:“母妃,不用多久,兒子就會帶著你與流螢離開這裡,去一個母妃喜歡的地方生活。不會讓母妃再一個人忍孤苦……”
年時樓樾不理解母親離開自己,一個人搬去孤僻的庵堂居住。
可隨著他年歲的長大,他越發的知王府裡的清冷冰涼,甚至是沒有一的溫暖味道……
看在外人眼裡,安王府奢華輝煌,可只有久居在裡面的人,才能覺它的冷寒。而樓樾同樣如此。
外人眼裡,他是高貴無憂的世子爺,可沒人知道,他心的孤寂。所以,每當他心裡困苦難時,都會跑去庵堂找安王妃,因爲王府里本給不了他心靈一溫暖……
所以,隨著他年數的漸長,他終是理解了當年母親執意離開的原因,心也越發的痛惜孤苦一個住在庵堂的母親。
聽到他的話,安王妃苦悶已久的心裡生出了一籍,發自心的歡喜笑道:“你別天惦記著母親,如今讓流螢回心轉意纔是要。只有同意跟你走,你的計劃才能實施。反正,母親永遠是支持你的。只要跟著你們,隨便去哪裡,母親都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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