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胡說!”劉蘭雪臉微微慌,“我家娘子救我命,保我清白,我對我家娘子忠心耿耿!至死不渝!”
“你既說了至死不渝,那我問你,如果當時在宮中的不是梁生,而是你,你可愿替你家娘子被吸進那時空的夾之中?讓你的靈魂離開這世間?”景延年瞇眼看。
他俊臉映著月,有幾分醉態,但他的語氣卻清清冷冷的,清醒至極。
“我自然愿意!”劉蘭雪立時答道。
景延年呵的冷笑一聲,“你愿意?只怕你不愿意吧?”
“王爺休要這般揣度我!我這條命就是我家娘子的,若能為娘子舍去命,那是我的福分!”劉蘭雪攥了拳頭。
景延年長長的哦了一聲,重重的點頭,“倘若當時在宮里的人是你,替你家娘子進了那圈子的人也是你。如今你魂不知去,你倒是希梁生在此為難著你家娘子,不得嫁人,為你守喪守到那天荒地老,耽擱的一生幸福?”
劉蘭雪怔了怔,映著月的小臉兒上,微張。
景延年笑了笑,“梁生若是懷著這樣自私的想法,你家娘子就不該念著他,激他!呵,他若是這種人,當初就不該他進了那圈子,不該他推了玉玉出來!憑白他攤上這麼一份恩!”
“你……”劉蘭雪倉惶瞪眼,“王爺休要這麼說梁郎君!他不是那種人!他當時之舉,絕無私心,只是為了救娘子!”
景延年挑眉看著劉蘭雪。
劉蘭雪像是被他到了退無可退的角落里,臉局促倉惶,氣息略微急促。
“梁郎君若是還在,他不會攔著娘子……娘子的決定,他從來不會反對,娘子要做什麼,他只會拼盡了全力去做……”
劉蘭雪說著竟哭了起來。
景延年瞇眼看著。
“迫娘子的人是我……若是梁郎君在,他定會恨我,怨我……可是他……我可惜他一番誼,致死未曾告訴娘子,我為他惋惜啊……”劉蘭雪在房頂蹲了下來,抱著自己的膝蓋,哇哇的哭。
景延年提步走到邊,半蹲下來,定定看著,“這只是你的想法而已。他同玉玉認識這麼多年,他不曾有機會將話說出口麼?他自己做出這樣的選擇,或許只是順應他自己的心意而行。他離開的坦坦然然,你惋惜什麼?”
劉蘭雪只是哭,并不理會他的話。
景延年嘆了口氣,起仰著天道,“梁生啊,你如今又在哪個時空當中?又遇見了什麼人?煩請你托夢回來,告訴這個傻姑娘,你去了另外一個地方,倒是比留在這里更好!”
劉蘭雪抹了抹臉上的淚,抬眼看著舉目天的景延年,“王爺竟也相信梁郎君只是去了另外一個時空的無稽之談?”
“這怎麼是無稽之談呢?人是有靈魂的,會死,靈魂卻不滅。”景延年幽幽一聲長嘆。
“王爺一酒氣,定是喝醉了。”劉蘭雪皺眉說道。
景延年哼笑了一聲,“你這死心眼兒的丫鬟,怎的就遇上了一個和你一樣死心眼兒的主子呢?我們爭執了這麼半天,定然早已經聽見了!”
劉蘭雪順著他的目,向娘子的臥房。
“明知道我想見,卻不出來和我相見,偏偏又將燈熄滅了!”景延年嘆口氣,“在眼里,一個丫鬟,一個離開的人,竟都比我更重要麼?”
劉蘭雪聞言,臉上的表愣怔了片刻,不由抬手了眼眶。
眼眶發酸,酸進了心里頭。
景延年又嘆了口氣,“不打擾睡覺了。”
他翻離開。
劉蘭雪卻縱躍下房頂,輕輕的敲了敲臥房的門。
“進來吧。”蕭玉琢的聲音,帶著清醒,沒有睡意。
屋里沒亮燈,劉蘭雪挲著走進了里間。
借著窗口映進來的月,瞧見蕭玉琢正靠在床頭上。
“娘子,您都聽見了?”劉蘭雪小聲問道。
蕭玉琢拍了拍邊的床榻,“過來坐。”
劉蘭雪慢吞吞挪了過去,小心翼翼的挨著床沿坐了下來。
蕭玉琢臉上出溫潤笑意,和的月映進窗,將臉上的線條映的格外朦朧。
“您從來沒有喜歡過梁生麼?”劉蘭雪小聲問道。
蕭玉琢沉默了良久,幽幽嘆了一聲,“我欣賞他,激他,這輩子怕是都不能忘了他。可這種,跟男之,跟不一樣。”
劉蘭雪咬著下。
“我對修遠喜歡過,討厭過,恨過,最后還是了。無論是恨還是,都是異常強烈的。可想到梁生,我卻往往會想起一個詞。”蕭玉琢緩聲說。
劉蘭雪抬眼看,“什麼詞?惺惺相惜?”
“君子之淡如水。”蕭玉琢低聲道。
劉蘭雪哇的一聲哭出來。
蕭玉琢手輕拍的背。
趴在蕭玉琢的被子上哭,綢緞又又涼,親潤了的眼淚,變的更涼。
“他一定知道,所以一直沒有提過自己的,一直把自己的藏在心里頭……”劉蘭雪哽咽說道。
蕭玉琢嘆了一聲,“那你呢,你告訴過他,你對他的麼?”
“他那樣通的人,怎麼會看不出我的心意。他總是回避我,幾乎不給我獨的機會。我是孩子,在外人面前,怎麼能說出那樣的話來?我知道,他在逃避我,越是喜歡,越是不敢說出口,”劉蘭雪趴在被子上,連連搖頭,緞面的被子溜溜的,“我怕一旦說出口,就連朋友之誼都沒有了……”
泣不聲。
蕭玉琢抬手緩緩的著的頭發。
“可是娘子,梁生當真是對娘子最好的人……”
“我會為他守喪的。”
“娘子能為他守多久?”
“這……”
主仆間一時沉默下來。
劉蘭雪皺著眉頭,眼睛一瞬不移的盯著蕭玉琢。
即便屋里的月很有限,眼中的質疑和期待卻還是遮掩不住。
“罷了,若不是一輩子,還有什麼意義呢?”劉蘭雪小聲咕噥道。
蕭玉琢一時無話可說。
守一輩子喪?那和梁生的關系什麼了?
景延年只怕恨不得將梁生的墳都給刨了吧?
嘆了口氣。
“婢子不攔著了……”劉蘭雪悶聲說。
“嗯?什麼?”
“婢子不攔著娘子和吳王的婚事了。”劉蘭雪說完,便起向門口走去。
走到屏風,忽然又轉過頭來。
兩人離得太遠,月不夠蕭玉琢看清楚的臉。
只能聽聞的聲音帶著幾分不甘,“可旁人的心意總是比不過他的。”
說完,大步離開。
次日,當真撤去了長青幫的人。
帶著長青幫的人,守在玉府外,說是保護玉府的安全,保護蕭玉琢。
其實不過是為了防著景延年罷了。
玉府外的家丁守衛,那都是帶著火的,即便沒有長青幫的守衛,一般也沒有人敢惹。
劉蘭雪撤去了的人以后,景延年很快便得了消息。
蕭玉琢請了大長公主到玉府暫住。
這意思就很明顯了。
景延年當即又請了人來提親。
在大夏,婚姻大事乃是父母之命,妁之言。
他要堂堂正正的娶蕭玉琢過門,大長公主和蕭四爺的首肯是頂重要的。
大長公主見到景延年請來的人時,甚至熱淚盈眶。
拿帕子沾著眼角,背過臉小聲道,“可算是修正果了,從沒見嫁個人也這般作難的!”
蕭玉琢站在屏風后頭,雖然不是真正的“閨中子”,這會兒卻也不便面。
看著大長公主臉上的惆悵欣,心頭也是五味雜陳。
大長公主許是變故看的太多,兒這婚事磋磨太多,一波三折的都害怕了,是以沒矜持,直接把婚期都給定了,“他們這婚事不比旁人,長安人也沒有不知道的,既是提親,那些繁瑣的環節都給省了,直接的將婚期定下,就下聘準備迎娶吧!”
人說了這麼多年,大約是頭一回遇見嫁兒這麼爽快的。
當即樂的合不攏,定下婚期之后,大長公主大大方方的送了人好些綢緞布帛,以示酬謝。
人樂顛顛的去吳王府復命,吳王府那邊兒的賞賜,斷然不會比大長公主給得。
一頭兒說事兒,兩頭兒拿賞賜,世上在沒有比這更劃算的事兒了。
人回去向景延年復命的時候,樂的都合不攏了。
“大長公主選了幾個日子,請吳王殿下命司天監測算一下,看哪個日子最是吉利,現在就把婚期定下來!”人笑得像朵花。
景延年雖表冷毅,可那一雙深沉如墨的眼眸中,卻是溢出太多太多的笑意。
他原本剛毅朗的人,都變得溫潤起來。
人給了大長公主定下的幾個日子,景延年親自寫下那幾個日子前去司天監測算。
這話傳進了李泰的耳朵里。
景延年既然是請司天監算,那便是沒有瞞著李泰的意思。
李泰坐在座之上,怔怔的看著司天監抄寫給他的幾個日子,愣愣發呆了好一陣子。
“朕,到底還是失去了……”李泰微微一聲嘆息,目變得分外遙遠。
李泰邊的太監有些擔憂,小聲問道:“要不要暗示司天監,干涉這件事?”
李泰搖了搖頭,“不必了,已經沒有必要了。”
太監有些費解,分明從圣上的目中看出了不舍,圣上乃是殺伐果斷的人,怎麼在蕭娘子的事上,往往顯出優來?
在景延年的提示下,司天監選了個最近的日子。
景延年準備了陣容奢華的聘禮,前往玉府下聘。
如今他不過是個閑散王爺,手中無兵無權,他倒也不像以往那般低調行事了。
不必害怕史言的彈劾,人倒是可以活的隨的多。
再不能委屈了他的玉玉,怎麼有排場,就怎麼來。
那聘禮陣容大的,讓長安城的百姓都震驚了。
“吳王是把整個吳王府都搬去了玉府吧?”
“那有什麼?依著大長公主對蕭娘子的疼,還不是多樣抬進去,原樣抬回來?”
“即便如此,也可見吳王對護國夫人的惜之呀!這是得多看重,才這般鋪排?”
……
婚期定在兩個月之后。
蕭玉琢邊巧的繡娘全都被召集來,為繡嫁。
手工最是巧的繡娘,邊都有一個伺候起居的丫鬟,莫說活兒了,們便是洗臉喝水吃飯,這些日常的活計都不做。
們的手,除了捻針綢緞,就什麼都不做,其余皆由邊伺候起居的丫鬟來做。
如此方能養出如剛剝了殼的蛋一般無比的手。
唯有如此的手,才能不磨掛那昂貴的綢緞。
這樣的手,在綢緞上繡出百鳥朝花團錦簇這樣致繁復的花紋,才不會將那矜貴的綢緞磨畫。
十幾個繡娘,一起趕工,一個多月的時間,才將這嫁給制好繡好了。
蕭玉琢披上這嫁試穿之時,真是滿屋都因而明亮起來。
那靈的繡活兒,像是活了一般。
被白鳥朝賀的凰,一雙靈的眸,熠熠生輝。
更顯得穿著袍的人,端莊高貴。
凰乃是皇后娘娘的規制,一般人不能穿,唯有一種況除外,就是新娘子。
大婚這天,新娘子特赦可以穿袍。
大婚這一天,是一個子極盡榮寵,輝煌無以復加的一天。
縱然蕭玉琢覺得,不過是“再嫁”,復婚而已嘛。
大長公主卻相當的重視,玉府上下也是張的不行。
這鄭重的氣氛,把蕭玉琢給染的也有些不自在起來。
“阿娘,我同修遠又不是認識一天兩天了,這些年來老夫老妻也算得上了吧?不必弄這個樣子……”
“你的嫁妝單子呢?他抬來那麼些個聘禮,斷然不能讓你的嫁妝低了過去!”
“我跟他還用計較這些麼?”蕭玉琢哭笑不得。
“世人眼可看不見你跟他之間的誼!”
“我又何必在意世人的眼?”
“你不在意我在意!我就你這麼一個閨,被人著脊梁骨說了多年,前些日子學館里的學生,為你的榮譽而戰,才你的名聲有抬頭之勢,如今正是氣勢高的時候,我豈能你的大婚把這勢頭下去?”大長公主憋著一子氣。
蕭玉琢只好任由去,安安靜靜的看著母親的準備。
“這些日子都沒瞧見蘭雪呢?”的婚事不用自己籌備,一切有大長公主。
便落了清閑,一面跟香對弈,一面悠然問道。
香看了一眼,低聲說,“是,蘭雪這些日子都沒有往玉府來了,大長公主定下婚期之后,更是避著玉府走。”
“這是還沒想開呢。”蕭玉琢啪嗒落下一枚白子。
香修長的手指著一枚瑩瑩潤潤的黑子,緩緩點了點頭,“心眼兒實,人太固執,認準了一件事,怎麼勸都難勸進心里。梁掌柜這走了也有半年了,還……”
蕭玉琢嘆了口氣,“那請柬就不必給了,免得心里更不痛快。”
香應了一聲。
主仆兩人繼續啪嗒啪嗒的落著棋子。
婚期一日日近了,景延年人逢喜事神爽,走到哪兒都自帶一清風,臉上的笑意比二三十年加起來都多。
大婚之前,吳王府就開始大擺流水席,以示歡慶。
據聞大婚之后,還要再擺上五日的席面,長安人都吃個痛快。
大婚前一日,他幾乎是一宿沒睡,激的睡不著覺。
他夜里就想翻墻去玉府,看看玉玉。
廖長生扔下自己的新婚妻,守在吳王府里,才算勸住了他。
“人說,大婚之前不宜相見!再說娘子一大早的就得起來梳妝,這會兒說不定好容易睡著了,您去了再驚擾了,明日沒神。”廖長生倒是語重心長的像個過來人。
景延年在屋子里邁著方步,整個人興的像是磕了藥。
他剛在床上躺下,就覺得渾發熱,睡不著。
只好掀了被子,又跳下床來繼續在屋里轉圈兒。
剛聽見外頭公打鳴,他就立時招了人進來,給他洗漱更。
他一夜未睡,臉上卻連半分疲憊之都沒有,神奕奕的臉面都帶著。
他陳墨般的眼底,像是點著一盞燈,華彩非凡。
蕭玉琢雖也激,卻是睡了個好覺,一大早還是被長公主給醒的。
喜娘給梳頭發的時候,臉上還帶著些惺忪之意呢。
大夏這婚事可比現代還復雜。
一大早起來,幾乎要到黃昏時候才能熬到拜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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