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積
眾臣退出書房,年紀最輕的季玉深恭敬地跟在最後。
幾位閣閣老和李閣老並肩而行,談論方才殿中的賑災之策,一直走到遠離書房的範圍,才似笑非笑地轉頭看季玉深。
「首輔大人這位東床快婿委實驚人啊,不僅文採好,連種稻也會。」
眾人曖昧地笑,李閣老聽出話中的諷刺之意,眉頭微蹙,有些不滿地看了季玉深一眼。
待眾人離開只剩他翁婿二人,李閣老低聲道:「玉深,你方才在皇上面前,為何要說自己會種稻?你以為這樣就能討皇上歡心嗎?」
他拂袖一嘆,「即便皇上一時歡心,可朝臣們個個都長了一雙勢利眼。從前只知你寒門出,礙於我李府的面不敢如何,此後豈不要嘲笑你?」
季玉深全然沒有李閣老的慍怒,反而若無其事,「岳父大人誤會玉深了,玉深只是實話實說罷了。會就是會,不會就是不會,玉深不會對皇上說假話,那是欺君之罪。」
李閣老一愣,回看自己這個婿。
他得白凈俊秀,角總掛著淡淡的笑意,一雙深邃的眼一看便知心中有丘壑。
進士發榜時他第一眼看到這個年輕人,便覺得與眾不同。他穿著一樸素單薄的長衫,在寒風中瑟瑟發抖,卻沒有半點畏之態。
和那些錦華服的同榜進士相比,他的彩也掩蓋不住。
李閣老出書香世家,自問自己並非嫌貧富之人,否則也不會把自己的嫡次嫁給季玉深,他只是不希自己的婿被朝臣取笑。
他嘆了一口氣,「唉,你何必……」
欺君之罪,說起來是個大帽子,其實朝中大臣誰沒有欺過呢?
季玉深見他眉頭還蹙著,笑了笑,「岳父大人不必在意這些虛名,出寒門又如何?我就是要滿朝文武都知道,我季玉深出寒門。」
李閣老一愣,忽然想到了什麼。
只聽季玉深繼續道:「皇上重用寒門士子,這一點岳父大人應該看得出來。我雖出寒門,卻娶了首輔之,這寒門二字便不再純粹。若要得皇上重用,就得讓我上的寒門二字更加純粹。」
李閣老一怔,沒想到初朝堂的季玉深,竟然有這樣徹的思維。
連他都沒想明白的事,季玉深卻清清楚楚,並且為之付出了行,他很清楚自己要做的是什麼。
李閣老面上出笑容,更加堅定自己的想法,這個寒門貴婿他是看對了。
季玉深淡淡地站在那裏,就像風雨里的一桿翠竹,山巔一抹出岫的雲,目悠遠令人捉不。
目所及的方向,約是後宮。
良久,他緩緩抬手,「岳父大人,請。」
……
皇上換了一便裝到大皇子,進了門只見院中雀無聲,一個人也沒有。
好一會兒才迎出來一個小宮,著急忙慌的樣子。
「大皇子呢?」
翠微忙道:「回皇上,蘇姑姑帶著大皇子在後院種稻呢,奴婢這就去通報!」
「不必了,朕親自去看看。」
皇上一擺手,徑直朝後院走去,他倒要看看不會種稻的蘇儀是怎麼教大皇子的。
才到後院就聽到大皇子的嚷嚷聲,孩的聲音清脆尖利,加上大皇子強健中氣十足,嚷得皇上耳朵疼,「快呀,你們快來幫我捉住這隻鴨.子!」
鴨.子?
皇上眉頭一蹙,高奇壽也很驚訝,探頭探腦地往裏看卻被高高的竹籬笆擋住了視線。
皇上心裏貓抓似的,高奇壽連忙道:「皇上稍等,奴才過去打探打探!」
竹籬笆上開了一個小門,高奇壽探頭過去,只見裏面圈了一大塊地方,大皇子正著腳踩在泥地上逮鴨.子,滿滿臉都是泥!
他嚇了一跳。
好傢夥,這要讓皇上看見,不得一頓斥責,蘇儀這是怎麼帶的大皇子?
他回頭看皇上,為難地張了張,「皇上,想來是大皇子種稻累了,所以玩耍一會兒,您千萬別……」
皇上冷哼一聲,「朕倒要看看,他們種得怎麼樣了。」
他親自上前,走到竹籬笆的小門外,看到一片寬闊的泥地,頗有點種稻的水田味道。
大皇子著腳丫跑來跑去,蘇儀跟在後頭像老母似的護著他——居然也著腳丫!
皇上面有些古怪,兒家著腳到跑,何統?
虧以為蘇儀是個讀過書的小家碧玉,沒想到會這麼,這麼……別說,的腳還真好看,白凈纖細,腳踝凸.起的地方就像剝了個菱角,白得不像話。
髒兮兮的泥糊在腳丫上,越發襯托出的白.皙,人想到出水芙蓉,出淤泥而不染。
「咯咯!」
一隻五彩大公在大皇子跟前跑,大皇子飛快撲上來一抱,試圖抱住那隻,不想自己摔在泥地上摔了個狗啃泥。
小紀子等人唬了一跳,忙要上前攙扶,蘇儀隨意擺擺手,「泥地是的,大皇子不會有事的。」
說罷自己慢悠悠地跟在後頭,一抬頭看見小門外站了一個面肅然的人,嚇了一大跳。
「奴婢給皇上請安。」
眾人手忙腳地攙扶大皇子,忽聽見蘇儀的聲音,頭也沒抬立刻跪下,「奴才們給皇上請安。」
大皇子一面爬起來一面四張,終於看到皇上在哪,忙抹了一把臉上的泥,「兒臣給父皇請安。」
「哼!」
回應他們的,是皇上鼻子眼裏不滿的哼聲。
「這是怎麼回事?朕讓你學種稻,你們在做什麼?」
大皇子髒兮兮地站在皇上跟前,腳丫子一挪一挪的,試圖把自己藏到蘇儀後,好像這樣皇上就看不見他了似的。
蘇儀也是這樣髒兮兮的,一大一小兩個人倒像親母子,又像親姐弟。
皇上的目掃向蘇儀,蘇儀知道自己看起來比大皇子更不統,忙解釋道:「回皇上,是在學種稻來著。」
高奇壽四一,泥稀稀的地里一稻苗都沒有。
蘇儀道:「宮裏的地不像農田裏的沃,只怕稻苗種不活。所以奴婢命人去膳房弄了幾隻活活鴨來,想給地里積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