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一片清寂,今日各有差事，紛紛去調查徐國公府和徐國公世子徐嘯生平，唯獨戚潯留在魏文修邊幫忙。

傅玦到衙門之時,戚潯聽得信兒，立刻奔了出來，“王爺——”

傅玦看了看正堂，“進去說話，有案子吩咐你。”

戚潯一看他這神便知有事,立刻跟進去為他沏茶，魏文修見狀，自當回了值房。

待林巍守在門口,傅玦這才道：“你此前提到的那個全祿太監找到了。”

戚潯心頭微，“如何？”

傅玦沉聲道：“果然是與周全福同一年宮,今晨宮,問出了當年周全福如何得太后看重……”

待傅玦將全祿所言說完，戚潯驚得睜大眼睛,“長公主時還出過這樣的事？”

傅玦道：“此事連我也未聽說過，可見當年瞞嚴。”

戚潯只覺心底發涼,“可那是長公主啊,若是自己墜湖，又怎可能第二日晚間才會被發現？寒冬臘月，湖水結了碎冰,弱之人在湖水之中一刻鐘便會凍得失去意識，但長公主竟然活了下來。”

說至此，戚潯秀眉微蹙，“難道說……長公主是因此事才留下癥難已生子？”

傅玦搖頭，“無法肯定,但至，當年之事必有緣故，但那時的太后將此事瞞了下去，按照當時宮中眾人來看，若長公主被人所害，那除了的親兄長，沒人有這個膽子。”

“二皇子？他怎會謀害自己的妹妹？”

“皇室戈并非稀奇之事，那幾年，正是先帝對長公主寵最甚之時，大周從未有過皇太之例，但朝野之間生出了要冊立長公主為皇太的流言，可見先帝喜公主到了何等地步，長公主既然有爭奪儲君的可能，二皇子痛恨不無可能。”

傅玦劍眉微蹙，“當年二皇子在朝堂之上倒是略有賢名，但我問了全祿才得知，當年太后邊的大太監宋明升，是因謀害了二皇子邊的宮才招來殺之禍，憑二皇子的份地位，宋明升不可能有那般膽子。”

戚潯忙道：“王爺可是想查證此事？”

傅玦頷首，“不錯，若這兩個宮，并非被宋明升謀害，那足見二皇子大有可疑。”

戚潯沉片刻，朝傅玦走得更近了些，“若當真是二皇子害了長公主殿下，那他們二人便積了不仇怨，因此在瑤華宮，很有可能是長公主和駙馬害了二殿下？”

說至此，戚潯又覺得有些道理不通，“長公主出事在十三歲，那年正是建元十三年，而瑤華之生在建元十八年，中間隔了五年，長公主婚出宮，若是記仇之人，沒道理隔了五年才手，還是選在行宮大宴那等熱鬧之時，當年長公主病好之后，可傳出們兄妹不合？”

傅玦搖頭，“宮里并無此等傳言。”

如此便又說不通了，即便長公主太善于忍才而不發，但好端端選在行宮之中手，實在是風險極大，而十五年前那場夜宴，又到底是哪般形？

微微一默，傅玦道：“此事尚待查證，但另一事不太樂觀，太后不知怎麼，知道了拱衛司捉拿到了陸家下人，昨夜親自審問了明叔。”

戚潯心頭一跳，“明叔可還活著？”

傅玦頷首，“還活著，但只怕堅持不了幾日，太后既然知道了此事，便不會善罷甘休，拱衛司大牢在皇城之中，救援并不容易。”

說至此，傅玦道：“因此我想用此事做些文章。”

戚潯專注地著他，傅玦便道：“已經過了十五年，瑤華之此前始終是忌，這兩年才寬松了些，既是如此，還不如將案子擺在朝堂之上，要翻案，這是第一步，這案子本就有諸多疑點，朝堂外不乏有識之士，若引得注目，對將來頗有利。”

戚潯聽得心涌，“王爺說得對，這案子一直藏著掖著，永遠不可能明正大的翻案，要讓大家想起這件舊事，生出疑問，如此到我們找到證據之時，方才不會滿朝上下皆是漠然反對之聲。”

戚潯機靈，反應也快，見知道自己的意思，傅玦便放了心，又道：“明叔境艱危，我這邊會想法子保住他，此事你暫莫要讓江默知曉。”

戚潯連忙應下。

既是在衙門之中，二人也不好多說私話，傅玦留了片刻便回刑部，戚潯這才又回到魏文修邊幫忙。

到了下午日頭西斜，出門眾人才陸續歸來，戚潯迎出去，便見宋懷瑾帶著眾人在堂中攏總消息，王肅正道：“這個徐嘯，自小生下來也有些弱多病，后來被生慣養的有些紈绔，但仗著國公世子份，也無大礙，在乞巧節那天晚上，他是有人證的，但人證是與他關系極好的兩個友，不排除作假證的可能。”

宋懷瑾點頭，“這二人還可以繼續追查。”

謝南柯在旁道：“徐國公府倒是沒什麼七八糟的事，國公爺子不好，這大半年都在養病，淑妃生辰宴他都未去，府人口也十分簡單，和齊家呂家，也算是世了，沒什麼理由謀害兩位死者，乞巧節當夜，老夫人在擷芳館歇著，不可能是兇手。”

宋懷瑾問戚潯，“王爺早間來說了什麼？”

一時眾人目都落在戚潯上，戚潯道：“也未說什麼，等了片刻見大人還未回來，便先走了，不過那樣子，像是查到了什麼。”

宋懷瑾便道：“王爺吩咐大理寺去查徐國公府，想來他自己去查別的了，可有提過周蔚如何？”

戚潯搖頭，“未曾——”

想到周蔚還在牢里，眾人又都面憂，宋懷瑾嘆了口氣，“這便難了，待會子，我去安平坊走一趟，看看能不能替他找到那證人。”

宋懷瑾言畢，又與眾人論起查到的徐國公府之事，得知徐國公夫人是太后娘娘的座上賓，徐國公府又與忠國公府有姻親，不由又生出疑竇，戚潯在旁聽著眾人議論，目默默掃過眾人，卻不見一人有何異常。

……

到了晚間，傅玦才得了宮里傳來的消息。

林巍在他邊道：“太久遠了，當年二人故之后，的確是被送出宮了，如今，只能查到其中一人名方秀琴，是京城外白河鎮上一戶富紳家的兒，當初應是費盡力氣將兒送宮中的，只查到個大概的住址，不知人還在不在。”

二十年前出事的，如今很可能搬了家宅，傅玦還是道：“就在京城之外，派幾個人走一趟。”

林巍應下，立刻去安排人手，待再回書房之時，便見傅玦擬好了數封信，“照這上面的法子分開行事，莫要去錯了人家。”

林巍神一凜，自然不敢大意，待他離去，傅玦靠著椅背微微出神。

第二日早朝，傅玦卯時起宮，待到了殿上，便見幾位老臣簇擁在一，正在議論著什麼，這幾人乃是建元帝跟前的寵臣，到了建章帝一朝，雖非帝王最為寵信之人，但因資歷頗深，又以清流純臣自居，仍然極有話語權。

他們在建元帝時對外戚孫氏一族頗為忌憚，多年來，建元帝仰仗著他們平衡朝綱，如今建章帝登基五年多，他們榮寵稍減，卻愈發敢于直諫，加上門生故舊無數，但凡有何爭端，引起的波瀾連建章帝都頭疼不已。

卯時過半，建章帝姍姍殿，文武百行禮，如往日那般議政，先論了夏日南邊幾洪澇之災，又商討了西涼議和有何缺，眼看著早朝至尾聲，吏部尚書姜文昌站了出來。

“陛下，老臣還有一疑問。”

姜文昌看向站在不遠的孫律，“拱衛司近來有差，本不該朝堂過問，但事已經流坊間，乃是與十五年前的瑤華之案有關，那案子茲事大，弄得城中百姓人心惶惶，都在議論舊事，不知拱衛司是怎樣個章程？”

座之上，建章帝有些詫異，又去看孫律，孫律一驚，似乎也未想到姜文昌會在此時發難，而前夜太后夜審之后，并未再出事端，他不知姜文昌如何知道得這樣快，又想，這幾位老臣習慣盯著忠國公府，坊間都在議論多半是借口，為的便是借機打拱衛司。

建章帝面上八風不，和煦道：“瑤華之案尚有人在逃，拱衛司多年追查，如今的確拿住了一逃犯，此事朕知曉，卻不知坊間有何議論？”

姜文昌憂心地道：“坊間說什麼的都有，不過近年來，拱衛司行事頗為，許多事未曾過至明面，外間對拱衛司的風評極是不好，如今牽扯出這樁舊時大案，坊間已經在議論，說拱衛司這次又不知要抄哪位大臣的家了。”

矛頭果真指向拱衛司，孫律上前道：“瑤華之尚有余孽未曾追繳，乃是眾人皆知，此番不過抓到一嘍啰，自不必當朝議論，姜尚書放心，若抓到了重犯，自然會在朝上稟明——”

姜文昌又道：“孫指揮使年輕氣盛，到底還知道是朝堂政事，既是如此，該在前朝議論之事，便不該越過陛下跑去后宮之中——”

非忠國公府一派的老臣，尤其反對后宮干政，而連著幾代皇后皆是孫氏之，令孫家一脈的權力空前強大，帝王越是信任孫氏之人，這些老臣們便越是自危，再加上拱衛司常辦些查辦員抄家下獄的案子，更令百警惕。

姜文昌此言令孫律頗為不快，正要回，建章帝卻呵呵一笑，“姜卿多慮了，卿既然知曉是查那舊案，便明白太后必定牽掛，何曾越過朕去？”說至此他笑意一收，“下月初乃是太后千秋壽辰，這幾日京城之中也頗不安寧，刑部和拱衛司皆是繁忙，朝上便不必起無謂之爭了，退朝吧——”

姜文昌言又止，但百已行拜禮，他只得忍下，待建章帝起離開，立刻有幾人朝姜文昌圍了上來，一人勸道：“姜老算了，陛下的意思很明白，太后娘娘的壽辰要到了，萬事爭論不得，剛才孫指揮使面也不好看……”

姜文昌氣的胡須，“那又如何？總不能讓他們只手遮天！”

孫律和傅玦已走出殿門，這話卻還傳來，孫律冷笑一聲，“真是老頑固！”

傅玦回頭看了一眼，見還有許多人在勸姜文昌，但想到建章帝的態度，他眼底也侵了夏末初秋的晨間涼意，“陛下有心回護，被說一也不算什麼。”

孫律道：“你此前說的不錯，看來拱衛司在坊間，當真了朝廷鷹犬了，他們卻也不知，拱衛司查辦的都是什麼人，何況拱衛司乃天子直掌，又何需朝他們稟告？”

說至此，孫律又古怪道：“我早知朝堂之上必定要議論此事，卻沒想到來得這樣快，連太后見過人都知道了，坊間竟也有議論。”

傅玦慢悠悠地道：“當年這案子讓京城流河，那時的老人家都過世了，青年孩們卻正當好年紀，如今舊案浮出，怎不引議論？過了這麼多年，也不算什麼忌了。”

他看向孫律，“如何？可查出他主子下落了？”

孫律搖頭，“還沒有，整個城南我們都排過了，那天晚上，本是一擊必中的，卻不知為何那人未來……說實在的，我倒想看看，他如今變了什麼樣子。”

十五年前同為京城世家子弟，小輩們自有來往，但已經過了十五年，孫律是高高在上的拱衛司指揮使，而對方卻了自難保的逃犯，這等變故實在令人唏噓，而孫律盡在掌握的布局被破，更有種那人躲在暗與他斗法之，更令他想早日將人擒住。

傅玦這時道：“這麼多年了，可還記得那人模樣？”

孫律抬了抬下頜，“這如何記得？當年急之下的畫像并不細，幾番更易，更變了模樣，何況幾歲孩長大人，必定模樣多變，再加上相由心生……當年金尊玉貴的陸家公子，如今變兇神惡煞的江洋大盜我也不會意外。”

傅玦無言以對，孫律則問起了呂嫣之案，傅玦面微沉，“這案子或許牽扯了某位貴人，但眼下找不到機，也尋不出鐵證，十分為難。”

孫律一聽，立刻道：“貴人？哪位貴人？”

傅玦看他一眼，卻不會輕易告知，“既是貴人，無憑無據，自不能說與你，只是擔心，此案或許不能善了——”

能令傅玦道出此言，孫律實在有些心驚，“你連信王都請下了臺，還有何人是你查辦不了的？這兩件案子都生在宮外，總不可能是宮的主子。”

說至此，他忽而想到皇后去了乞巧節夜宴，聲問：“總不會是皇后？”

傅玦淡哂未語，孫律松了口氣，“不是便罷，涉及皇室之事你還是慎重，否則，我真怕拱衛司下一個要查辦的是你臨江王。”

傅玦玩笑道：“聽說拱衛司的牢房比刑部的闊達。”

孫律輕嗤，“闊達是闊達，就是進去一次，得剮下一層皮。”

傅玦忽而問：“若是你，你會如何？”

孫律遲疑起來，“若是信王之流，倒是能斗一斗……”

信王雖為親王，但并非太后親生，與孫氏并無親，傅玦搖了搖頭，“我知你心思不在這案子上，等有了眉目，再告知與你吧。”

孫律無異議，待出了宮，傅玦直奔刑部，此前查到的硝石鋪子，這兩日給了京畿衙門查問，他至刑部時，李廉正候著回話。

待行了禮，李廉便道：“不太樂觀，我們拿著畫像全都走訪了一遍，甚至連城南的黑市也去探問了，無人見過周蔚——”

傅玦若有所思，“那便不是周蔚自己去買的，硝石之，坊間雖有管控，但門權貴之家多有門路，并不難得。”

李廉往監牢方向瞟了一眼，“聽說周蔚已經下獄了，可曾審出什麼來？”

傅玦肅容道：“正在喊冤呢，到底是大理寺之人，未曾用大刑，先關上幾日，此人膽小懦弱，若令他心防潰敗，自然問什麼答什麼。”

李廉也不好多言，待稟完差事早早離了刑部。

傅玦這日未去大理寺，只等到了傍晚時分，去白河鎮的人方才有了回信，林巍快步進門，將一封手書遞給傅玦，傅玦展開來看，很快皺了眉頭。

林巍不知說了什麼，遂問：“王爺，如何？”

傅玦瞇了迷眸子，又掃了一眼手書，“這個方秀琴，生前曾落過胎——”

作者有話要說：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