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懷聞言，心裏對顧昭雪的來意產生了猜測。

“昭雪姑娘請上座。”李懷說著，然後和顧昭雪分別坐在廳中的主位和客位上，又吩咐人去泡茶，這才轉過頭問道，“不知昭雪姑娘想問什麽？”

錢進看顧昭雪坐下，便走了幾步，在邊站定，以一種防備警戒的姿態看著周圍。他知道顧昭雪這次過來到底要問什麽，事關錢廣的死，他也十分在意。

然而鐵礦山的事太過重大，這個李懷雖然和顧昭雪有舊，但時隔一年多，也不知道他是否和從前一樣，所以不能不防。

顧昭雪之前和李懷打過道，自問看人的眼不差，所以也沒跟李懷賣關子，直接開口說道：

“不知李大人可還記得，昔日的永安富戶孫守業？他因為私開鐵礦而獲罪，卻不知道他家那座所謂的祖產鐵礦，到底在什麽地方？”

這話一出，李懷眼神微閃，但很快收斂了緒，心中對顧昭雪的目的也有些了解了。

顧昭雪一直看著李懷，自然也沒錯過他眼底一閃而逝的幽，所以心裏更加肯定，李懷對這件事一定是知道些什麽的。

“孫守業祖產留下來的那座礦山，在永安縣西邊，位於澄河支流的北部，毗鄰崇安縣道。”李懷倒是沒說謊，“不知昭雪姑娘詢問這個做什麽？”

“那座山位於崇安縣和永安縣的界，說到底也有一半的範圍歸李大人管轄，不知李大人對那座山是否了解？”顧昭雪並不回答他的話，而是繼續問著。

“昭雪姑娘說笑了，自從孫守業移到府臺，他的事我就再也沒有關注過，又如何能了解那座礦山呢？”李懷輕笑，“按理說，孫守業如今已經被朝廷置，他祖傳的那座礦山，應該現在也被朝廷接手了吧。”

“李大人確定嗎？”顧昭雪眉目幽轉，笑問著。

李懷被這似笑非笑的眼神看的整個人有些無所適從，而這個時候他才猛然記起，眼前這位年輕的姑娘，可不是什麽普通人。

目如炬、若觀火，當初第一次見麵，就憑著過人的觀察能力，和強大的邏輯能力，洗清自己的嫌疑，且找到了殺死死者的真兇。

這一瞬，李懷幾乎以為，顧昭雪已經看了他的心。

想到這裏，李懷不由自主地四看了看，想知道是不是有什麽地方不對勁，被顧昭雪看出了破綻。

“李大人不必看了。”顧昭雪似乎察覺了他的意圖，然後笑道，“我來之前，本來對此事還抱有懷疑的態度，但來到縣衙之後，就無比肯定李大人一定知道關於那座山的。”

“何以見得？”李懷不如山，他自問沒有什麽破綻，就懷疑這是顧昭雪詐他的。

“因為一個人，就是不久之前大人派出來把我們請進來的那個捕快，如果我沒有記錯，他應該二寶吧？”顧昭雪說道。

“二寶怎麽了？”

“我曾在縣衙住過，也了解縣衙裏大多數人的習慣，這位二寶兄弟，他最大的特點是不怎麽幹淨。”顧昭雪笑道，“他的服鞋子經常好幾天不換，對不對？”

“是又如何？二寶無親無故，無妻無子，一個，邋遢點也正常，加上兄弟們也都不嫌棄他，久而久之也就了習慣。”李懷點頭。

“那就對了。”顧昭雪解釋道，“剛才二寶將我們請進來的時候，我聞到二寶服上有很濃的汗味，說明他好幾天沒換過服。他的服和鞋子上，沾有一種特殊的紅壤，那是鐵礦山上某些地區才會有的土壤。”

此話一出，李懷張了張，想說什麽，可卻不知道如何開口。

顧昭雪的觀察能力實在是太仔細了，推理能力也無比強大，之所以會知道鐵礦山的特殊紅壤，乃是因為之前見到錢韓和錢柱的時候，看到他們的服和鞋子上，都沾有這種土壤。

錢韓和錢柱是弄清楚真相之後，一路快馬加鞭趕回來的，路上沒休息過，自然也沒換過服，那麽紅壤當然就是在鐵礦山裏不小心沾染上的。

要知道，南方夏季多雨，雨後山中土壤泥濘，不小心粘在上或者鞋子上，等雨停了趕路離開，泥濘會凝固，不容易掉，所以殘留在服鞋子上，是完全有可能的。

既然二寶上有這樣的泥土，那隻能說明一件事，前幾天下雨的時候，二寶很可能就在鐵礦山裏。

良久之後，李懷還在掙紮：“可這又說明什麽呢？”

“二寶不是個太聰明的人，他的優點是勤踏實努力，也正因為如此，他和大強兩個人，了李大人你的左膀右臂，換言之，就是心腹。”顧昭雪說道，“李大人難道不知道，自己的心腹在做什麽嗎？”

換句話說，就是李懷對二寶的所作所為完全知，不僅知，很有可能還是他授意的。

所以，李懷知道鐵礦山的事，並且還派人去打聽過，二寶就是被派去打聽況的人之一，而他幾天不換服的習慣，也了暴他的存在。

話說到這個地步，李懷再狡辯也沒有什麽用了，他歎了口氣，說道：

“昭雪姑娘還是一如既往地聰明，但昭雪姑娘，你問這些有什麽用呢？鐵礦山如今是個是非之地、虎狼之窩，就算是二寶，也隻在外圍探了幾次，姑娘又何必執著於此？”

“那大人又何必執著於此？”顧昭雪反問，“若是大人對此事不管不顧，又為何要派二寶去查探呢？”

李懷看著顧昭雪，眉頭鎖，他在判斷顧昭雪到底是敵是友。

到底為什麽而來？為什麽要打聽他對鐵礦山是否知？若是知，是否要殺人滅口？鐵礦山裏，到底藏著什麽樣的？

不得不承認，如今的顧昭雪已經不是一年多前易容而行、小心謹慎的顧昭雪了，不再需要他的庇護，因為已經有了自己的勢力，可以做到很多以前不能做的事。

“李大人，若是知道什麽幕，就告訴我吧。”顧昭雪一改剛才追問的態度，語氣也化了下來，“從前與大人相的時候，便知道大人是個有理想有抱負的人，否則孫守業私開鐵礦這種事，也不會就這麽手去管。既然如此，大人就應該知道，鐵礦山上的況有多麽危險。永安縣就在鐵礦山邊上，萬一山裏有任何事，永安縣難道能獨善其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