跋涉千里，隋終率領五千兵回到錦縣地界上。途徑盛州境時，上至知州耿秋容下到聶淮、許延，紛紛夾道拜見。

隋沒給耿秋容好臉子，甚至比陪康鎮來盛州那次還要惡劣。因為隋在離開雒都時就已預料到，雒都那邊不會把軍餉及時撥發下來。

真以為這北黎王朝除了隋就沒有其他可率兵打仗的將領了麼？都督府里就有不好苗子，隋對那個挑釁過他的小將盧偉就很有好。

只不過待在京城里的武將們心里都明鏡兒，這份差使誰領誰倒霉。國庫都貧瘠什麼樣子了？沒有軍餉軍糧讓將士們拿什麼打仗？僅憑那一子滿腔熱？

所以大家特默契地把隋這個戰神推到前面來，不是非他莫屬，而是只有他肯應承下這份差使。

軍餉的問題不上雒都，隋必然將目轉移到耿秋容這個貪的上。

當時隋用馬鞭指向耿秋容，用命令的口吻說：“你欠康鎮多糧食，兩日給我送到錦縣邊軍軍營中去。”

耿秋容沒敢反駁一聲，他知道事態的嚴重，倘或錦縣失守，整個盛州必將遭殃。他此刻站在這里，就是跟隋“明志”，希和隋同舟共濟擊退外敵，共保北黎山河。

可盛州倉廩同樣匱乏，這是老早就清楚的事實。耿秋容知道，隋故意提康鎮就是在警告自己。康鎮被屬下殺害的面上理由，就是長久不發軍餉導致眾人不滿。

是以耿秋容捅了自己的腰子大放，準備拿出自己這些年積攢下來的老底兒去鄰州購買糧食。

雒都是指不上了，要是隋打了敗仗，他棄城而逃會被北黎追殺斬首，若是投降外敵也不會有什麼好結果；要是隋能制伏發狂的南鹿和不安分的東野，那麼……整個盛州都會為隋的勢力范圍。

耿秋容盤算著后路，太懂得識時務者為俊杰，跟隨隋是他最好的選擇。

許延和聶淮的份是商賈，邊境敵自愿出力，特大方地捐贈出銀兩和糧食。當然了，許家的富有程度和聶家沒法子相比。錦縣鹽場可著聶家的命脈，聶淮現在比任何人都擔心錦縣被侵。

隋坦然接下他們的馳援，未在盛州休整便開拔回往錦縣。開始的時候還沒有什麼反應，當離錦縣越來越近時，心下卻開始五味陳雜起來。

那錦縣上的護城墻，隋和康鎮走過不知多遍。當初他在那上面跟隋表忠心，道不管隋想做什麼，他都會義無反顧地追隨。離開錦縣那日，他在城門下對隋說：“盼與君早日重逢。”

苗刃齊兜著袍一路小跑迎過來，臉上都笑開了花，隋回到錦縣，他終于可以安下心來。

隋側眸乜斜他一眼，挖苦道：“苗大人為錦縣百姓鞠躬盡瘁，才多久沒見，怎地瘦了一大圈？”

苗刃齊心道，南鹿和東野都打什麼樣了，萬一哪天他們再發起瘋，把矛頭對準錦縣該如何是好？尤其康鎮意外暴斃，隋還未接任邊軍統領前，苗刃齊愁得本吃不下飯。

苗刃齊點頭哈腰地賠笑，那廂，邊軍一眾將領也都上前來，迎接他們這位新統領。新統領是老朋友了，就是份發生了轉變。

“南鹿和東野的戰事到了什麼地步，速速與我詳說。”隋略掉一切客套言語，直奔重點。

原來就在這大半個月的時間里，南鹿已有兩三批增援隊伍陸續趕來，東野的海岸線上停泊著大量船只，大有舉國搬遷的意味。

阜郡在東野小郡馬的帶領下，突然舉起反抗旗幟，已和南鹿在阜郡與赤虎邑之間彼此試探過幾次。

如今的東野一分為三，三位郡馬各有幾個族帳相擁戴，對外都宣稱自己是正統。可敢于跟南鹿正面鋒的，只有以阜郡為代表的小郡馬一派。而大郡馬和二郡馬，則始終按兵不。

隋立馬判斷出來，侯卿塵已徹底亮開份功上位。他得趕快回到侯府，將阜郡那邊的況了解清楚。

“如今赤虎關被南鹿人把守，對咱們北黎……”掌事的參將想了想，坦誠地說，“侯府家將把北黎這邊的海岸線封的死死的，鹽場還在有條不紊的運作著，暫時沒有到影響。”

“你什麼？”

“末將段杰。”

“康統領出事后，你置的很得當。”隋扯開墻壁上的疆域圖，重新審視三國現下的境，“將康鎮遇害的所有經過，一字不落地敘述給我。”

段杰不敢含糊，忙依言照做。

聽畢，隋對旁人吩咐道：“去建晟侯府，管他們要兩壇康將軍平日里最喝的酒回來。”

侍衛隨即應諾去辦，隋便在段杰的帶領下來到康鎮的墓前。

“統領要驗尸麼？”段杰已改了稱呼，以前這幫兄弟都管隋侯爺，世事無常，這位侯爺如今了他們新的統領。

“讓他安息吧。仵作的尸檢我已看過，死因可確定。”隋揭開酒壇，將一整壇酒灑在墓前，“自殺那幾人尸在哪兒？”

“給胡丟到葬崗里了。”

隋提起另一壇子酒，仰頭狂飲起來。俄頃，酒壇已空，隋了角，道：“去葬崗把人給我翻出來，腐爛什麼樣都沒有關系。兩個時辰以后，去建晟侯府我回來。”

說著，隋吹響口哨，那匹跟了他一路的新戰馬飛馳奔來。他一躍上馬，很快消失在眾人眼前。

另外兩位副將這才幽幽地走上來，其中一個武東的說：“隋將軍這是什麼意思啊？”

余下那個石嵩的道：“咱們照做便是，隋將軍定會給康將軍一個代。”

其實范星舒、古大志等人也去了錦縣城門口，只是見眾人都圍在隋周遭，他們不宜上前打擾主子理正事，遂悄然退回侯府中等待。

不過在隋回來之前，建晟侯府已出真正實力。近萬人的家將突然“從天而降”，世人這才恍然大悟，隋這些年在錦縣上是臥薪嘗膽啊！

范星舒下意識地往隋后瞟了幾眼，鄧媳婦兒、蕓兒帶著隋急匆匆地趕過來，須臾，俱是一副失頂的模樣。

“夫人果然沒有回來。”蕓兒控制不住地哭起來。

隋撲到義父懷里，凄哽地問道：“爹爹……娘親呢？”

隋了長高不的隋，愧疚地說：“在雒都。”

“娘親為啥沒有回來？大在家特別聽話，認真聽學，認真習武……”

“……懷了你的弟弟，不能遠行。”

隋強迫自己接義父的說辭，大大的眼睛里全是眼淚。但是娘親說過，男子漢不能總掉眼淚，他已經長大了，更要聽娘親的話。

“騙人，侯爺慣會騙人。別以為我們這些婦人不懂得你們那些彎彎繞，就是雒都那些王八蛋扣住夫人，不讓回來！”

蕓兒跟當年一樣，怨懟起隋來，什麼顧忌都沒有。所知道的這些，皆是范星舒等人議事時，聽到的一點容。

金生慌慌張張地跑過去，一邊捂住蕓兒的，一邊將拖拽走，口里不停地解釋道：“侯爺莫怪，這妮子今兒沒吃藥！”

范星舒言又止，最終說道：“侯爺，我先將阜郡那邊的況和錦縣這邊的布局跟你匯報一下吧。”

幾人一起邁塵封許久的霸下洲東正房，自從隋和染離開后，除去水生榮旺他們隔三差五進來打掃，便再沒有人走進來過。

隋環視屋中悉的陳設，心倏然酸楚起來，沒有染的家，本就不是家。

“達吉是凌澈一手培養起來的，阜郡松氏更是一心向著塵爺，翁徒、鄂倫等文臣武將也都逃到阜郡去，塵爺如今得到他們的擁戴，算是開了個好頭。”

“缺錢麼？”隋干脆利落地問，“阜郡能支撐多久？”

“肯定沒有丹郡富庶，狄真跑回老巢，實力尚存。”范星舒在紫檀大案上鋪開輿圖，指給隋瞧，“東野現下一分為三，被南鹿折騰的不樣子。那個欒君赫肯定很樂意看到這個形，這太利于他們趁機蠶食東野的地盤了。”

“將我的世放出風去，讓整個東野都知道我姓‘松’，錦縣邊軍支持阜郡族帳和小郡馬，侯卿塵一聲令下，我們就出兵。”隋擲地有聲地說。

“這，這樣一來……”范星舒話到邊還是不敢問，他擔心自己的言行給那個人帶來不便。

“這層關系在明面上我還不會承認。你在擔心染的安危？”隋頭攢，“是不是？”

“侯爺這麼做有利于戰局發展，可一旦讓雒都聽到風聲，你就等于徹底跟雒都那邊決裂，夫人……夫人……”

“常澎和季牧跟隨你，你們三人帶上一隊人馬，替我回雒都救出。”說到這里時隋落下淚水，“帶離開雒都藏起來，待把孩子生下來再從長計議。”

“你信我？”范星舒不可思議地搖頭，“你信得過我？”

“我會竭盡所能，快速將三國繁的局勢擺平，爭取親自去接和孩子回來。”隋鄭重跪地，痛不生地懇求道：“替我護住！”

范星舒真的下隋這一拜，他知道隋回錦縣是十萬火急，康鎮橫死，軍中不能一日無將。邊境硝煙隨時都可燃起，隋必須立刻、馬上回來主持大局。

把染暫留雒都是不得已而為之，想來顧白、許有德等人都被他這麼拜托過了。男兒志在沙場，可心卻滯留在摯的子那里。

“我明日就。”范星舒吹了吹龍須劉海，笑道，“定為侯爺把夫人和世子平安帶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