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流果然越漲越高,很快就只給大家留一腳的位置可以行走了,而往前看,還是漫漫長路,不見盡頭。
小十睡了一覺起來,姜翊已經去做飯了。若不知道他是這樣一個殺人不眨眼的魔頭,小十真會以為那個站在竹林中,系著圍,正在優雅切菜的男人就是一個普通的公子。
大雨砸在竹棚上,啪啪地響。兩道小水渠把雨水都引向了小塘,嘩啦啦的水流聲不絕於耳。
「過來,吃面。」他抬眸看小十,淺淺一笑。
小十從門邊拿起一柄青的油紙傘,慢步過去。在路上,悄悄看了一眼藏在竹子裏的藥丸,它被綠葉遮住,正穩穩地卡在枝子之間。今天若能逮著機會,讓他吃了這丸藥,那就太好了。
「看看,我用新脯熬湯,放了筍子,香茅,面是我自己剛才和的,很筋道。」
他把香噴噴的面從大鐵鍋里挑起來,放進碗裏,推到小址的面前。
小十走進竹棚,收了傘,先彎腰聞了聞麵條的香味,這才笑著把傘放到一邊,挽著袖子坐下吃面。
「好吃嗎?」他在小十對面坐下,雙手撐在下上,笑地問。
「好吃。」小十嚼著面,對著他笑。
「多吃點,還有很多。」
他眸子一亮,手拍的小腦袋。
小十又咧咧,埋頭吃面。面對這麼個人,你隨時出笑容,那簡直比對上宜修先生的對子還要難!
「今日大雨,不然我會帶你去谷中走走,裏面風景很好,每年這季節,都有很多蝴蝶在山谷里。」他看吃得差不多了,又慢慢吞吞地說道。
「蝴蝶呀,是什麼?」小十隨口應付。
「就是這個。」他開手臂,揮舞了兩下。
小十想噴他一臉麵湯,抿著,強行維持臉上的笑意。
「嗯,你現在和傻子也差不多。」
他想了想,跳起來,飛快地衝進雨中。
這人,又發什麼神經?
小十擰擰眉,往四周張,也不知道南彥他們會不會找到這裏來呢?這麼大的雨,真是澆得人心都要灰了。
「來了。」
他去而復返,抱著一大堆東西,推開了面前的碗,把東西一腦兒全丟上來。
小十驚訝地看著他從那堆東西里拿出剪子,線,錦布,文房四寶,幾塊料,還有紙……
「做什麼?」
拿起線,抬眸看他。
「做蝴蝶給你看看。」
他挑了挑眉,起長袍坐下,用水磨化幾塊料,然後鋪開紙,拎筆就畫。
彩的蝴蝶從蘭花叢里飛起來,栩栩如生,翅膀上斑斕的花紋像彩虹一樣,耀眼奪目。
若說才能,此人確實有,而且還是滿腹才華。
只見他略一沉,在畫上飛快地題了兩句詩:狂隨柳絮有時見,舞梨花何尋……
「如何?漂亮嗎?」他把紙推到的面前,得意洋洋地問。
小十正看那句詩,忍不住口而出,「好詩……」
「哦,你懂詩?」他飛快抬頭,眸一寒。
「了。」擰眉,著他的袖子,小聲說:「換掉吧。」
他瞇了瞇眼睛,腦袋慢慢湊過來,眼睛和的眼睛平視著,那樣銳利的視線,彷彿想把給刺穿。
「怎麼了?」往後了點,出手指,推著他的額頭,怯生生地問:「你不願意換嗎?斛」
「來,我們做蝴蝶。」他咧一笑,坐回去。
小十忐忑不安地看著他,方才差點餡,也不知道他是真相信了,還是在裝。
只見他把綢緞鋪開,剪出蝴蝶的樣子,再削竹片,用金針把綢緞固定在竹片上。
他突然抬頭看,手掌到面前,笑道:「拿著。」
小十趕手,接住了竹蝴蝶。不
料他突然手掌一握,將的小手死死住。
這種痛呵,簡直讓小十快瘋掉了,每一塊骨頭都要被他碎了。
「你在耍花樣。」他慢吞吞地說:「不要耍花樣,你逃不掉。」
「相公,好疼。」眼淚汪汪地大,不停地求饒。
他終於鬆開了手,冷笑幾聲,繼續削竹片。
小十抬手看,纖細的手指已經紅腫起來,指印清晰可見。
這人心狠手辣,令人髮指。
「你看。」他又做好了一隻,遞到小十面前。
小十不敢再接,流著淚,捂著被他痛的手,起就往小屋走。
說實在的,長到這麼大,頭一回被人這樣欺負。
委屈和害怕都是次要的,主要是覺得自己太沒用了。
若是娘親,肯定已經把他拿下了!
他的手慢慢垂下,扭頭看著在雨中疾走的背影,眼神變得極外複雜。
突然,他跳了起來,用力掀翻了桌子,心做好的東西灑了一地,料砸在地上,又飛起來,潑到他的袍子上,染出深深淺淺的彩。
小十聽到靜,飛快地從枕下出削尖的筷子,背著雙手,張地看著門外。
他走過來了,在門口停了會兒,大步走開。
不一會兒,聽到了馬的嘶鳴聲。
跑到窗口一看,他正揮鞭策馬,往狂風大雨里跑去。
「瘋子。」罵了一句,把筷子藏回去,匆匆換了乾爽服。
也不知道他幹什麼去了,但此時正好仔細看看他這地方。
在屋子裏認認真真地翻了一遍,他看的書多是詩詞,戲文,偶爾會有批註,字很俊秀。還有幾封家信,信紙已經很舊了,卷角被仔細平過。
信上的字和現在不一樣,看樣子是小時候寫的,很稚。
若雲羅還在,若他還有父母,若他沒有到姜家,若他沒有看到弟弟的慘狀,是不是今日的他,真的就像他表現出來的一樣,溫文爾雅?聽說雲羅皇後端莊大方,識大,知時務,教出來的孩子,不應該是姜翊這樣的。
正沉思時,馬兒嘶鳴的聲音又回來了,往外看,只見他正從馬上跳下來,手裏抓著一大把野花。
幹什麼去了?
趕把他的書放回原,跑到窗邊看。
他看到,明顯也楞了一下,把野花往後藏了藏,隨後咧一笑,大步往小茅屋走來。
「給你。」到了窗口,他手一揮,把野花拋到的上。
五彩繽紛的花砸到的上,往下落去。
他又手一揮,兩隻斑斕的尾蝴蝶被他丟了進來,驚慌失措地在屋裏闖。
「蝴蝶。」他指著蝴蝶,笑著說。
瘋子!
小十瞪他一眼,抬頭看向飛的蝴蝶。這兩隻蝴蝶肯定被他嚇死了!
門輕輕響,他進來了。
把野花一朵朵撿起來,找了只花瓶出來,慢吞吞地整理好。
「好看嗎?」見小十一直坐著不,他把花瓶捧到面前,低聲問道。
「好看。」小十看了一眼,別開了腦袋。
搭在膝上的小手還紅腫著,像只小饅頭,而且還在劇痛中。
他弄傷了!
他笑容淺了淺,把花瓶放下,抓住的手腕,把給拉了起來。
「疼?」他盯著的小手,慢慢吞吞地說:「沒事,我力氣用得大了點,我給你點葯。」
小十回手,往床頭挪。
他盯著看了會兒,蹲到的邊。手在地上劃拉幾下,一個暗閣打開了。
他從裏面拖出一隻小箱子,裏面放的全是小藥瓶。
他從中挑了一個,晃了晃,把箱子又放回去,關好暗閣。
小十一直仔細看著,直到他站起來,才匆匆轉開頭,繼續盯著自己的指尖看。
「上,馬上就好。」他坐下來,抓過的手,把小瓶子裏的葯往的手背上倒。
清涼的在皮上淌開,骨頭和上那種火辣辣的痛疼瞬間消失。
「我叔叔對我很好,這些葯譜都是他留給我的。他很喜歡你母親,可惜你母親不喜歡他。你看,人都是無的,你多喜歡都沒有用。只有像這樣,乖乖的聽話,才可能陪著你。」
他用指肚子在的手背上了二會兒,把藥瓶給,「喏,自己多幾遍,一個時辰就能完全好了。」
「謝謝。」抓著藥瓶,舉到眼前好奇地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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