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宋熠沉思片刻以后，干脆對伍止說，“既然陸路行不通，那就行水路吧。”

伍止聞言大驚，“水路？但屬下記得你怕水……”

雖說沿著宋梓溪出去，用不了多久就能越過國境，到達茲國那邊。

但伍止知道宋熠雖然武功高強，騎的功夫更是一絕，卻有一個足以致命的弱點——他不水，是一只旱鴨子。

加上當年為了尋找被投河的李景煥，他獨自一人撐一葉輕舟，卻不料遇上風浪，眼看就要魂歸水底。

幸虧恰巧有商船經過，船上的人聽到了他的呼救之聲，把他救了上來，他才拾回一條小命？

自此他對江河之流心有余悸，出行再也不走水路。

即使有時候走水路明顯比走陸路要快很多，他都寧愿雙足著地，也不愿再登船艙。

這也是伍止就沒往水路去想的原因。

如今見宋熠主提出要走水路，伍止很難做到不擔心。

而且最近由于茲國各皇子爭權奪位，水路那邊已經不歸伍止去管了，要是換水路茲國，恐怕并非易事。

而且伍止備好的通關諜紙只針對陸路關卡，要是轉走水路，意味著還得弄來專供水路通行的通關諜紙。

宋熠看出了伍止的為難，便對他說，“我們不用通關諜紙，也不用船只，只要你幫我找來數頭牛來，我自有辦法。”

伍止雖然不明白宋熠要牛來做什麼，但他還是依言現做了。

只見伍止和他的死忠屬下在一個時辰跑遍周邊的好幾家農戶，最后以高價買來了五頭不一的老黃牛。

伍止一開始并不知道這黃牛有何用，直到他看到宋熠出匕首，一一了結了這些黃牛的命。

只見宋熠練地把一頭尚且溫暖的黃牛生生剝了皮，又搗弄出一副牛肚腸來，用腸子把原本是門的牛皮給扎了起來。

他把對準了牛皮的另一個口子，緩慢而深厚地吹了好幾口氣，連臉都給漲紅了。

宋熠一邊用手護著牛皮口子往吹氣，一邊還不忘出另一只手輕牛皮的，以判斷吹的氣是否足夠。

當他覺到差不多是時候時，他便抓過牛腸把剛剛吹氣的口子也一并扎好。

再三確定沒有氣以后，才松了手。

本塌塌的、攤放在地面的牛皮，在宋熠的鼓吹之下竟如同氣球一樣慢慢地立了起來。

遠遠看去，除了不會以外，和一頭活牛沒什麼區別。

伍止馬上意識到宋熠是打算用這些牛皮做筏子，作為渡河的載。

但這圓滾滾的牛皮筏子，本沒有著力的地方，也不知道該如何載人，只怕還沒到河中心，人便已從上面落。

“還愣著做什麼？！快手啊！”

被溫熱的牛濺了一的宋熠見伍止猶自在那里發愣，一不的，連聲催促著他過來幫忙。

“但……這牛皮筏子大概過不去邊境的。”伍止左右為難，不知該如何開這個口。

但見宋熠有些不耐煩地向他，伍止只好支支吾吾地解釋說，“別說這筏子不好載人，即使讓你帶著主到了邊境，巡邏的船隊只要一發現你們，馬上就扣下來了……要不，我們再想想別的辦法？”

宋熠的神有些不爽快，顯然是不喜伍止的瞻前顧后，便直接跟他開門見山地說，“誰跟你說我要做牛皮筏子了？要是我單純要做牛皮筏子，我何須費那麼大的勁，連牛頭的牛皮也不放過？”

伍止頗為不解，“那這充氣的牛皮不做筏子，到底要作何用？宋大哥，你就別和我繞彎子了，快急死人了，跟我直說吧。”

宋熠見伍止沉不住氣，只好解釋說，“我自然知道水路難行，也沒打算明目張膽地在水面之上越過邊境。”

“要想瞞天過海，只能在水面之下，潛游回鬼茲國。”

原來，這一帶耕種人家甚多，偶爾也會出現病死老死的黃牛被投河水之中，巡邏的船隊早已見怪不怪。

而且死去的黃牛經過河水浸泡數天以后，便會出現發鼓發脹的現象。

要是這些充滿氣的黃牛尸不慎到來往的船只時，便會發生炸裂，輕則損壞船只，重則船毀人亡。

所以無論是兩地的漁船還是巡邏的船隊，只要遠遠看到這些黃牛尸，都會刻意避開，以免傷及自。

所以宋熠才想到利用這活剝的牛皮，偽裝死去數日，于發鼓發漲狀態的黃牛尸。

而他和李景煥則提前服下“行軍丸”，吊在這些鼓脹的“牛尸”之下，隨著水流而下。

如今正值冬末初春，宋梓溪的水逆流，正好從涼凌國流茲國國境。

伍止聽了宋熠的打算直呼妙絕，“只要到了茲國國境，那就有了應之人，一切便無需擔憂了。”

這個法子雖好，但仍有一個問題急需解決。

那就是李景煥那滿頭的卷發。

這是圣上由來已久的心病，也是李景煥區別于茲國人的特征，要是不想辦法解決這個問題，即使到了鬼茲國，還得左閃右避，不得明。

宋熠想起李珺喬曾經贈予過李景煥一個鐵夾子，只要把這鐵夾子燒紅，把卷發置于其中，便能變曲為直。

雖說這直發維持的時間不長，但也足以解一時之急了。

于是，當晚趁著夜，宋熠給李景煥喂下雙倍的“行軍丸”，然后用繩子把他捆綁在自己的腰際，與他連了一。

隨后，宋熠讓伍止把其中一頭“黃牛尸”拖來。

只見宋熠把牽引“黃牛尸”的繩索往自己的左手臂地纏了幾圈，就是為了避免水流過急而松。

最后，在伍止等人的幫助下，這五頭“黃牛尸”陸續被投宋梓溪中，其中就有水下吊著宋熠和李景煥的那一頭。

原本伍止還勸說著不懂水的宋熠不要冒險，他建議由他取代宋熠，用這種方法把李景煥帶回茲國，但遭到了宋熠的婉拒。

伍止明白宋熠為了李景煥舍棄了太多，這臨門一腳自然也不放心假手于人，所以他也早就料到宋熠不會接他的建議。

只是當伍止看著五頭“水牛尸”水的那一瞬間，還是不由得擔心死兩人的安危來。

他著朦朧的月，向長生天祈愿著一切順順利利，好讓宋熠和主此行無驚無險，早日順利到達彼岸。

待到山路復通之時，伍止也會馬上經陸路回到茲國，和宋熠會合，再行商量日后之事。

興許是伍止的祈禱真的起了作用，又或者是長生天不忍意志堅韌的人愿落空，經過了一天一夜的潛伏，宋熠和李景煥功躲避了邊境巡邏的船隊，在茲國境的一小村莊著陸。

由于到達的時候已經是深夜，村莊的村民大多已經睡，所以岸邊的靜并沒有驚任何人。

由于在水中浸泡了一天一夜，勒在手臂的繩索已經深深陷到皮之中，稍稍拉便覺得鉆心般疼痛。

宋熠無暇顧及這些，環顧四周確定環境安全以后，便用另一只手從腰間出一把匕首，把連接著兩人之間的繩索割斷。

雖說宋熠提前服下了增強力的“行軍丸”，但也耐不住河水的冰涼。

剛剛浸泡在河水時還不覺得十分冷，但出水以后，的衫在上，加上夜風微涼，宋熠只覺得的溫度在急劇下降。

他眼可見衫因為著皮熏蒸出來的霧氣，正在快速地往外流失，他忍不住打了一個寒。

他把李景煥安置在一旁，便去翻看岸邊的那一堆石。

幸好當夜有星，宋熠才能在那堆石中找到他想要的東西。

那是一塊藏在石下的木牌，上面刻有宋熠和他的親信用來傳遞信息的暗號，用來指示宋熠來到鬼茲國以后的藏之所。

宋熠把那枚木牌揣進腰間，然后回頭來到李景煥邊，依舊背負著他，往木牌指示的地方尋去。

幸好那宅子不算蔽，宋熠沒走多久就找到了它。

他按照暗號所示，用不同的長短節奏輕敲了那扇門幾下，然后靜待里面的人出來應門。

沒過多久，門“吱”的一聲打開，走一個家丁打扮的男子探出半個頭來，見渾的宋熠背負著一個昏迷不醒的男子，那家丁看似隨口地問了句，“夜深不便留客。”

宋熠馬上回了句，“留客何須夜深。”

那家丁聞言便馬上把門打開，放了宋熠進去。

待到宋熠進屋子后，那家丁看了看無人跟隨，便快速把門關上，二話不說就領著宋熠到了一間廂房。

“貴客稍候，奴才這就把老爺喚來。”

說完，他轉離開了廂房，只留下宋熠二人在里面。

宋熠見房有一張床榻，便把衫的李景煥安置在上面，替他把棉被先蓋上保溫。

沒過多久，門外傳來幾下敲門聲，讓如同驚弓之鳥的宋熠警惕地問，“誰？！”

門外的人馬上回了句，“奴才給貴客送來換洗的干服，還有取暖用的炭爐。”

宋熠這才隔著門說道，“把東西放進來就出去吧。”

門外的奴仆應了一聲后，這才推門而，把干服和炭爐放下，又悄然出去了。

那炭爐燒得正旺，熱力迅速遍布房間的每一個角落，宋熠只覺得上已經沒那麼冷了。

他把炭爐往李景煥的床邊挪近了一些，親自手把他上的服換下，這才到了他自己。

這邊宋熠剛好把頭發烘干，那邊宅子的主人匆匆趕到。

當宅子的主人見到宋熠的那一刻，緒明顯激起來，二話不說就往宋熠的方向跪了下來。

宋熠沒有料想到會是這番景，不有些吃驚。

但待他看清眼前那人的面貌時，他連忙俯把那人扶了起來。

“我跟你說過的，以后不必跪我，怎麼你這老病就是改不過來呢？”宋熠嗔怪地說。

唐寧則聞言卻紅了眼，“十多年未見，宋教頭風采依舊，寧則拜服。”

宋熠卻擺了擺手，“我不做軍教頭很久了，宋教頭這個稱謂還是改了吧。要是你不嫌棄的話，可以跟伍止一樣，稱我作一聲大哥。”

這個唐寧則跟伍止一樣，昔日都是宋熠心腹之人。

只是和伍止出清白不同，唐寧則的世就顯得坎坷許多。

他自小父母雙亡，靠著呃拐騙的伎倆混口飯吃，直到有一天他作案的對象恰好是當年仍未軍教頭的宋熠，他的命運起了天翻地覆的變化。

宋熠見他年紀雖小，但對人世故之事卻十分了解，不嘖嘖稱奇。

加上當年年紀輕輕的唐寧則僅憑一雙眼，便能看出來人的份，上是否帶了可觀的錢財，這一技能讓宋熠饒恕了唐寧則對自己出手的無禮，反而力邀他加自己的親兵之中。

后來唐寧則在軍營歷練了一番，宋熠看出他無心于此，便給了他一筆銀錢，讓他即管去做些小生意，還鼓勵他說，憑借他的手藝，總能闖出一片天地來。

不得不說，宋熠的目獨到，唐寧則在那幾年時間憑借著宋熠哥哥他的本錢，做起奇貨可居之事來，沒用幾年，就了當地有名氣的富戶。

因此唐寧則十分謝宋熠當年的看重，每次宋熠有事請他幫忙，他總是有求必應。

當年唐寧則突然聽聞宋熠潛逃出皇宮，他深擔憂，也曾派過無數人在茲國各地探訪他的下落，但都一無所獲。

如今得以重逢當日的伯樂，唐寧則心中的欣喜愉悅，自然無人能懂。

但兩人還來不及寒暄，唐寧則就看到了床榻上躺著的李景煥，連忙問宋熠一句，“這就是主？”

宋熠點了點頭。

唐寧則走近床榻，細細看向李景煥的面容，只覺得他窩著一頭糟糟的卷發，蜷在棉被之，雙目輕閉，就像一只乖巧的綿羊。

要是其他人見了，大概會以為李景煥睡了，但唐寧則則一眼察覺到他的不妥。

唐寧則神變了變，用試探的語氣問向宋熠，“主這是怎麼回事？怎麼看起來傷得不輕？”

宋熠只得把他跟伍止用的那一套說辭，原原本本又跟唐寧則說了一遍。

唐寧則聞言心驚不已，直道此行兇險，但既然已經回到茲國，一應吃食住行都包在他上，讓宋熠不必過于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