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嬤嬤見李珺喬臉冷峻,渾如同墜冰窖之中,但還是故作鎮靜地說,“二小姐恐怕忘了,如今當家之人已經不是你了,我們這些下人的去留自然也不到小姐如此‘關心’,即使奴婢有什麼做錯了,也只有大娘子去罰。”
“二小姐許久沒來長松居了,如今也呆得久了些,奴婢見二小姐上所穿的衫實在單薄,何不回去梨香榭添件裳,喝杯熱茶暖暖子?”
啪!
隨著一聲響亮的耳落在唐嬤嬤臉上,半側子都被打歪斜了,原本跪著的也重重地倒向了一邊。
其他人目瞪口呆地看著李珺喬,本不敢相信眼前弱弱的子居然會出手。
“你!你這是做什麼?!瘋了不?”愧不已的唐嬤嬤手捂住被打的那邊臉,一雙渾濁的眼睛瞬間就紅了。
李珺喬高坐在上座,盛氣凌人地說,“既然奴婢膽敢以下犯上,主子自然也有管教的法子。”
“誠然現在掌家的人不是我,但你要永遠記得,主子就是主子,奴婢就是奴婢,我即使落難不再寵,也是你們的主子,容不得你們糊弄。”
“再說了,祖母生前最疼姑姑,你們也了祖母的恩惠甚多,你們哪一個敢說沒有得到祖母額外的賞銀?哪一個說家中有事,祖母會扣著你們,不讓你們回家看的?”
“如今祖母先去了,就留下這個有的氣息的長松居,已經生前最為疼的干兒,卻被你們如此糊弄?”
“你們心自問,你們是否做到了投桃報李,滴水之恩當涌泉相報?既然你們這般不知恩,那這長松居也留不下你們了,這李家也沒有你們的位置了,還不如各自散了,你們也可另覓去。”
提及已故的祖母,李珺喬的緒異常激。
但的話真,堂下已經有兩三個侍在嚶嚶地哭著,還有些堅強一點了,也在用手帕眼淚。
就連唐嬤嬤聽了李珺喬的話,心中也一下子沒了底氣。
此時,才反應過來,眼前的李家二小姐,不僅僅曾經掌管著整個李家,還是當初力挽狂瀾,以孝義之名,拯救李家于水火之中的奇子。
從不輕易怒,對每個人都是和和氣氣的,但這并不代表沒有脾氣。
要是誰人到的底線,只怕即使拼上自一切,也要和對方掙個魚死網破。
唐嬤嬤馬上意識到自己剛才的話大為不妥,追悔莫及,只能向著李珺喬叩頭,“是奴婢口不擇言,開罪了二小姐,還希二小姐顧及我們這些人照顧了老祖宗多時,莫要把我們趕到府里去。”
其他侍家丁也跟著叩頭,頓時屋子里傳來此起彼伏的叩頭之聲。
們自然不傻,莫說李家已經是江南數一數二的大戶人家,給下人的月錢也是最為厚的。
雖說最近秦月容以節減府人手,發賣了一批平日懶惰、不服從管教的奴婢家丁,讓留在府里的下人工作量陡增,但總的來說,李家大宅還是一個絕無僅有,讓人艷羨的好去。
而長松居,更是仙境一般了。
因著此原本是李家老祖宗的居住之所,李一白又事親至孝,什麼好東西都往長松居送,所以長松居的一應用,都是上好的佳品。
連帶著下人們的衫服飾,吃喝用度都比其他院子的下人要好上一個層次。
如今老祖宗故去,整個長松居就只有李歸晴這個主子,心智不全的李歸晴最好糊弄,只要日日三餐管飽,給穿得暖暖的不讓寒,平日里就只剩下陪玩兒了。
其他老爺夫人又不常來長松居,長松居的務也可以稍稍松懈一些,要不是這次做得實在太過過分了,也不至于被李珺喬當場捉住。
所以當眾人聽到李珺喬要把們統統發賣出去,無異于斷了們再回長松居的路,這怎會不讓們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
良久,李珺喬著這一屋子的蕭索,突然覺得十分無趣。
從凳子上站了起來,對跪了一地的侍家丁說,“我也并非不念舊之人,每次看到你們,我就會想起祖母還在長松居的日子。”
“你們只需要記住,無論發生何事,侍候好主子,才是你們唯一的正途,要是誰人生出歹心來,膽敢做出惡奴欺主之事,我李珺喬絕不會袖手旁觀。”
想著在此耽擱的時間已經有些久了,李珺喬擔心只有一個侍會看不住李歸晴,便指著唐嬤嬤說,“嬤嬤,既然你說了,平日里都是你來照顧姑姑的,現在就請你隨我一道,我們去看看姑姑換好裳了沒有。”
唐嬤嬤本就心里怕得要死,真怕李珺喬把攆出府外去了,此時聽到說“請”,心中更像被烈火焚燒一般,渾不自在。gsxsw.c0m
臉上的笑意十分勉強,但話語卻是恭恭敬敬的,如同尊敬一尊被香火供奉的神明一般,誠懇地對李珺喬說,“小姐,莫要折煞老奴了,這都是老奴份之事,實在擔不起小姐的這個‘請’字。”
李珺喬也不辯駁,只是微微頷首,“那就吧。”
在眾人的目注視下,唐嬤嬤跟在李珺喬后,宛如一只喪家之犬一般,低垂著頭離開了。
其他人見李珺喬離去,繃直的子頓時癱坐在地上。
“剛剛可嚇死我了。”
一個形瘦削的侍驚魂未定的。
“可不是嘛,從來沒見過二小姐這般模樣,不知道得還以為要把唐嬤嬤剝皮拆骨呢。”
另一個頭上別了一朵紅芙蓉花的侍跟著附和道。
其中一個年齡稍長的嬤嬤見們還在那里議論著,忍不住好心提醒一句,“快別在這里了,該做什麼就去做什麼,沒聽到小姐說嗎,要是看不到我們誠心改過,只怕發買出府里去的日子不遠了。”
眾人一聽,紛紛心有余悸,連忙從地上站了起來,各自去做自己的活兒去了。
另一邊,李珺喬把李歸晴給唐嬤嬤看顧以后,便離開了長松居。
不經意在長松居耽擱了那麼長的時間了,也不知道月容居那邊的況到底如何。
心急想回去月容居看看,但沒走上幾步,上卻一陣陣麻痹,這讓不得扶著墻壁,靠墻休息一會兒。
此時,已經結束了手頭上工作的今夕回到梨香榭,卻發現李珺喬并不在屋子里,料到大概又到廊下去練習了,便沿路去尋。
剛好在長松居和月容居之間互通的那一條小路到了李珺喬。
今夕遠遠看到李珺喬扶著墻壁,便知道發生了何事,連忙快步上去扶著。
到李珺喬的那一刻,今夕到的袖子一片,甚為驚訝,擔憂地問,“小姐,你的袖子怎麼......”
李珺喬擺擺手,“剛剛遇到了姑姑,姑姑只顧著玩水,把上的衫都弄了,我把帶回去長松居,也沒察覺自己的袖子也了。”
今夕把李珺喬扶到一旁的石凳子坐了下來,練地蹲下子,替了腳,“小姐這上的傷一直都是老樣子,如今發作得越發頻繁了,真的不需要讓李大夫過來再看看嗎?”
今夕的擔心并不是杞人憂天。
平日里陪伴李珺喬最多,李珺喬疾發作之時幾乎不能行走,要是邊一個人都沒有,李珺喬只能依靠著距離最近的墻壁站上片刻,等上的麻痹散退才能繼續行走。
要是巧今夕剛好在李珺喬邊,那今夕就會盡快把扶到旁邊坐下來,替著小的位置,好讓李珺喬到舒服一些。
這就是為何剛剛今夕遠遠看到李珺喬扶著墻壁,便馬上懂得李珺喬這是疾又發作了。
李珺喬自然也知道李大夫已經盡力了,向來心善,不愿增加李大夫的心理負擔,所以一直沒有向他明言自己的真實況,這讓今夕十分著急。
如今看來,還真是不能不說了。
于是,李珺喬破天荒地同意了今夕明天就把李大夫請過來,自己再好好地跟李大夫說明最近疾頻繁發作的況,看看李大夫是否有更好的治療辦法。
今夕為此到十分高興。
要知道平日里李珺喬可是從來都不松口的,即使今夕有心要跟李承恩說,李珺喬也會出言阻止,就是不愿意讓李大夫到為難。
在石凳上休息了片刻,李珺喬覺那陣麻痹的覺散退,便小心翼翼地在今夕的攙扶下站了起來,稍稍活了一下雙,頓時覺好多了。
“今夕,還真為難你了。”李珺喬抱歉地向今夕。
今夕卻說,“要是以后小姐走不了路,奴婢以后就是小姐的竹拐,把小姐送到你想去的地方。”
李珺喬聞言笑了笑,“我也不知道你這話到底是祝福還是什麼了。”
今夕這才發現自己一時失言,連忙補救地說,“不,奴婢說錯了,李大夫醫高明,小姐向來心善,這小小的腳傷,很快就會痊愈的。”
“到時候奴婢就陪著小姐走遍大江南北,小姐莫要嫌棄奴婢走得慢就是了。”
李珺喬急得眼睛都紅了,怕再調侃,只怕到時候要把弄哭了,便更不好收場了。
于是,對今夕說,“現在倒是用不著去什麼大江南北,先把我送到大娘子的月容居去就好了。”
今夕連忙用袖子了腮邊的淚痕,一邊扶著李珺喬往月容居去,一邊還不忘問了句,“小姐,好端端的去月容居做什麼?”
李珺喬小聲地說,“長輩們在談論分家之事,我也過去湊湊熱鬧。”
李珺喬說這話時神甚為淡定自若,仿佛這件事并非什麼大事,只是家常里茶余飯后談及的一樁小事一般。
這讓今夕一下子沒能分清李珺喬說的到底是真話還是玩笑話。
不自覺地腳步緩下來了,這才心急往月容居的李珺喬連連催促,“走快些走快些,你的又沒事,怎麼走得比我這個殘廢之人還要走得要慢!”
今夕在李珺喬的催促下這才回過神來,連忙跟上李珺喬的腳步,轉眼間便已來到了月容居。
只是此時長輩們已經就家財分配之事達了初步的共識,也讓家中的管事一一記下來了,所以當兩人到達月容居的時候,反倒沒有聽到任何有價值的消息。
但李珺喬只消看著李顧氏滿意的笑容,便知道在這次談判之中,必定獲得了讓心滿意足的結果了。
相反地,秦月容和李一白的臉就不那麼好看了。
本來秦月容和李一白一樣,都不是一個喜歡把喜怒哀樂掛在臉上的人,如今能讓秦月容臉這般難看,被燒焦了的鍋還要黑上三分,李珺喬便知道大概心中甚為不快了。
正要離開的容宜心迎面上了在門外等待的李珺喬,見邊僅有今夕一人,卻不見李歸晴的影,便問,“你家姑姑呢?二嬸嬸不是讓你好好幫我看顧一下嗎?”
李珺喬見二嬸嬸實在焦急,連忙安說,“姑姑的了,我親自把帶到長松居,給換好了,代了那邊的嬤嬤好生照顧,這才過來的。”
容宜心聞言稍稍放下心來,但轉念想到一事,便低聲音問,“那你見著長松居的況了嗎?”
李珺喬自然知道容宜心話中深意,便點了點頭,“那些刁奴欺負姑姑不會表達,竟敢如何糊弄,已經被我一番敲打了。”
語氣帶了些許責怪的意味,“既然二嬸嬸都知道,為什麼不去管教他們一番?”
容宜心十分為難,“我在這個李家不過是名義上的主子而已,我在自己院子里說的話,下人們也是聽不聽的,哪里管得了別的院子里的事?”
“況且那些人都是老祖宗跟前的人了,沒有功勞也有苦勞,特別是那個唐嬤嬤,還是大嫂嫂親自提拔上來的,我哪里敢說三道四啊。”
李珺喬想想也是,這個二嬸嬸子最為弱,平日里連大聲說話都不會,哪里震懾得了那些了的下人?
自覺剛剛一時急,對容宜心說話的語氣重了些,連忙向之前,“二嬸嬸,喬兒一時急,說話多有得罪,還希二嬸嬸不要放在心上。”
“喬兒也知道有些事,二嬸嬸不好出面,要是以后二嬸嬸再發現長松居惡奴欺主,大可以跟喬兒說,等喬兒去做這些事,總比讓姑姑一直難要好。”
容宜心聞言擺了擺手,“喬兒和晴妹妹一向關系好,關心則的道理嬸嬸還是知道的,并不會因此而責怪你的。”
聽罷容宜心的話,李珺喬稍稍安心了些,便多問了句,“對了,尚有一事,今后二嬸嬸要去哪里?”
容宜心沒想到李珺喬會有此一問,不愣了一下。
但旋即反應過來李珺喬問的是分家以后的去向問題,便憐地著李珺喬的發鬢,笑著反問了一句,“喬兒想二嬸嬸到哪里去?”
李珺喬發自心喜歡這位二嬸嬸,不假思索地說,“當然是希能夠一切如常,一家子都能時常見面。”
容宜心一聽樂了,“那就如喬兒所言吧。”
李珺喬大樂,“二嬸嬸的意思是你也會跟我們一起留在這個大宅里嗎?”
容宜心笑意更濃,“那喬兒說好不好?”
李珺喬連忙拉著容宜心的手,“那自然是好的啊!”
看著李珺喬滿臉愉悅,容宜心卻嘆了一口氣說,“只是可惜三弟和三弟妹執意要走,怎麼勸都勸不來。”
李珺喬卻沒有到毫的傷,只是說了句,“人各有志,與其強留,不如讓三叔三嬸嬸知道世兇險,方能知道有人護蔭的珍貴。”
容宜心見李珺喬說起來話似模似樣的,偌然一個大人那般了,忍不住手刮了刮的筆尖,憐地說,“若能得一輩子護蔭自然是最好的,最怕就是只能護蔭得一時,護蔭不了一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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