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學燒窯?”田薇樂不可支地大笑起來。
未來的進士男子,最擅長和番人做生意,日進斗金,京城貴春閨夢里人的邵郎,要去學燒窯?
想到玉樹臨風的邵璟蹲在窯爐前,搞得滿滿臉灰,黑臉黑的樣子,田薇只覺得好笑。
“阿姐笑什麼?”邵璟皺起眉頭,很不高興。
這還是他第一次給田薇臉看,田薇雖然詫異,卻更加好笑:“不是……就是覺得好笑,哈哈哈~”
呵呵,長大以后的邵璟,比高出一個頭,寬肩長,一只手就能輕松將拎起。
再把眉頭一皺,眼睛冷冷地看過來,總是不自就帶了幾分敬畏。
可是現在嘛,頭大子小,又瘦又弱,輕輕就能把他放倒。
他不高興又能怎麼樣?就是要笑。
田薇笑著,將手放在邵璟的肩膀上輕輕一推,邵璟立時踉蹌著往后倒,又將他穩住,語重心長:“年紀小小,別總學大人模樣,人要服小!”
邵璟定定地看著,不笑不氣,眼珠子黑幽幽的。
有一瞬間,田薇恍惚看到了長大后的邵璟,笑聲頓時一停,尷尬地鼻子:“逗你玩兒呢,不是欺負你。”
邵璟眼里漸漸浮起一層淚,癟著控訴地看著,不言不語。
田薇被他看得尷尬,只好敷衍地拍拍他的肩:“好了,好了,以后不逗你了。”
邵璟不但不收淚,癟得更加厲害,有放聲大哭之勢。
有好幾個人從旁經過,都好奇地打量他們,田薇生怕他真的大哭起來丟人,放聲音伏低做小:“別哭了,我錯了。”
邵璟低聲道:“我要學燒窯!”
田薇只當他小孩子心,非得任,就敷衍:“好,好,你學燒窯!”
“我要學燒窯!”邵璟用力抓住的手,語氣鏗鏘有力:“你帶我去拜師傅。”
田薇也被他拱起火來:“燒窯不是心來,隨便學學就可以的!更不是掛在邊隨便說說就能行的,你倒是和我說說,你為什麼要學燒窯?”
前世,邵璟并沒有學燒窯,制瓷的工序只是略知皮而已。
不明白這次他為什麼會想起要學燒窯,而且這麼固執。
邵璟道:“二哥不喜歡,我就學,將來能幫家里的忙,阿姐配釉,我燒窯,咱家窯場一定紅紅火火。”
你配釉,我燒窯,聽起來就像是“你挑水來我澆園”。
“咱家窯場一定紅紅火火”,就如開的夫妻店……
田薇有片刻怔忪,隨后又聽邵璟道:“再退一步,我有一技傍,將來不愁吃穿。”
立刻一個激靈清醒過來,笑道:“你說得對,有一技傍總是好的,你既然想學,我就去和阿爹說。”
邵璟這才出笑容,去牽的手:“我們這就去呀。”
田薇巧妙地避開他的手,仰著頭往前走:“阿璟,除了燒窯你還想做什麼?”
邵璟垂眸看著空空的手,沉默片刻,抬頭一笑,雙眼彎月牙:“想要快快長大,孝敬伯父,和二哥一起讀書。”
“真乖。”田薇的心漸漸平靜下來。
走到工棚,楊監窯已經走了,田父獨自坐著發呆,神嚴肅。
“阿爹!”田薇跑過去拉住田父的手,將頭靠在他肩上撒。
田父收神,嗔怪地道:“站好,站好,不就撒,這麼大的人了。”
田薇不以為意,挨著他坐下,說道:“阿璟說他想學燒窯呢。”
田父有些吃驚,隨即問道:“阿璟真是這麼想的嗎?”
邵璟道:“是的,伯父,我想幫家里做事,我有力氣。”
田父道:“可是燒窯很辛苦,非一日之功,要學很久才能略懂,還得看天賦,可能學很多年也沒能掌握訣竅。”
邵璟認真道:“阿璟明白,阿璟是真的想學,若能有一技傍,將來伯父也不用為我擔心。若不能,幫著家里做些事,我心里也安定。”
“這樣啊……”田父嘆息一聲:“也好。”
把樁師傅姓張,幾輩人都在田家窯場做工,一直相得宜,這兩日不燒窯,他也不歇著,在那指揮徒弟和兒子們堆放松木柴。
“張師傅!”田薇甜甜地。
“喲,阿薇來啦!”張師傅笑瞇瞇地走過來,黑亮的臉膛閃著。
常年守在窯爐邊的人就是這樣的,一的煙火氣,多年下來,再白凈的人也被浸黑了。
他出手,同樣黑而,滿滿都是繭子,掌心放著一塊麥芽糖。
麥芽糖已經有些化了,看起來黏噠噠的,非常不好看,尤其是在這麼一只黑黑的手里,很容易讓人產生不好的聯想。
邵璟回頭看著田薇。
穿了一藕的襖子,系一條柳綠的,扎兩個包髻,耳邊垂著鮮亮的紅頭繩,臉蛋白凈潤,非常干凈講究,和糟糟的窯場格格不。
這樣的人,一看就是被養大的,有充分的理由嫌棄這塊黏噠噠臟兮兮的麥芽糖。
然而田薇什麼都沒說,很開心地從張師傅手里接過麥芽糖,笑道:“您是不是知道我今天要來,特意給我留的?”
張師傅笑得燦爛:“是呀,前兩天你來我沒著,就一直等,今天果然來了!咦,這是誰啊?”
田薇把邵璟推上前:“阿璟,他是阿璟。”
邵璟立刻站直了,恭敬地給張師傅鞠躬:“師父好!”
張師傅連忙避開子扶起他:“可不敢當啊,聽說你的父親是邵朝奉郎?”
邵璟害一笑。
張師傅拍拍他的肩,道:“好樣貌呀。瞧著就不是一般人。”
田父道:“這樣說來,你瞧著他還順眼?”
張師傅有些詫異:“什麼意思?”
田父一指旁邊的小杌子:“坐下說話。”
兩個大人落座,田薇把麥芽糖往荷包里一塞,利落地上前倒茶,再拉著邵璟乖巧地站在一旁,臉上帶著甜甜的笑。
田父和張師傅商量:“阿璟這孩子還算聰慧,我他以后跟著你端茶送水好不好?”
張師傅皺起眉頭,打量邵璟片刻,輕輕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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