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眼看著程厘震驚又言又止的模樣,反倒是容祈抬手勾起耳畔絨絨碎發,低聲安說道“也沒那麼多狗的故事,只是一個自卑的男人毀滅了一切。”
程厘再次震住。
對于這個故事,容祈從未講述給別人聽過,程厘是今生第一個,大概也是唯一一個。因為只有在面前,他好像才能坦然出藏在心最深的傷口。
“我媽媽漂亮吧?”容祈輕聲問道。
程厘點頭,曾經在家里,看見過容祈母親的照片,掛在墻壁上那張照片,即便彩古舊,但的眉眼猶如江南的朦朧煙雨,著而婉約的味道。
其實容祈跟他母親很像,如今看來,他的長相應該是十十傳了母親。
其實確實像容祈說的那樣,故事并不算復雜。
唐仲青確實跟容祈母親容晚棠有關系。
準確點說,兩人是前任男朋友的關系,往了三年,一度到了談婚論嫁的關系。
但隨著唐仲青遠在伯父,突然回國探親,一切都變得不一樣了。
唐仲青并不是個安于現狀的人,那個年代的人都出國。
一旦有了出國的機會,沒有人愿意放棄。
就這樣,在容晚棠苦苦挽留之下,唐仲青登上了前往國的飛機。
一開始他還給容晚棠寫信,告訴,自己會盡早也將接到國。
可是隨著信件的越來越,容晚棠心底也有了猜測。
直到最后一封信的到來,唐仲青告訴容晚棠,他在國結婚了,是跟一位籍華僑,這樣他就可以順利拿到綠卡,留在國。
即便時間給了容晚棠足夠的緩沖,但依舊痛苦極了。
這時候這個男人就出現在了容晚棠的生命里,其貌不揚還一窮二白的他,在最開始追求容晚棠時,所有人都說他癩□□也敢吃天鵝。
但這個男人卻始終不放棄,不言不語,空就跑去容家。
即便爺爺打了罵了,他也不放棄,他把容家能干的活都干了。
一年不行,就兩年。
兩年不行,就三年。
終于容晚棠還是點頭同意跟他結婚,結婚之后,兩人的關系倒也還好。
直到有一次在街上,他們遇見了唐仲青,原來唐仲青這段時間回國探親了。男人知道容晚棠這一段過往,一直說著不介意,可是真見到唐仲青本人,他才知道自己跟人家有著天壤之別。
好在容晚棠本不想跟唐仲青敘什麼舊,拉著男人就離開了。
很快,容晚棠懷孕,后來容祈就出生了。
在結婚之前,男人為了讓爺爺同意他們結婚,就保證過,孩子生下來,跟容家姓。
容祈出生后,家里—切都很好。
男人雖然掙得,但是勤快,會疼老婆。
隨著容祈的漸漸長大,大家發現,這個孩子太不一般了,漂亮倒也還好說,是繼承了媽媽的樣貌。
他還格外的聰明,是那種別人隨便教他點什麼,他都能立馬記得。
原本只是以為他有些聰明,可是很快,他驚人的天賦就顯了出來。
剛到上兒園的年紀,他就認識了上千個漢字,背兩百多首唐詩。
只要他看過的書,他都能記得。
很快,容祈為遠近聞名的神,就連報紙都聽聞,前來采訪。
這本該是一個讓整個家庭都興的消息,畢竟沒有父母不會子龍。
偏偏這卻為了毀滅他們家庭的導火索。
當記者到來時,看著溫秀的容晚棠和猥瑣怯懦的男人,兩人在一起時,記者實在不敢相信,這位就是容祈的父親,容晚棠的丈夫。
于是到了最后報紙登出來時,選用的照片只有容晚棠和容祈。
此時街坊四鄰之間,也流言蜚語四起。
本來一個家庭里出現這麼特別的孩子,就容易引起別人的嫉妒,更別說是平時就讓人看不起來的男人。
別人都說,他長這樣,怎麼可能生得出來容祈這樣的兒子。
特別是很多男人,覺得他這麼一個人,有那樣漂亮的老婆也就算了,居然還能生出一個神的兒子,憑什麼。
于是流言四起,都說容祈肯定不是他能生得出的。
后來也不知道是誰,提起了容晚棠的前男友唐仲青,說容祈跟這個人長得很像。
本來沒影的事,被一遍兩遍傳了之后,變得有鼻子有眼。
雖然容晚棠一直在寬解安男人,但終究還是有一天徹底發。
說來也好笑,有一天男人難得單獨領著容祈上街買玩,也不知怎麼,走著走著,突然被警察攔住,說是有人舉報他拐賣小孩。
男人解釋說自己是孩子的爸爸,但還是帶回了派出所。
事弄清楚之后,警察歉意的解釋說,是因為有人打電話報警,說在街上看見一個人,帶著一個特別漂亮的小孩,那男的一看就不是什麼好人,肯定是人販子拐賣小孩。
本來是一件特別無語可笑的事,卻讓男人徹底崩潰。
原本怯懦的一個人,發了瘋似得,將家里砸了一遍。
而這件事,也流傳了出去,所有人更加肆無忌憚的嘲諷他。
說他即便是太子的爸爸,但長得也不像皇帝。
明明是一家三口,他卻格格不,站在他們母子兩個邊,就像一個誤的小丑。
這次男人徹底變了。
不再像以前那樣關心妻子,護孩子,他開始天天的酗酒,一言不合,就將家里的東西砸了。
這種生活一直持續到容祈七歲。
他上了小學之后,很快,老師就親自來了家里,表示以容祈的水準,留在一年級只是耽誤他,學校想讓他跳級試試,但也需要跟家長來商量。
容晚棠表示自己要考慮一下,但沒想到,當送走老師,再回到家時,就看著男人發了瘋一樣掐住容祈的脖子。
“你干什麼?”容晚棠在搶下容祈之后,哭著抱著容祈。
男人指著容祈:“你看看,他哪兒像我?他有哪一點像我,這能是我的種嗎?你說唐仲青在國,可是你在懷孕之前,他不是回了上海,你不是還在街上遇見了他。”
男人一口氣,把藏在心底的話,全說了出來。
容晚棠震驚,這才明白,那些流言蜚語早就刻在了男人心里。
原本容晚棠還抱著,給容祈一個完整的家的奢,也在這一刻徹底破滅。
為了保護容祈,迅速的提出了離婚。
而在離婚的那天,也將dna鑒定報告,扔給了男人。
這輩子,從未對不起過他。
“這就是我媽媽的故事,一輩子都遇人不淑,明明從未對不起別人,卻反而承了太多,以至于后來一直郁郁寡歡……”
程厘拼命忍住,才沒讓自己的眼淚掉下來。
覺得,好像不是一個完的傾聽者。
因為每一次,的緒波,比容祈還要大,甚至還需要容祈來安。
“所以,唐仲青說那句話時,你才會那樣的反應,”程厘忍不住握住容祈的手。
這是容晚棠最大的痛苦來源,明明被對方無拋棄,結果卻還承著跟他有關的流言蜚語。連帶著自己的兒子都要蒙著這樣的不清不白的冤枉。
都說得腺癌,很多跟心有關。
或許這是偽科學,但是容晚棠這樣年輕就生病去世,未必不是跟一直以來,郁郁寡歡的生活有關。
所以當唐仲青輕描淡寫的說出那句,要是你是我的兒子,那該有多好,才會讓容祈那樣震怒,以至不顧形象,對他了手。
如果這個姓唐的,現在就站在面前。
連程厘都要質問他,怎麼敢,怎麼敢厚無恥的說出這句話。
不管是容祈,還是的母親,都因為這個男人承了太多傷害。
反而是對方這麼多年,沒有付出毫的代價,居然還能說出這種話。
就因為容祈現在功了,他就開始惋惜,當年拋棄容晚棠的事。
可笑。
真他媽可笑。
程厘這一輩子,從沒在心底,這樣厭惡咒罵過這個人。
此時容祈斂眸,看著不遠草坪上的男人,聲音微啞:“所以聰明對我而言,不全是老天爺的恩賜。”
這更像是他的原罪。
母親剛開始生病的時候,容祈就想著,如果他不是那麼聰明,是不是就不會有那麼多流言蜚語,那個男人也不會那樣懷疑媽媽。
而媽媽也不需要承著這些痛苦。
但也許,也是因為這樣,媽媽看出了他的心思。
才會在臨終前,對他說,他是媽媽向上天祈求而來的。
也是因為這樣,程厘發現,自己好像刷新了對容祈的認識。
本以為,他承著年喪母之痛,已經足夠強大。
可是原來從他的年開始,連他的出生都被自己的親生父親所懷疑,僅僅是因為他太過聰慧。
明明是中了基因的頭等彩票,可是反而了被厭棄的理由。
程厘覺得,這輩子,都沒遭遇過這麼無語的事。
“容祈,你知道嗎?就因為我把你變了我們家的婿,凌老師的尾都快翹上天了,”程厘抬眸著他,很認真地說:“你的聰慧,你的天賦,是我們所有人仰著的。”
“媽媽說的對,你就是老天爺給這輩子最大的禮。”
程厘眼角沁著點點星,直直地看著他。
兩人安靜站在一起,手掌握著。
許久,程厘忽然輕聲說:“我以前一直都知道你很強大,但是我現在才發現,我好像從來都是低估你了。”
容祈側眸,低下嗓音:“為什麼?”
“容祈,你從一無所有到就當下這一切輝煌,都是靠著你自己,只有你,才可以完這樣的事。”
到底是怎樣強大的心,才能支撐著他,就現在這一切。
程厘無從想象。
但知道,這一定很難很難。
別人尚且有家世有父母可以依靠,他從十五歲開始,就跟年邁弱的爺爺相依為命,只有他,只有他自己。
“我還有你啊,”容祈用手了程厘的發頂,低低輕笑。
在無數黑暗的歲月里,就像一和的月亮。
掛在他的世界里。
照亮著他前進的每一步。
而他當年不敢輕易的說出喜歡,也是因為母親的悲劇,一無所有的他,難道要靠著支未來,以許諾來完對的喜歡嗎?
容祈從來不允許自己這麼做,如果來到他的邊,他就要給最好的。
他們又站了許久,程厘這才重新看向遠樹下的男人,低聲問:“他后來怎麼了?”
“離婚之后,一直渾渾噩噩的過日子。”容祈扯了下角,出嘲諷。
但很快,他微擰了下眉心,嗤笑著說:“可是我媽媽生病之后,他把自己所有的存款,都送來給了我爺爺。”
程厘錯愕,朝他看去。
容祈緒很淡的,看著樹下椅上的人:“所以這種人真的很可惡,要麼就爛人做到底,讓我一輩子都恨他。要麼就……”
要麼就當個負責任的父親,讓他一輩子都他。
但男人兩樣都沒做到。
“前兩年他喝酒之后,醉酒闖紅燈,被車撞了癱瘓。他也沒什麼親人,社工不知道怎麼輾轉聯系到我,我就聯系了療養院,讓他住了進來。”
容祈垂下眼睫:“就當是還了他給我媽媽看病的那筆錢。”
程厘聽到這句話,鼻子更加發酸,眼尾再次泛紅,終于抬手用力抱住了他。
不管是那個曾經在歲月里盡苦難的年,還是眼前這個功名就,卻依舊難掩心頭的哀傷的男人,都想要用力抱住。
“容祈,”程厘低聲喊著他的名字。
容祈彎腰,臉頰蹭著的長發,結上下微微,輕應了聲:“嗯。”
程厘輕聲說:“我們以后,一定會有一個幸福的家庭。”
“嗯,”容祈淡聲道:“好。”
“就像我們家一樣,你喜歡這樣的嗎?”程厘問道。
容祈知道,說的是自己的家。
“喜歡。”
容祈帶著笑意,輕聲說道。
*
夕西下,兩人離開敬老院時,緋紅晚霞散落在天際,將整座城市都染上了奇異的調,有種溫馨而澎湃的覺。
“我們現在去哪兒?”程厘問道。
容祈了下額頭,拿出手機,“去理一下該理的人。”
程厘一怔,誰是該理的人?
但容祈又在導航里輸了地址,抬手了下程厘頭頂:“今天就麻煩程厘小姐,當我一天的司機了。”
“好嘞,”程厘語調歡快地說道:“容總,您安全帶系好,小程我要開車了。”
他們這次目的地,是一家外灘邊上的五星級酒店。
因為路程很遠,容祈又發著燒,所以開到一半,他就閉著眼睛,好像是在睡覺。
程厘盡量將車子開的穩一些,免得顛簸來顛簸去,讓他休息的不安心。
到了酒店,已經是晚上六點多了。
程厘將容祈醒,他睜開眼睛,眼尾泛著殷紅,惹得程厘心疼不已,忍不住說:“有什麼事非得今天理嗎?要不你先回去休息吧。”
剛才容祈的時候,發現他溫好像又上來了。
很燙。
“沒事,你不是帶了退燒藥,待會給我吃一顆就好了,”容祈毫不在意。
他解開安全帶直接下車。
程厘沒辦法,也跟著下來。
“要不你先去酒店的餐廳等我吧,”兩人進了大堂,容祈看了眼說道。
程厘搖頭,這時候,怎麼可能放心他一個人。
“沒事,有人陪我呢,”容祈淡笑。
就在此時,不遠走來一行人,是何卓遠帶著好幾個穿黑的男人,看起來像是保鏢。
“容總,”何卓遠走過來,看見程厘也在,點頭喊道:“程部長。”
“你,”程厘有些驚訝,又看著他后這些人。
實在是沒忍住,湊近容祈:“你們這是要干嘛?”
“既然是算賬,不得多帶點人,”容祈挑眉。
程厘想了想,突然意識到:“你該不會是要找唐仲青……”
容祈淡聲哄道:“我確實有些了,要不你先去餐廳,這家酒店的中餐廳是米其林三星,我保證,半個小時之,一定下來。”
“你還發燒呢,”程厘實在不放心。
容祈輕笑:“放心,就算我現在四十度,頭腦依舊清醒。”
“況且這件事是我沖造,總不能真讓蔣哲他們給我收拾爛攤子吧。”
程厘這才慢慢點頭。
剛準備扭離開,就立即轉,叮囑說:“半個小時,如果半個小時你還沒出現,我就去找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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