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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相思》 第五章 欲將此身寄山河

小六越想越頹然,天下怎麼會有這樣的人?到底經歷過什麼,才能有這麼變態的格?

小六對阿念說:“我好像真的有點怕你表哥了。”

阿念驕傲地撇,“現在知道,晚了!”

小六笑瞇瞇地盯著阿念,阿念覺得腳底下騰起了寒意,“你……你想干什麼?”

小六把阿念摁坐到地上,在上東西抓,拿出一堆藥丸、藥,仔細挑選了一番,掐著阿念的,把三個藥丸、一小包藥,灌進了阿念里。

阿念不肯吃,小六一打一拍再一,阿念不得不吞了下去,“你、你、你給我喂的什麼?”

小六笑瞇瞇地說:“毒藥。你上戴著避毒的珠子,我不相信你臟中也戴著避毒珠。”

小六又拔下阿念頭上的簪子,蘸了點藥,在阿念的手腕上扎了兩下,阿念的眼淚滾了下來,一輩子沒見過小六這樣無賴無恥的人。

小六自言自語:“我不相信你里也會戴避毒珠子。”

小六想了想,用簪子又蘸了點別的藥,居然去阿念的背,“保險起見,再下一種毒藥,你的靈力是水靈屬的冰系,對吧?這次我得找個刁鉆的位。”小六的手左掐掐、右,從阿念的肩頭一直到了腰。

阿念畢竟是個,從沒有被男人這麼過,從出生到現在,第一次有了害怕的覺。哭泣著躲閃,“我會殺了你!我要殺了你!”

小六不為所,在阿念的背上找了幾個位,用簪子輕輕地扎了一下,并不很疼,可阿念只覺痛不生。如果可以,真想不僅僅剁去小六的手,還要剝掉自己背上的皮。

小六為阿念好簪子,整理好,“走吧,你表哥要我死,我就拉你一塊兒死。”

阿念噎噎地哭泣,一也不肯。小六出手,在眼前晃晃,“難道你還想讓我在你上找位?”

阿念哇的一聲,放聲大哭起來,一邊哭,一邊跌跌撞撞地跟著小六走。

小六聽著的大哭聲,認真反思,我是不是真的太邪惡了?把小姑娘欺負這樣。

沒等他反思出結果,一群人飛縱而來,領頭的是軒。

“表哥——”阿念一頭扎進了軒的懷中,號啕大哭。

小六被一群蒙面人圍在了正中間。軒并不著急理小六,而是輕拍著阿念的背,聲安著阿念。

阿念哭得上氣不接下氣,臉都漲得通紅。

半晌后,阿念的哭聲才小了,搭搭地低聲回答著軒的問話,說到小六給下毒時,軒問小六究竟扎了哪里,阿念的哭聲又大了起來,不肯回答軒的問題。

雖然阿念一句話沒說,可的哭聲已經說明了一切。

軒眼神鋒利,盯向小六,小六了一下手臂上的皮疙瘩,努力保持著一個很有風度的笑容。

軒下令:“把他關好。留著他的命。”

“是!”

軒帶著阿念離開,蒙面人打暈小六,也帶著小六離開了。

小六醒來時,發現自己置室。

沒有任何自然,只石壁上點著兩盞油燈。小六估著在地下,很保,也很隔聲,是個十分適合實施酷刑問的地方。

兩個蒙面人走了進來,小六想,卻發不出聲音。

高個子說:“主上說留著他的命。”

矮個子說:“意思就是我們要好好招呼他,只要不死就行。”

高個子說:“從哪里開始?”

矮個子說:“手吧,讓他不能再給人下毒。”

兩人拿出了刑,是一個長方形的石頭盒子,像個小棺材,蓋子像是枷鎖,可從中間打開,合攏后上面有兩個手腕細的圓

高個子拿出一盒臭氣熏天的油膏,仔細地給小六的手上抹了薄薄一層油膏,把他的雙手放石頭盒子里。石頭小棺材的下面是一層油膩膩的黑土,被油膏的氣味刺激,剎那間鉆出了好多像蛆一樣的蟲子,向著小六的手力地蠕過去。

矮個子把蓋子左右合攏,嚴嚴實實地罩上。又拿出個木頭塞子,掐著小六的,把塞子塞進里,用布條仔細封好。

高個子說:“盒子里養的是尸蛆,它們喜歡吃死人。”

矮個子說:“給你手上抹的油膏是提煉的尸油,讓它們明白你的手可以吃。”

高個子說:“它們會一點點鉆進你的里,一點點地吃掉你手上的。”

矮個子說:“它們的速度不會太快,恰好能讓你清晰地到自己被啃噬的覺。”

高個子說:“十指連心,啃骨噬,萬痛鉆心,有人甚至會企圖用咬斷自己的手腕,結束那種痛苦。”

矮個子說:“所以,我們必須堵住你的。”

高個子說:“五日后,當蓋子打開,你會看到兩只只剩下骨頭、干凈得像白玉石一般的手。”

矮個子說:“我們應該滅掉油燈。”

高個子說:“很對,黑暗中,他的覺會更清晰。而且黑暗會讓時間延長,痛苦也就加倍了。”

矮個子說:“上次,我們這麼做時,那個人瘋掉了。”

高個子說:“希你不會瘋。”

高個子和矮個子滅了油燈,提著燈籠走了出去。

當最后的消失時,雖然一團漆黑,小六依舊努力地睜大眼睛,因為他知道那兩人說得都很正確,唯一不讓自己發瘋的方法就是不能閉上眼睛。

小六覺到了指尖的痛楚,好似有蛆蟲鉆進,一點點啃噬著心尖。

小六開始在心里和自己說話,想起什麼就說什麼。痛苦的黑暗中,浮現在腦海中的畫面卻明絢爛。

火紅的凰花開滿枝頭,秋千架就搭在凰樹下,喜歡秋千,哥哥喜歡練功。總喜歡逗他,“哥哥,哥哥,我得好高……”哥哥一,好像什麼都聽不到,可當真不小心跌下去時,哥哥總會及時接住

碧綠的桑林里,喜歡捉迷藏,藏在樹上,看著哥哥走來走去找。等他不提防間,跳到他背上,哈哈大笑,耍賴不肯走,讓哥哥背著回去。娘看了嘆氣搖頭,外婆卻說,不和你小時候一樣嗎?

依偎在外婆邊,和哥哥用葉柄拔河,誰輸了就刮誰的鼻頭。每次都會重重地刮哥哥,到自己輸了,卻輕聲哀求:“哥哥,輕點哦!”哥哥總是會惡狠狠地抬起手,落下時,卻變得輕

叔叔把斬斷的白狐貍尾送給玩,哥哥也喜歡,卻只允許他玩一小會兒。每次玩都要有換,哥哥必須去幫冰葚子,有一次吃多了,拉肚子,被娘狠狠訓斥了一頓。覺得委屈,和哥哥說:“你學會做冰葚子吧,學會了我想吃多就吃多,不要娘和外婆管!”哥哥答應了,也學會了,卻不肯給做,只說:“等你將來長大了,吃了不肚子疼時再給你做。”

外婆的越來越虛弱,娘整夜守著外婆,顧不上和哥哥。他們說舅舅和舅娘死了,外婆也要死了。害怕,晚上鉆進哥哥的被窩。輕聲問:“什麼是死亡?”哥哥回答:“死亡就是再也見不到了。”“也不能說話了?”“不能。”“就像你再也見不到你爹娘了?”“嗯。”“外婆是要死了嗎?”哥哥地抱著,眼淚落在的臉上,用力回抱著他,“我永遠不死,我會永遠和你說話。”

所有人都說哥哥堅強,連外爺也認為哥哥從不會哭泣。可知道哥哥會哭的,但從沒告訴娘,常常在深夜鉆進哥哥的被窩,陪著他,即使第二天早晨,娘訓,說這麼大了,還不敢一個人睡,要去纏著哥哥,打擾哥哥休息。什麼都不說,只噘聽著,到了晚上,依舊會溜去找哥哥。

白日里,哥哥堅強穩重勤好學,可只有知道,哥哥夜半驚醒時,會蜷在被子里,子打戰,知道他又看到娘親用匕首自盡的場面了。總會像抱著自己的木偶娃娃一樣抱住哥哥,輕輕地拍他,低聲哼唱著娘和舅娘哼唱的歌謠,哥哥的眼淚會無聲地下,有一次還嘗了哥哥的眼淚,又咸又苦。

有一次哥哥又做了噩夢,卻強忍著不肯落淚,擁著他著急地說:“哥哥,你哭啊!你快點哭啊!”哥哥問:“他們都讓我不要哭,你為什麼總要我哭?你知不知道我不應該哭?”著鼻子說:“我才不管他們說的應該不應該,我只知道你心里苦,淚水能讓心里的苦流出來,苦流出來了心才會慢慢好起來。”

去玉山前的那一夜,哥哥主要求和一起睡。睡得迷迷糊糊時,覺到哥哥在抱的臉上有淚珠落,以為他又做噩夢了,反手拍著他,“不怕,不怕,我陪著你。”哥哥卻一遍遍說:“對不起,對不起,是我太沒用了,我會很快長大的,我一定會保護你和姑姑,一定會去接你……”

漆黑的黑暗,不知道時間的流逝,小六只是在心里絮絮叨叨地和自己說話,幾次都痛得忘記了說了什麼,可每一次,他又憑著恐怖的堅韌,繼續和自己說話。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小六只記得他都開始和自己嘮叨烤魚的方法,總結出三十九種方法,共計一百二十七種香料。

門吱呀呀打開,燈籠的突然亮起。因為在黑暗中太長時間,燈籠的對小六而言都太明亮刺眼,小六閉上了眼睛。

高個子說:“他的表……和我以前見過的不一樣。”

矮個子說:“他很奇特。”

高個子打開盒子,矮個子解開了小六,取下小六里的木頭塞子。高個子清理小六的手,小六痛苦地,恍恍惚惚中好像聽到十七的聲音,繃著的那線斷了,痛得昏死過去。

小六再睜開眼睛時,依舊是黑暗,可他覺到自己穿著干凈的衫,躺在的榻上。

旁坐著一個人,小六凝神看了一會兒,才不太相信地:“十七,璟?”

“是我。”

“窗戶。”

璟立即起,推開了窗戶,山風吹進來,小六深深地吸氣。

璟點亮燈,扶著小六坐起,小六低頭看自己的手,包得像兩只大粽子,估計傷勢慘重,應該抹了上好的止痛藥,倒沒覺得疼。

璟端了碗,喂小六喝糜湯。小六狠了,卻不敢大口吃,強忍著一小口、一小口地喝著。

喝完湯,璟又倒了一顆藥丸給小六,“含化。”

小六含著藥丸,打量四周,很糙簡單的木頭屋子,地上鋪著皮,很是悉的風格,小六驚詫地問:“我們在神農義軍中?”

“我找相柳將軍,請他幫我救你。相柳帶人襲擊軒,我去地牢救你。”從和相柳涉,到查出地牢、計劃救人,整個過程肯定很曲折,可是璟只用簡單的兩句話就代了。

小六說:“其實,你本不用來救我。”

璟說:“我待會兒要回清水鎮,你把阿念的解藥給我。”

小六說:“兒沒中毒!阿念那派頭,一看就知道肯定不缺好醫師,我琢磨著不管下什麼毒都有可能被解掉,索故弄玄虛。邊的人很寶貝的命,即使醫師怎麼查都查不出名堂,可只會越來越張,這樣才能讓軒暫時不敢殺我。”

“你——”璟無奈地看他的手,眼中是未出口的痛惜。

小六眼珠子骨碌碌地轉,“那個……故弄玄虛只能暫時保命,所以……我是沒給阿念下毒,可我給軒下毒了。”

璟詫異震驚地看著小六。

“我的毒是下在阿念的上,軒抱著,拍啊、啊、安啊……那毒進很慢,可一旦融進了脈中,卻很難拔出。以阿念的子,這幾日肯定每日哭哭啼啼,軒忙著安,肯定不會想到我是沖著他去的。”

“你給他下的是什麼毒?”

小六心虛地說:“其實,不算是毒,應該說是——蠱。”施蠱之曾是九黎族的技,幾百年前,九黎族曾出過一位善于驅蠱的巫王,被大荒稱為毒王。蠱獨立于醫和毒之外,上不了臺面,被看作妖邪之,聽說過的人有,但真正了解的人卻不多。

小六解釋:“簡單地說就是我在我里養了一種蠱蟲,而現在那種蠱蟲已經融了軒的中。日后只要我痛,他也要承同樣的痛苦。”

“這蠱,應該不好養。”

“當然!很難養!非常難養!”要好養,早風靡大荒了,以小六的特異質,都養了幾年了。

“為什麼養蠱?”

小六郁悶地嘆氣,“還不是想制住相柳那魔頭!他是九頭妖,百毒不侵,我思索了很久,才想到這個妙的法子,可還沒來得及用到他上,反倒用到了軒上。”野的警覺天生敏銳,小六怕種蠱時相柳會察覺,還很配合地讓他吸,就是指著有朝一日神不知鬼不覺地把蠱種進相柳里。

璟問:“蠱對你的有害嗎?”

“沒有!”

“你肯定?”

“用我的命保證,肯定!”

璟并沒有放心,但他自己對蠱完全不了解,只能回頭再尋醫師詢問。

小六問:“從我被捉到現在幾日了?”

“四日。”

“時間差不多了。”小六低頭看著自己的手,也許可以考慮不抹止痛藥。

“小六,軒的事讓我理……”

小六抬頭看璟,“相柳早就料到軒會狠狠收拾我,讓我跟在他邊,可我拒絕了。如果我是找大樹去躲避風雨的人,當年本不會收留你。我已經習慣獨來獨往、獨自逍遙、獨自承擔,我既然敢做,就敢面對后果。”

璟的眸中有溫的憐惜,“你可以不獨自。”

小六扭過了頭,冷冰冰地說:“我救你一次,你也救我一次,我喂你吃過飯,你也喂我吃過飯。我們之間已經扯平,從此互不相欠,我的事不勞你費心!”

璟默默地坐了一會兒,靜靜地走出屋子。

小六想睡覺,可大概已經昏睡了很久,完全睡不著,他掙扎著下了榻,走出門。

原來這并不是個軍營,而是類似于獵人歇腳的地方,整個山崖上只有這一個木屋。想想也是,相柳幫璟救人,肯定是以自己的私人力量,不可能用任何神農義軍的力量。

天幕低垂,山崖空曠,山風呼呼地吹著,云霧在他腳下翻涌。小六看久了,覺得好似下一刻云霧就會漫上來,吞噬掉他,不住輕聲地:“相柳,你在嗎?”

后有鳥鳴聲,小六回頭,相柳倚坐在屋子旁的一株樹上,銀的月下,白白發的他,好似一個雪凝的人,干凈冰冷,讓人想接近卻又畏懼。

小六呆呆地看了他一會兒,忽然想起什麼,小心翼翼地問:“你在那里多久了?”

相柳淡淡地說:“聽到了你打算給我種蠱。”

小六的臉變了,和璟說話,他向來不耍心眼,可剛才一時糊涂,忘記了他們在相柳的地盤。小六干笑,“這不是沒種嗎?種給軒了。”

相柳居高臨下,看著小六,如同打量待宰的獵,“如果你痛,他就痛?他的蠱什麼時候會發作?”

小六立即往后退了兩步,生怕相柳立即就刺他兩劍,“現在還沒到時間。我既然給他種了蠱,自然不會讓他好過。”

相柳眺著懸崖外的云霧,慢悠悠地說:“你先辱他妹妹,再給他下蠱,他不會饒了你,希你的蠱不好解,讓他對你有幾分顧忌。”

“這可是給你準備的蠱,世間只有我能解。”

相柳閉上了眼睛,“回去睡覺,盡快把你的手養好。”

小六再不敢廢話,睡不著也回去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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