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夭想起了那個驅策大魚、逆著朝,在碧海中馳騁的矯健男子,飛揚炫目,和璟的清逸安靜截然不同,的確更能吸引人的目。
小夭問:“你還是不想殺篌?”
“雖然母親一直偏心,可自小到大,大哥從來沒有對我不好過。我們從小就沒有父親,他又得不到母親的關懷,所以他把對親的都放在了我上,明明和我一般大,可總說長兄如父,凡事都讓著我,都照顧我。別人夸獎我時,他也會覺得自豪。我曾不解地問他,他告訴我,他是為自己難,可因為我是他弟弟,并不影響他為我到驕傲。我們兄友弟恭,是所有人都羨慕的好兄弟。他曾經是極好的哥哥,我們做了四百多年的好兄弟。小夭,我沒有辦法殺他!”璟的語氣中有濃濃的抱歉,因為他的這個選擇,他不僅束縛了自己,還束縛了小夭。
小夭走到他前,額頭抵在璟的肩上,說道:“雖然我常抱怨說你心太,可其實我……我很愿意你心。”的邊已經有太多心狠手辣的人了,外祖父、父王、顓頊、兩個舅舅、幾個表弟,甚至包括自己,都是心狠手辣的人。璟的心,讓覺得安全,也讓歡喜。
璟忍不住輕輕攬住了小夭,小夭依舊額頭抵著他的肩膀,半晌都未。
璟問:“小夭,你怎麼了?”
“顓頊的一點私事需要我幫忙,這段日子很忙、很累,倒不是說有多累,就是心特別累,生怕出什麼差錯。明明忙得無暇分心,我卻常常想起很多以前的事,有時候都不敢相信,我和顓頊沒爹沒娘,竟然也長大了。”
璟輕著小夭的背:“早知你累,我就不該今晚來找你,要不你睡一會兒吧!”
小夭抬起頭,笑道:“心累可不是睡覺能睡好的。”看向窗外的水潭,笑拉住璟的手,“陪我去玩水。”
小夭走到潭水邊,撲通一聲,直接倒了進去。
已是夏天,潭水一點都不冷。小夭游了一圈后,向著潭底潛下去,本以為不會太深,沒想到潭水居然出乎意料地深,小夭一口氣沒有潛到底,不得不浮出水面換氣。
璟坐在潭邊的石頭上,笑看著。
小夭拍了自己腦門一下:“我好笨啊!”從領拉出璟送的魚丹紫,“我居然忘記你送我的這個寶貝了。”
小夭趴在石頭上,一邊踢踏水,一邊對璟說:“我們下次去大海里玩吧,海底很,玩上一夜都不會膩。”
“好。”
小夭想起了相柳,臉埋在胳膊間,默默不語,不知道他現在是相柳,還是防風邶。突然,抓住璟的胳膊,用力把璟拽進了潭水里:“陪我去潭底。”
沒有等璟回答,小夭把魚丹紫含在里,拉著璟向著潭底潛去。
含了魚丹,果然可以在水底自由呼吸。
拉著璟不停地向著潭底潛下去,潭水卻好似深不見底,縱使璟靈力不弱,氣息綿長,也覺得難以支撐了。
璟了小夭的手,指指上面,示意他要上去了,讓小夭自己玩。
小夭搖頭,表示不準,要他陪。
璟不再提要上去,臉卻漸漸地變了,可他依舊隨著小夭往下潛。小夭展臂,摟住了璟的脖子,湊在璟的畔,給他渡了一口氣,璟整個人都呆住,怔怔地看著小夭,居然嗆了水。
小夭趕忙又著他的,給他渡了一口氣。
璟軀僵,兩人一直往下潛,很快就到了潭底。黑黢黢地什麼都沒有,小夭帶著璟往上游。璟這才好似清醒,用力向上游去。小夭指指自己的,示意璟如果覺得氣息不夠時,就來親。可璟一直沒有來,上浮又比下潛速度要快很多,璟憑著一口氣,是浮出了水面,可也很不好,趴在石頭上,一邊氣一邊咳嗽。
小夭吐出了魚丹紫,游到璟邊,又又惱地問:“為什麼?”
璟看著遠,低聲道:“剛才你眼睛里沒有我。”
小夭一聲不吭地上了岸,徑直走進茅屋。
小夭靈力低,不像璟他們能用靈力讓變干,了服,干子,鉆進被子里,“你可以進來了。”
璟走進茅屋,自然而然地坐在榻頭,拿了巾,幫小夭頭發,待頭發干,他用大齒的木梳,幫小夭順頭發。當年,小六曾這麼照顧過十七,十七也曾這麼照顧過小六,不知不覺中,氣氛緩和,兩人的角都帶上了笑意。
小夭嘆道:“以前天天都能見到,不像現在一兩年才能見一次,有時候想找個人說話,也找不到。”
璟說:“以后涂山氏的商隊會常常出神農山,我來看你很方便。青丘距離神農山很近,你來青丘也很方便。”
“老天好像很幫我們,顓頊想要來中原,神農山居然就有宮殿坍塌,神農族鬧著要維修宮殿。顓頊和我住進了神農山,看似守衛森嚴,可偏偏修建宮殿離不開你們這些大商賈,涂山氏自然了首選,你進出神農山很容易。太多水到渠了!”小夭側頭看向璟,“是不是隆和顓頊騙著你弄出的這些事啊?”
璟說:“不是他們,是我自己想這樣做。”
小夭笑道:“我可沒責怪你,反正宮殿總是要修的,那些錢與其給別人,不如給涂山氏。你與哥哥的關系,如果只是你幫他,并不是好事,如今他能惠及你,反倒能讓哥哥更放心。”
其實,這正是璟所想的,隆有雄志,他和顓頊要的是宏圖霸業,而他想要,不過是和小夭更近一些,但說出來也沒有人相信,與其讓顓頊懷疑他所圖,不如讓他們都認為他所求是錢財,現在顓頊給了他錢財,他給予顓頊一點幫助,顓頊心安理得了,才是長久相之策。但這話從小夭里說出來,意義卻截然不同。證明了在璟和顓頊的關系中,小夭站在璟的角度,為他考慮過。
璟看著小夭,忍不住微笑起來。
小夭氣惱,在璟的手上重重咬了一口:“我眼里有你嗎?”
璟痛在手上,卻甜在心里,含笑道:“有。”
第二日,顓頊已經起,小夭才回來。
顓頊正在用早飯,小夭也坐到食案前,靜靜地用飯。
顓頊淡淡問道:“去見璟了?”
小夭笑瞇瞇地說:“嗯。”
顓頊說:“我知道他在你心中與眾不同,但他畢竟不是葉十七,而是涂山璟。我收到消息,涂山氏的太夫人不大好,想讓璟盡快接任涂山氏的族長。他背負著一族命運,并不能想做什麼就做什麼。璟和防風意映還有婚約,防風氏絕不會舍得放棄和涂山氏的聯姻,璟想退婚,并不容易!你可別一腦兒地扎進去!”
小夭眉眼中的笑意散去,低聲說:“我知道了。”
顓頊看到的樣子,不再多言。
吃完飯,要離開時,小夭突然說:“哦,對了!這是給你的。”拿出一個青玉盒,拋給顓頊。
顓頊打開,是一個茸茸的小小傀儡,眉眼致。顓頊明白是用九尾狐妖的尾鍛造的靈,扔回給小夭:“我不要!”
“哥哥,你必須要!這是我讓璟特地為你鍛造的,為了凝聚靈力,這個傀儡唯一能幻化的人就是你,還能施展幾招木靈的法,你用它做替,保證連瀟瀟和金萱一時半會兒都看不出是個假的。”小夭走到顓頊邊,跪坐下,“我知道你介意九尾狐傷害過我,正因為如此,你才更應該好好利用它,保護好自己,讓我略微放心!”
其實,顓頊不想要的原因并不完全是因為九尾狐妖,還因為這是另一個男人做的,但看著神難得嚴肅的小夭,顓頊心里發酸,不管傀儡是用什麼做的,是誰做的,所凝聚的只是世間最關心他的人的心意,他只有好好地活著,才能更好地照顧,顓頊終于釋然,出了手掌。
小夭把小傀儡放在顓頊的掌心,顓頊緩緩握了傀儡,說道:“我也有一樣東西給你。”
“什麼?”
顓頊把一枚玉簡遞給:“這是你讓我幫你查的防風邶的所有經歷。”
小夭愣了一愣,才接過。
一整日,小夭一直在琢磨玉簡里記錄的資料。
這份資料按照時間羅列,記錄了從防風邶出生到現在的經歷。
防風邶時的生活就是一個大家族普通庶子的普通生活,認真學習修煉,表現很不錯。奈何哥哥和妹妹也都天賦很高,又是嫡系脈,不管他怎麼努力,哥哥和妹妹都比他更矚目。因為心苦悶,他沾染上賭博的惡習。
大概四百七十八年前,還未年的防風邶為了籌錢還賭債,離家出走,跑去極北之地找冰晶,一去四十五年。對神族而言,四十五年不歸家不算什麼,只不過因為防風邶去的地方太過兇險,防風家的人都以為他凍死在了極北之地,沒想到他又突然冒了出來,帶著不冰晶,堪稱錦歸家、揚眉吐氣。
小夭覺得這四十五年很值得懷疑,四十五年,縱使歷經磨難歸來的防風邶變得異樣,眾人也能接。可那些人畢竟是看著防風邶出生長大的親人,相柳想假扮防風邶幾天也許可以,但據資料記錄,他回家后,在家里住了四年,悉心照顧病重的母親,端湯奉藥,喂飯喂水,可謂盡心盡力,以至于搜集資料的人寫到,幾百年后提起舊事,仍有老仆慨“邶至孝”。
之后四百多年,防風邶就是個很典型的大家族出來的浪子,有些本事,卻得不到重用,只能寄于其他,練得吃喝玩樂樣樣通。他在防風家的地位不高,手頭的錢財比較,為人又隨,在錢財上很疏朗,所以常做一些撈偏門的事,時不時會失蹤一段日子,短時三五月,長時兩三年,他的家人和朋友都習以為常。
因為防風邶子散漫,什麼都不爭,可以說不堪重用,這三四百年來,他和哥哥防風崢、妹妹防風意映的關系都不錯。
小夭輕嘆口氣,如果真如所推測,四百七十八年前,真正的防風邶就已經死了。那麼,所有人都辨認不出防風邶是假的,就解釋得通了。因為相柳已經假扮了防風邶四百多年,即使本來是假的也已經變作了真的——所有人認識的防風邶本就是相柳。
可是為什麼呢?相柳究竟圖什麼呢?防風氏在大荒雖然算得上是有名的家族,可比他更有名的家族多了去了,防風邶又是妾侍所出,本影響不了防風家。相柳就算想利用什麼,也該找個更有影響力的家族的嫡系子弟。
小夭想了很久,都想不出相柳的目的,畢竟這場假扮不是一年兩年,而是在出生前,人家就已經是防風邶了,小夭只能放棄思考。
仲夏之月的第十日,顓頊收到隆和馨悅的帖子。過幾日是兩人的小生辰,邀請他和小夭去小祝融府玩耍。
神族的壽命很長,眾人對生辰看得很淡,一般只會慶祝整百歲或者整千歲的生辰。其實,活得時間長了,大部分人都會忘記自己的歲數,兒不慶祝生辰。只有很講究的家族中得寵的子弟,才會常慶祝生辰。
大概因為隆和馨悅是雙生子,只要過生辰時,兄妹倆在一起,就會邀一些朋友,小聚熱鬧一下。
小夭到時,才發覺所謂的小聚并不算小,看來隆和馨悅在大荒很歡迎。不過也是,男未娶,未嫁,家世、相貌、才干都是大荒最拔尖的,但凡還未婚的男都不免會念頭。
守門的小奴進去通傳后,隆和馨悅一起迎了出來。馨悅親熱地挽住小夭的胳膊:“你一直什麼宴席都不參加,我和哥哥還擔心這次你也不來。”
小夭笑道:“我子比較疏懶,能推的宴席就都推了,不過,這次是你和隆的邀請,自然非來不可。”
雖然說的是場面話,馨悅聽了也十分高興。
馨悅和隆帶著他們走進一個大園子,園假山高低起伏,種著各種奇花異草,一道清淺的小溪從園外流,時而攀援上假山,小瀑布,時而匯院一角,一潭小池,九曲十八彎,幾乎遍布整個園子,消散了炎夏的暑意。
馨悅指著高低起伏的假山對小夭說:“從外面看只是錯落有致的假山,其實那是一個陣法設置的迷宮。我和哥哥小時候都子野,聚到一起時更是無法無天,父親特意布置了這個迷宮,我和哥哥在里面能一玩一天。今兒人多,你若喜歡清靜,待會兒我們可以去里面走走。”
因為天熱,眾人皆穿著木屐。花影掩映下,兩個了木屐,赤腳踩在漉漉的鵝卵石小徑上玩耍。
馨悅笑對小夭說:“那是姜家和曋(shen)家的小姐,們是表姊妹,我外婆是曋家的姑,所以我也算是們的表姊妹。關系遠一點的客人都在東邊的園子,這個園子中的人仔細一說,大家全是親戚。”
小夭道:“我不是。”
馨悅笑道:“你哪里不是呢?你外婆嫘(lei)祖娘娘可是西陵家的大小姐,你外婆的娘親是我爺爺的小堂姑,你外婆就是我爺爺的表姨,說起來我應該你一聲表姨。可現如今西陵氏的族長,你的堂舅娶了姜家的大小姐,他們的兒子、你的表弟就是姜家小姐的表弟,姜家小姐是曋家小姐的表姐,我是曋家小姐的表妹,我應該也可以你表姐……”
們說著話已經走進一個花廳,小夭聽得目瞪口呆,喃喃道:“我已經被你一堆表啊堂啊的繞暈了。”
意映挑起簾子,搖著團扇走了過來,笑道:“這是從赤水氏那一邊順的親戚關系,我聽說西陵家和涂山家也是有親的,好像哪個太祖是西陵家的小姐,只是不知道順下來,我們是表姐、表姨,還是表。”
屋子里的幾個人全都笑了出來,小夭心里暗自驚嘆,難怪連黃帝都頭疼中原,所有家族脈融、同氣連枝,平時也許會各自相斗,可真到存亡關頭,必然會聯合起來。更讓小夭意外的是原來西陵氏和外婆曾那麼厲害,每個人都樂意和西陵氏、嫘祖娘娘攀上親戚,反倒軒轅黃帝的脈顯得無足輕重。
馨悅拽拽小夭的面紗:“小夭,在這個花廳里休息的都是最相的朋友,快快把你的帷帽摘了。”他們所在的這個花廳十分寬大敞亮,中間是正廳,左右兩側各有一間用斑竹簾子隔開的側廳。右邊的廳房,意映剛才從里面走出來,想來是專供子休息的屋子,左側的廳房應該是男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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