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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相思》 第六章 卻道相思苦

“差不多。”

“是不是他在高辛時了什麼委屈,卻沒有讓我和父王知道,所以他現在才會攻打高辛?”

“顓頊在高辛時,肯定過委屈。但他攻打高辛,絕不是因為這個原因。”

阿念又急又悲,問道:“那是為什麼?為什麼他要這麼做?我和父王有什麼對不起他的地方嗎?他為什麼要這麼對我們?”

小夭正不知該如何回答,顓頊挑簾而,說道:“你沒有對不起我的地方,這是我和你父王之間的事。”

小夭松了口氣,輕手輕腳地走出營帳,讓幾十年沒見過的兩人單獨說會兒話。

阿念看到顓頊,百般滋味全涌上心頭,自己都沒有意識到,淚珠兒已經一串串墜落,跪在地上,哭著說:“我不明白!父王也說一切和我無關,這是你和他之間的事,可怎麼可能和我無關?你們是在打仗啊!會流、會死人,怎麼可能和我沒有關系?”

顓頊說:“師父怎麼會讓你溜出來?我派人送你回五神山。”

阿念哭求道:“顓頊哥哥,你不要再攻打高辛了,好不好?父王真的很辛苦,他的頭發已經全白了,也越來越差,連行走都困難!”

阿念抓著顓頊的袍角,仰頭看著顓頊,淚如雨落:“顓頊哥哥,我求求你!我求求你!”以前,每當央求顓頊時,無論再難的事顓頊都會答應,可現在,顓頊只是面無表地沉默。

良久的沉默后,顓頊終于開口說道:“對不起,我無法答應。”

阿念既悲傷又憤怒,質問道:“如果小夭還是父王的兒,如果是求你,你也不答應嗎?”

顓頊平靜地回答:“十年前,已經求過我。阿念,我是以一國之君的份做的這個決定,絕不會因為你或者小夭求我,就更改。”

阿念哇的一聲大哭起來,恨顓頊無,卻又地釋然,原來小夭已經求過顓頊,原來顓頊也沒有答應小夭。

顓頊畢竟是看著阿念出生長大,心下不忍,蹲下,將手帕遞給:“我知道你會恨我,也知道我這麼說顯得很虛偽,但我是真這麼想。有些事是軒轅國和高辛國之間的事,有些事是我和你父王之間的事,但在你和我之間,你依舊是阿念,我也依舊是你的顓頊哥哥,只要不牽涉兩國,凡你所求,我一定盡力讓你滿足。”

阿念用手帕掩住臉,號啕大哭,不知道該怎麼辦,一邊是父王,一邊是顓頊,為什麼父王和顓頊都能那麼平靜地說“和你無關”?如果和無關,為什麼自從兩國開戰,蓐收不再為收集顓頊的消息,顓頊也不再給寫信?如果和無關,為什麼不敢再和父王說,去神農山看顓頊?如果和無關,為什麼連什麼都不懂的娘都讓不要再記掛顓頊?

顓頊沒有像以往一樣,哄著阿念,逗破涕為笑,他坐在阿念旁,沉默地看著阿念。眼睛有過往的歲月,流著哀傷。

阿念哭了小半個時辰,哭聲漸漸小了。

顓頊問:“你說師父的頭發全白了,是真的嗎?”

阿念嗚咽著說:“父王宣布小夭不再是王姬那年,有一天我去看他,發現他了重傷,頭發也全白了,本來一直在慢慢養傷,沒想到你竟然發兵攻打我們,父王的病一直不見好轉……我覺得父王是因為傷心,頭發和才都好不了。”

顓頊說:“既然師父重病,你為什麼不好好在五神山陪伴師父,卻跑來這里?”

阿念立即抬起頭,瞪著淚汪汪的眼睛,說道:“我可不是來找你!我是看到小夭,才知道你來了。”

“我知道。”

阿念說:“我是來刺殺禺疆和隆。”

顓頊啞然,暗暗慶幸阿念不是來刺殺獻。隆認得阿念,必不會傷到阿念,禺疆子忠厚,對高辛懷著歉疚,看阿念一個弱子,也不會下殺手,唯獨那個冰塊獻,一旦出手就會見

顓頊沒好氣地說:“高辛有的是大將,還不到你來做刺客!我看我得給蓐收寫封信,讓他加強五神山的守衛。”

阿念又開始流淚,嗚嗚咽咽地說:“你知道的,白虎部和常曦部因為記恨父王沒有從兩部中選妃,卻選了出微賤、又聾又啞的母親,一直都不服父王,也一直瞧不上我。這些年來,軍隊忙著打仗,父王的一直不見好,他們就開始鬧騰,嚷嚷著要父王立儲君,父王就我一個兒,青龍部和羲和部提議立我為儲君,白虎部和常曦部堅決不同意,說我能力平庸、愚笨頑劣、不堪重用,他們要求從父王的子侄中選一位立為儲君,父王一直沒有表態,他們就日日吵。我才不稀罕當什麼儲君,可我見不得他們日日去鬧父王。他們說我能力平庸、愚笨頑劣、不堪重用,我就想著非干一件大事給他們看看不可,所以我就打算來刺殺禺疆或隆。禺疆是我們高辛的叛徒,隆是領兵的大將軍,不管我殺了誰,他們都得服氣!”

顓頊說:“以后不許再做這種傻事了!你不必在意白虎部和常曦部,他們和師父的矛盾由來已久,并不是因為王妃和你。你不要因為他們說的話,就歉疚不安,覺得是因為王妃和你才讓師父陷今日的困境。”

阿念將信將疑:“真的嗎?”

“真的!只不過師父當年的確可以用選妃來緩和矛盾,可師父沒有做。”

阿念癟,眼淚又要落下來:“那還是和我們有關了。”

顓頊說:“師父是因為自己的執念不肯選妃,并不是為了你娘,才不肯選妃!和你們無關,明白嗎?”

阿念想了一想,含著眼淚點點頭。

“阿念,你要相信師父,有時候看似是困境,也許只是像蜘蛛織網。”顓頊指著窗外的蛛網,“蜘蛛織網,看似把自己困在了網中央,可最后被網縛住的是飛來飛去的蝴蝶。”

阿念似懂非懂,琢磨了一會兒,哇一聲又大哭起來,“你為什麼要攻打高辛?你要不攻打高辛,我就可以早點問你了,你告訴我怎麼做才對,我也不用來刺殺禺疆,還被臭男人的汗巾堵……”

顓頊一邊輕拍著阿念的背,一邊琢磨著:以師父的手段,白虎部和常曦部肯定討不著好,可是立儲君的事既然被提了出來,師父就必須面對。因為這不僅僅是白虎部和常曦部關心的事,還是青龍部、羲和部,所有高辛氏族和朝臣都關心的事。除了阿念,沒有人再名正言順,可師父從未將阿念作為國君培養過……師父這一步如果走不好,高辛會大。最穩妥的做法自然是為阿念選一個有能力又可靠的夫婿,立阿念為儲君,再悉心栽培阿念的孩子。師父要選蓐收嗎?難道這就是蓐收最近一直在強進攻的原因?

顓頊實在猜度不師父的想法,雖然他跟在師父邊兩百多年,可他依舊看不師父,就如他永遠都無法看爺爺,也許這就是帝王,永遠難以預測他們的心思。

為了刺殺禺疆和隆,阿念連著折騰了幾日,昨兒夜里兒沒合眼,這會兒哭累了,繃的那弦也松了,嗚嗚咽咽地睡了過去。

顓頊對侍招了下手,讓們服侍阿念歇息。

顓頊走出營帳,順著侍衛指的路,向著山林中行去。

下,璟和小夭坐在溪水畔的青石上,小夭喋喋不休地說著什麼,璟一直微笑地聽著,小夭突然飛快地在璟角親了一下,不等璟反應過來,又若無其事地坐了回去,笑瞇瞇地看著別

顓頊重重踩了一腳,腳下的枯枝折斷,發出清脆的聲音。

小夭立即回頭,看到他,心虛地臉紅了:“哥哥。”

璟若無其事地站起,問道:“王姬離開了嗎?”

顓頊說:“睡著了,我看很是疲累,不想再折騰,命侍服侍在小夭的帳歇下了。小夭,你今夜就和苗莆湊合著睡一晚。”

“我和阿念睡一個營帳也可以啊!”

顓頊不想小夭和阿念接太多,說道:“不用,我讓瀟瀟在照顧,你去和苗莆湊合一晚。”

小夭說:“好。”

璟看顓頊好像有心事,主說道:“我先回去了。”

小夭笑著朝他揮揮手。

顓頊沿著溪水慢步而行,小夭跟在他側,等他開口,可等了很久,顓頊都只是邊走邊沉思。

小夭不得不主問道:“你在想什麼?是為阿念犯愁嗎?”

“我在為這片土地上的百姓犯愁。”顓頊嘆了口氣,“我在軒轅出生,在高辛長大,有時候,我分不清我究竟是把自己看作軒轅人,還是高辛人。作為軒轅國君,我應該很高興看到高辛出子,對軒轅而言是有機可乘的大好事,可我竟然一點都不高興,反而衷心地希師父能想出妥當的法子,解決一切,不要讓這片土地被戰火。”

小夭眨著眼睛:“現在究竟是誰在用戰火這片土地?”

顓頊氣惱,拍了小夭一下,“我雖然挑起了戰爭,但我和師父都很克制,迄今為止戰爭并未波及平民百姓,但如果高辛真出了,那些人可不會有師父和我的克制,他們只會被貪婪驅使,瘋狂地毀滅一切。”

小夭心中驚駭:“究竟會出什麼子?”

“告訴你也沒用,不想說!”

“你……哼!”小夭氣結,轉想走,“我去找璟了。”

顓頊一把抓住:“不許!”

顓頊的手如鐵箍,勒得小夭忍不住:“疼!”

顓頊忙松了手,小夭著胳膊,“你怎麼了?太過分了!”

顓頊抿著,一言不發,越走越快。

小夭看出他心十分惡劣,忙跑著去追他:“好了,你不想說,我就不問了。慢一點,我追不上你了……”

顓頊猛地停住步子,小夭小心翼翼地看著他。

顓頊向西北方,低聲說:“還記得在軒轅山的朝云殿時,你曾說……”

小夭靜靜等著顓頊的下文,顓頊卻再沒有說話,小夭問:“我怎麼了?”

顓頊微笑著說:“沒什麼。”

顓頊的微笑已經天,再看不出他的真實心,小夭狐疑地看著他。

顓頊拉住小夭的手,拖著向營帳行去,笑道:“回去休息吧,我沒事,只是被阿念的突然出現擾了心思。”

小夭卻沒有隨著顓頊走,看著他說:“我不喜歡你攻打高辛,時不時會諷刺打擊你,但我并不是完全不理解你。雖然你出生在軒轅,可你在高辛的時間遠遠大于軒轅,這片土地讓你為了今天的你,從來說,只怕你對高辛的多于軒轅。我知道你這次帶我出來,只是想讓我不要那麼張擔憂,你想告訴我,你沒有變!你是帝王,可你也依舊是那個和普通人一樣會傷心難過的男孩,自己失去過親人,自己痛過,所以絕不會隨意奪去別人的親人,讓別人也痛。我不知道高辛會發生什麼,但我知道你會阻止最壞的事發生。”

顓頊緩緩回過了頭,笑看著小夭,這一次的笑容,很和、很純粹,是真正的開心。

小夭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搖搖顓頊的手:“我們回去吧!”

清晨,阿念醒來時,發現自己在飛往五神山的云輦上。

不甘心,覺得顓頊不能這麼對,可又地覺得這是最好的告別方式。能說的都說了,剩下的都是不能說,或者說了也沒用的!

阿念著手腕上纏繞的扶桑游,這是請金天氏為鑄造的刺殺兵,昨日,距離顓頊那麼近,卻兒沒有念想用它。

隆的大軍進攻緩慢,仗打了十年,所占的高辛國土連十分之一都沒有,可如果有朝一日,軒轅大軍到了五神山前,會不會想用扶桑游去刺殺顓頊呢?

未解相思時,已種相思,剛懂相思,嘗的就是相思苦,本以為已經吞下了苦,可沒想到還有更苦的。

細細想去,對顓頊的,竟然從一開始就是九分苦一分甜,到今日,已全是苦,卻仍割舍不下。

阿念彎下,用手捂住臉,眼淚悄無聲息地墜落。原來能號啕大哭時,還是因為知道有人聽,盼著他會心疼,獨自一人時,只會選擇無聲地落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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