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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鬢亂》 第 27 節 枕紅纓(下)

三公主地躺在七皇子懷中,這是第一次,我沒有見到盛妝,沒有胭脂水的修飾,臉上的細紋,都一點點浮現了出來。雖然有些細紋,但就是如此不事雕琢的容,更顯出了的溫順嫻和,從容不迫。

三公主微微睜了睜眼睛,看到了七皇子,也看到了我,眉眼中,流出了靜謐的笑意。的目轉了轉,停留在了我的紅纓槍上。

「嫣兒,能讓我,再抱一抱,詢郎的長槍嗎?」

我心里一酸,連忙匆匆解開長槍,將它放在了三公主旁,將紅纓塞進了的手心。

三公主著手心里沾的紅纓,臉上帶著笑,可這一笑,卻有黑紅的熱,從的口鼻中流出。

七皇子見狀,驚呼了一聲,將的抱進了懷里,驚慌失措地問道:

「三姐,你怎麼了,我來帶你回家了,你別嚇我啊。」

三公主笑著,微微搖了搖頭,對七皇子輕聲說道:

「阿晟,你好傻啊,三姐如果不一同飲下毒酒,那越王,怎麼會輕易放下防備呢。不過,好在我喝的不多,只有半杯,還能容我撐到現在,臨死前,能再見阿晟一面,三姐知足了。」

七皇子拼命搖著頭,淚珠如雨般落在三公主的臉上,他拼命地抹去三公主臉上的跡,一遍遍地對說,一切都結束了,該回家了。

三公主的目中流出了一心疼,看著七皇子,有些吃力地說道:

「阿晟,我不想回家,你帶我回南境,讓我留在那里,好不好。詢郎當年出征,有一半尸骨,留在了南境,我沒法回帝都陪著他,就讓我,在南境陪著詢郎,好不好?三姐求你了。」

說完,三公主眼中的芒驟然淡去,似乎覺到自己大限將至,手中握住了長槍的紅纓,目還在苦苦哀求著七皇子。直到七皇子痛哭著點了點頭,三公主方才長嘆一聲,安然地閉上了眼睛。

前,掉落了一個錦囊,看上去好生眼,我撿起來,打開,卻發現那錦囊,是一縷陳舊的紅纓,似是經歷了積年風霜,已然暗紅得近乎醬

一縷紅纓,又能如何盡敘,年的縱馬持槍,公主的穿秋水。

31.

越國王都歸降后,戰勢果如沈渙之所料,大軍橫掃越國南部,幾乎沒有遇到什麼抵抗。

出征六個月后,越國舉國歸順,從此,被納大周版圖。全軍班師回朝,唯有三公主的骨灰,留在了南境的千里沙場之上。

抵京那一日,陛下,爹爹,宗親貴族,朝廷百,甚至云艫和連旌,都齊聚在城門口等待著我和沈渙之歸來。

陛下握著我和沈渙之的手,激得熱淚盈眶,倒是爹爹,高興過后,在人群中沒能尋到三公主的影,臉上閃過了一翳。

在宮熱鬧了一天,我卻一直都覺得有些恍惚,直到深夜,帶著兩個孩子,跟爹爹重回臨淮侯府,再看到我的五位姨娘,又聽到們嘰嘰喳喳的聲音,我才猛然意識到,自己和沈渙之,真的到家了。

數日后,朝廷行賞,陛下賜封沈渙之為安遠侯,又破例,冊封我為平南公主,給我們二人另賜了府邸。不過,我和沈渙之新鮮了兩天,都覺得有些寂寞,便還是搬回了臨淮侯府起居。

有爹爹在,還有五個姨娘,云艫和連旌也更開心些。

七皇子像所有人預期的那樣,被加封為儲君,遷東宮,他很快便大婚,有了第一個孩子。是個兒,出落得異常清麗,七皇子給取名為,宇文綰

稍稍長大時,七皇子便將送來了臨淮侯府,要我教,說將來,大周說不定能有第二位領兵沖鋒的公主。

和連旌的年歲相差不大,兩個人一同玩鬧著長大,常常為誰能繼承我的紅纓槍而大打出手。

這些年,大周因為有我這位聲名遠揚的將軍,不,都開始培養兒習武從軍。或許過不了很多年,我的麾下,便能有一支全由子組的巾幗營。

四歲那年,陛下薨逝,七皇子登基為帝,他擢升沈渙之為大將軍,又力排眾議,執意讓我領武職,監掌全部軍。

這一下,我和沈渙之真的日日都形影不離,朝堂上,我歸他管轄,回到府里,他任由我差遣。

這一日,從大殿上回來,我在房中更,宇文晟今天垂訓太久,低頭聽得我脖子都酸了,忍不住就抱怨出了聲。沈渙之聽到了,便笑著上前,給我輕輕起肩膀和后頸。

他的手勢一如從前溫,不輕不重,每一下都能驅散我的疲憊,不知不覺,我就斜倚在了他的懷里,有些睡意朦朧。

沈渙之見狀,想將我輕輕放在床榻上,卻被我手扯住了袖口,我睜開眼,撒著對他說道:

「夫君,再給嫣兒。」

沈渙之聽后,好脾氣地沖著我笑了笑,很是寵溺地將我又抱了他的懷中,一下一下地給我捶打著肩膀,我很是用,忍不住開口問他:

「渙之,如果宇文晟讓你給他肩,你也會給他嗎?」

沈渙之聽了,搖頭笑了兩聲,手點了點我的鼻尖,對我說:

「嫣兒啊,為夫說過多次了,他現在是陛下,你不能連名帶姓地喊他。」

我聽了沈渙之的回答,不服氣的扁了扁,繼續問道:

「那,如果陛下讓你肩,你嗎?」

沈渙之強忍著笑意,一邊給我錘著后頸,一邊甚有氣勢的答道:

「陛下如果開口,是要的,不過為夫擔心,過之后,陛下的肩膀會疼得更厲害。」

說罷,沈渙之猛地將我橫抱在懷,還來不及閉眼,他的便輕車路地落下,貪慕起了我的舌尖,直到我被他捉弄得不知道第幾次紅了臉,他才依依不舍地抬頭,看著我,一雙眼眸,依舊汪著最溫的一泓池水。

「為夫的所有溫和耐心,這世上,只有嫣兒一個人能用。」

說著,沈渙之左手一,瞬間便開了我的帶,我來不及制止,便被他欺在了下,沈渙之一邊用勾勒著我的耳廓,一邊細語道:

「相對的,這世上,能用嫣兒的,也只有為夫一人。」

沈渙之一席話又挑起了我的心扉,我笑著抬手,解開了紅紗帷帳,可還沒等紅紗帳飄落,門外便傳來了賀蘭云艫火急火燎地喊聲:

「爹,娘,快來啊,外面打仗了!」

云艫的一席話,驚得沈渙之和我登時就從床上

翻落下來,沈渙之一邊系上外衫,一邊急聲吼道:

「哪里打仗了?!」

「后院里!連旌和綰為了爭娘的紅纓槍,又打一團了!」

聽了這話,我和沈渙之互看一眼,才扶額長舒了一口氣,沈渙之不住地搖頭,但還是出門,牽起云艫的手,一同往后院走去。

我落后了幾步,慢慢地走在后面,隔著侯府的花草柳枝,遠遠地,我便看到紅纓槍的纓穗,在空中晃,約,還有連旌和綰的吵鬧聲傳來。

不知為何,就這這樣每日都能見到的場景,卻讓我不由停下了腳步,想起了故人。

阿哥,纓姐,你們看,賀蘭氏的紅纓還依舊在飄揚。

而世間已是太平盛世,十年未曾有過戰火了。

三公主番外, 阿哥未曾戰死沙場的平行世界。

1.

我五歲那年,我的阿哥,從南境凱旋而歸,年僅十八歲的他,為了名震天下,家喻戶曉的年將軍。

大軍還朝那一日,爹爹帶著我,站在大周帝都城外迎候我阿哥。遠遠地,我便看到,阿哥一素白的銀鎧,英姿發,騎著一匹威風凜凜的棗紅的駿馬,領兵疾馳而來。他背負紅纓長槍,槍頭寒刺目,讓人不可視。

那樣的氣沖霄漢,如此的意氣風發,宛若,年戰神降臨世間。

阿哥一眼便從人群中找到了我,沖著我挑起了角,恍惚間,我幾乎認不出,面前這奪走了所有人目年,就是那個帶著我嬉戲,陪著我淘氣的阿哥了。

不僅僅是我,所有在城門口迎候阿哥的朝臣們,都矢口發出了嘆,一陣陣私語像漣漪般漾開,眾人口口聲聲都在稱贊,說我阿哥是個立地擎天,橫掃天下的英雄人

甚至,那站在百之前的陛下,看到我阿哥時,都不由得掌大笑起來,聽到陛下的笑,我覺爹爹的臉上,再也藏不住那笑意了。

陛下親自上前扶阿哥下馬,又笑著,轉頭對我爹爹說道:

「臨淮侯,朕可真是羨慕卿,能有賀蘭詢這樣出的兒子。我大周得此驍勇神將,可保太平無虞啦!」

聽到陛下的贊揚,所有人都紛紛附和,但我阿哥只是笑了笑,不知為何,我突然覺得,他看起來心事重重的樣子。

看著他那副模樣,我很想上前牽住他的手,可是,爹爹按住了我,我終究還是沒在人群里,看著阿哥被人簇擁著,一路走進了皇城封領賞。

爹爹讓人將我帶回了侯府,他說,我這樣的小孩還不宜宮,他和阿哥很快便會回來,他還保證,阿哥一回來,就會來看我的。

可是,那天晚上,我在大姨娘的懷里熬了很久很久,直到月亮已經升得很高了,我幾乎困的看不清東西,阿哥他,都沒有來看我。

到了第二天,我才知道,昨日發生了什麼事。三姨娘對我說,昨日宮,陛下要封我阿哥管轄京畿兵防,但我阿哥當面辭回了陛下的封賞,還對陛下說,愿以此次的軍功為聘,向陛下求娶一個人。

我問三姨,我阿哥想求娶何人?三姨抱著我的手抖了抖,的聲音也抖抖地說:

「小侯爺,想求娶三公主。」

我爹爹在大殿上有何反應,我們不得而知,只知道,他帶著阿哥回府時,臉沉得活像地府的惡鬼。二姨娘為了阿哥,做了一大桌子的好菜,但爹爹是沒讓阿哥吃上一口,立刻就將他關進了自己的居所,閉門思過。

三姨娘好言相勸了一整晚,我爹都依然氣得像一塊炭一樣,一就要炸開。我阿哥別說來見我了,從回家到現在,他連口熱飯的都沒吃過呢。

說著,三姨拿起一個油紙包,塞進了我的懷里,輕聲對我說:

「好嫣兒,你悄悄給你阿哥送點吃的可好?侯爺若是怪罪,你只管說都是三姨讓你做的,所有懲罰,都有三姨給你頂著,你只管放心的去就是了。」

說著,三姨紅了眼眶,半是埋怨,半是嗔怪地說道:

「侯爺之前,因征戰傷了子,早就不能繼續生養了。咱們侯府就剩下詢兒一個獨苗,你爹爹還真狠得下心……」

說罷,三姨看我一副懵懵懂懂的樣子,便笑著閉上了帶我出了門,看著我去給阿哥送點心了。

我悄悄避開侯府的下人,將阿哥的房門推開一條小了進去,一進門,就看到阿哥抱著他的紅纓槍躺在床上,臉是有點蒼白,可是的?

聲喊著阿哥,阿哥見我來了,便放開紅纓槍,將我一把抱進了懷里,連親了好幾下我的小臉。他的下頜上已經長出了些細的胡須,刮在臉上的,讓我不笑出了聲。

我把三姨讓我帶來的點心拿給阿哥,然后就坐在他的膝頭,像連珠炮一般,問了他許多問題:南境是什麼樣的?他打仗的時候危險嗎?紅纓槍真的是神槍,可以讓他百戰百勝嗎?還有,那個三公主是什麼人?為什麼阿哥求娶三公主,會讓爹爹這樣生氣呢?

阿哥一開始還笑著聽我聒噪,但在我提

及三公主的時候,卻又出了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他我的腦袋,對我說:

「嫣兒如果能見一見三公主,應當,會很喜歡的。」

我窩在阿哥的懷里,吃著他喂到我邊的點心,突然就覺得有點好奇,我抬起頭問他:

「阿哥,三公主什麼名字?」

阿哥聽了我的問話,突然便出了非常的表,他一直就是個很溫的人,但此時,那份溫好像摻雜了許多其他的,我看不懂。阿哥幫我邊的點心渣,笑著對我說:

「嫣兒啊,作,宇文纓。」

2.

阿哥答應我,等爹爹氣消了,放他出去了,一定帶我去見一見三公主。但,世事難料,沒等到我阿哥被放出去,更沒等到我爹爹消氣,我就見到了三公主。

從我阿哥房里溜出來之后,我搖搖擺擺地往爹爹房里走去,想給阿哥求求。剛剛才五歲的我,其實想不明白我阿哥到底有哪里不對,但是我也不在乎,就是有點著急,想讓他帶我上街買糖葫蘆,看燈市。

走到正堂,我沒看到爹爹,倒是,看到一個從未見過的姐姐坐在上首,旁還有許多扈從,立侍左右。

穿著一胭脂紅的服,額上帶著雪白的昭君套,乍一看便讓人覺得氣度不凡。這位姐姐孤零零地坐了半晌,才幽幽嘆了一口氣,那昭君套上的細的絨便隨著這吐息微微 起伏,一下下都撓在了我的心上。

長得真啊,姿天然,占盡風流,芳菲嫵煞桃李,只是不知為何,這位姐姐看起來,像我阿哥一樣,滿腹心事的樣子。

我被這位姐姐的貌所吸引,不知不覺,就跌跌撞撞地走到了面前,看到我,眼睛微微睜了睜,隨即便俯下來,笑著問我:

「小姑娘,你什麼名字?」

姐姐的聲音,輕,像世間最上等的糖,我不由得紅了臉,輕聲答道:

「我賀蘭嫣。」

說罷,又抬頭,不好意思地看了一眼,喃喃著問道:

「姐姐呢?姐姐什麼名字?能告訴嫣兒嗎?」

聽到我姐姐,好像非常高興的樣子,手就將我抱起,放在了膝上,腕間的纖細玉鐲叮當作響,一雙手,就像緞一樣,懷中滿溢著茉莉花的香氣。

現在外面冰天雪地的,這位姐姐,是從哪里弄到茉莉花的呢?還不等我細問,姐姐就張開了櫻桃小口,好不溫地對我說道:

「當然可以告訴嫣兒,姐姐的名字啊,宇文纓。」

聽到的名字,我的小眉頭皺了皺,有點害怕地輕聲對說道:

「姐姐是三公主啊,那,那嫣兒還沒有行禮,現在下來給姐姐行禮,行不行?」

纓姐姐聽了我的話,笑著搖了搖頭,把我摟得更了,說不妨事的,還輕聲問我,如何知道是三公主的。我躺在纓姐姐的臂彎里,笑著跟說,是阿哥告訴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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