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任命

幾人呆了好幾秒才反應過來——麵前轎車的駕駛座,那個趴在方向盤上歪著領帶解了兩顆襯衫扣子，有點衫不整的頹廢的年輕人,赫然是他們公司總經理秦樓。

空氣僵滯幾秒,站在後排的同事間約傳來低的議論聲。

“總經理親自給當司機，還等了三個時,這是什麽級別的待遇？”

“級別？秦總自己就是董事長，高層裏什麽級別也沒有這個待遇。”

“隻要長了一張合適的臉，真是應有盡有啊……雲這次慘了，前腳剛把秦得罪了,後腳秦總就出來了。秦今晚上要是枕邊風那麽一吹,明就得卷鋪蓋走人吧？”

“這一個月看秦被楚組長折騰得忙裏忙外不得閑，還以為秦總對興趣淡了呢，沒想到……幸虧我們剛剛沒多。”

“……”

那些低到無法聽清的談裏,有腦子利索的反應過來，連忙上前朝著車裏奉承地笑：“秦總,您怎麽親自過來了也不知會我們一聲,不然我們哪敢讓您在樓下等啊？”

“……”

秦樓沒興致地起眼簾掃了那人一眼,視線落到宋書上。他角勾了勾。

“我也沒什麽事,所以開車出來散散步,順便接秦回公司。”

眾人：“……”

先不這個“順便”是真是假的問題——開車散步是哪門子的老總級好？

秦樓都這樣了,他們自然不可能反駁或者拆穿。方才還帶著或者嘲笑或者冷漠臉的幾個人，混在其他和善的笑臉裏，讓宋書已經分辨不出來。

“秦，秦總都來接你了,你就快上車吧。”

“有什麽消息我會通知你的。”

“路上注意安全啊。”

“……”

在那些雜七雜八的聲音裏，宋書連笑意都懶得敷衍。坐進副駕駛座裏，係上安全帶。

“……回去吧。”

秦樓察覺宋書緒不高，沒有多什麽，換擋踩油門，轎車輕飄飄地順著門廊寬路了出去。

沒被搭理的組員們站在原地。

莫名尷尬的安靜僵持幾秒，不知道誰聲嘀咕了句：“切，傲氣個什麽勁兒，我們跟告別都不搭理。還真以為秦總來接就是捧著了？”

“要不是那張臉和秦總初長得像，秦總會多看一眼麽？”

“等以後秦總真對不興趣了，有哭的時候。”

“就是……”

車上。

秦樓問：“今晚的慶功宴上，你見到呂雲開了？”

宋書沉默幾秒，慢慢點頭，“嗯，見到了。”

“得到答案了嗎？”

“大概……得到了吧。”

秦樓聽出宋書語氣裏的異樣，側過眼眸了一眼，“得到的答案和你們最開始的猜測不同？”

“最開始其實沒有猜測。”

宋書慢慢吐出一口氣，扭頭看著窗外的夜，看著路邊的燈火連流水一般的彩河。宋書將頭輕輕靠到座椅上，心裏疲累地歎了口氣，角卻勾起來。

聲音輕緩地：“vi的兩位副總裏，呂雲開我從沒見過。另一位我卻有點印象的。忘記哪次出短差，在跟一樁大項目，我跟在邊，和一起見了位年輕人……那時候我年齡還，我媽讓我管他哥哥。”

“……”

秦樓思緒轉得飛快，在宋書話聲開頭就猜到了什麽。

他眸微沉，最終卻沒有開口，隻是聽著車裏宋書用輕得發飄的聲音慢慢著。

“我記得後來我媽媽陸續誇過他很多次，這個年輕人有能力，也有一副好心，以後會有大就的……但其實起來，我隻見過他那一麵，我以為我早就把這個人長相模樣全忘掉了。”

宋書的話聲停得有點突兀。

然後輕輕地笑了聲。

“但是沒有。我沒忘。”

沒有忘記啊。

今晚端著香檳杯站在長桌前，呂雲開那一句話如同瓢潑的冰水將澆得渾了一樣，那一瞬間那張年輕人的麵孔過十幾年的長河，突然毫無征兆地顯現在的眼前——那時候還有些青的青年人的笑，在沒什麽表的臉上的溫潤的手，還有他上進的求的景仰的崇敬的目……

刺骨的冷意順著每一個孔往裏鑽。

冷得宋書想發抖，冷得想大笑。

笑刺向白頌的那把刀——不管握刀的人是誰——那把刀卻實實在在全都是試圖保護、提攜過的曾經的親人和後輩！

就是想保護和提攜的那些人，親手把推向萬劫不複和蒙冤的死亡。

“所以我本沒去考慮那個答案。餘叔當年暗中拿著準備好的大量資料舉證母親、要到法院出庭作證的那個秦氏的高管就是vi的兩位副總之一，看見林峯的第一眼我就告訴他不可能是林峯，一定是呂雲開——林峯格那麽剛直，所有人都知道他大公無私，對待人事公平公正，所以就連當年和母親有關的親信牽連也唯獨他無人能撼——而我一直就是這麽相信的，我從來沒有考慮過、也可能是沒有允許自己思考過會有別的可能……”

宋書輕聲笑了起來。

“不然，如果他是那個恩將仇報的，他是那個把當初唯一肯向他出援手的人推進萬劫不複的地獄裏的，那這也就——”

宋書的話聲驀地哽住。

過了兩秒，重新笑起來。

“那這也就實在太可笑了，不是嗎？”宋書回眸，看向秦樓。

在模糊的視線裏，車車外的影被折、彎曲，擰斑斕的點和彩，也遮蓋掉那道影。

到此時宋書才忽然察覺——

抬手了冰涼的臉頰，手指尖和掌心裏一片。

低著頭，茫然地看著模糊的視野裏的手掌心。

現在心頭一片空白。

就好像一個患了雪盲癥的病人孤走在漫蓋地的大雪裏，突然就找不到任何出路，也看不見任何希。

方向盤向右一擰。

秦樓將車停到路旁。他解開安全帶，皺著眉俯過來，他把抱進懷裏，低下頭給掉眼淚——

“為什麽哭？”

“隻是……覺得很累。”

宋書臉上的淚痕和緒一樣淡下來，第一次放任自己完全依靠狀態地靠進秦樓懷裏，低垂著眼，聲音喃喃。

“想保護和救贖的自己兒的父親給挖下了陷阱，提攜和護佑的後輩把推了下去，其餘所有的知人漠然地站在那個深坑的邊上，低頭看著，卻沒有一個人發聲。一個人都沒有，從頭到尾啊，那樣大的一樁案件，卻能那樣快速地、證據齊全地、人人默認地完裁定，沒有遇到一點阻撓和反駁的聲音……”

宋書慢慢呼出一口氣，那口氣堵在口，鬱結在心裏，憋得呼吸都生疼。

沒表地著冷冰冰的車窗外，隻能更地靠在秦樓上，試圖汲取唯一的一點溫暖。

“今晚我一直在想，死之前沒有看到那些人就好了、什麽都不知道也就好了。不然親眼見到那些人的臉、看見他們撕下麵之後.出來的隻有.的醜陋麵孔，一輩子都那麽善良，真看到那些的時候該有多絕……”

車窗降下一道幾指寬的隙，江麵上吹過去的已經滿浸著初秋氣息的風帶來涼意。

宋書輕輕了下肩膀。

低頭，眼底沒有緒地無聲地笑。

“這世界真可冷啊，秦樓。”

“嗯。”秦樓應聲，“你是才知道的麽。”

“以前也知道，隻是不知道會這麽冷。”

秦樓輕瞇起眼，須臾後他側過頭，然後低下去輕輕地吻孩兒的額頭。

“那我要早一些，我7歲那年就已經知道……了。人世界裏冷冰冰的，很無趣。但是後來，有隻洋娃娃跑進來了。”

宋書微怔。

秦樓卻笑，“洋娃娃懷裏比任何地方都暖和，尤其是在打雷的晚上，抱著我，‘我在’。”

秦樓慢慢收手臂，把宋書完完全全地抱進懷裏。

他著耳旁，是從沒有過的瘋子的低聲溫的笑。

“不管這個世界有多冷，洋娃娃——我會一直在。”

10月中旬，各公司三季報紛紛出爐，vi第三季度的績效考核也隨之結束並在公司的電子公告欄公示結果。

原本應該是各部門甚至個人之見互相評介的最盛時機，所有人的注意力卻都被層助理書室出的另一份公示報告給勾走了。

公示報告按照章程的客套話一堆，核心信息隻有一個：法律合規部員工秦因為表現優異、績效突出，將在公示一周後調層助理書組，填補書組法律顧問及助理合規職務空缺。

消息一出，各部門裏引起軒然大波。

總經理助理職務在職級上雖然比副總要低半級，但因為直接影響和接公司最核心決策高層，總經理助理一職時常被視為比副總的實權還要高出幾分的位置。

但不同於公司其他樹狀結構裏的職務任免升降，總經理助理這條職位線上獨一格，經常是直接從個別部門調或者麵試空降——所以在任免上往往容易出現偏差。而這個職位一旦失誤，對公司影響將會很大。

vi為了規避這種禍端的發生，索助理書組實行組分權合作機製，雖然有一位總負責人安行雲，但其餘人仍有直接向總經理報告的權力。

組可以互相製約，還可以分散平衡工作力，時至今日助理書組五位助理，除了總負責的安行雲外，另外四位都是各有分工。

但即便如此，助理書組的任何位置仍舊是所有普通員工奢求卻不能得的。

而今，秦進公司不過一個多月，就有了直接躍升層的待遇，這件事在公司裏自然是廣泛討論。

中午的員工食堂裏，齊聚一桌的到能聽見關於這件事的談論。

“就為了一張相像的臉，總經理就這麽把他的人直接放到自己隔壁的助理書組去了？這消息不會有假嗎？”

“當然不會，公告欄你沒看見嗎？到我們這兒都不知道走了幾道程序了，考核、書麵的擬任免報告、任免調整方案，還有助理書組研究討論會議容和意見，所有材料全在電子公告欄裏，一應俱全——要我，這至準備了得有半個月了吧。”

“半個月？我看不止。”

“瞧瞧人家這張臉，爹媽給生的多好？一進公司半個月，直升層，坐著火箭也沒這個速度啊！”

“我看總經理是瘋了，他就不怕董事會高層彈劾他？”

“誰敢？秦家可是vi的絕對控東，而且秦老先生退出一線後，秦家所有份、產業全部一滴不剩地劃到他孫子秦樓名下——秦樓在董事會裏一不二，誰敢逆著他的意思來、不怕被踢出去？”

“你的誇張了點，倒也沒有那麽穩妥。萬一牽扯什麽本利益甚至生死攸關的問題上，其餘東合作，擺出破釜沉舟的態度來，那還是會對秦樓構很大威脅的。”

“但是助理這種事上，肯定不會有人異議了，所以我們就等著人事部審批吧，然後總經理那邊走個流程的審查談話——那時候，人家就真的飛上枝頭嘍。”

“起人事部審批——不經過欒巧傾這道關卡，秦是飛不上去的，欒部長真能肯放？”

“那就難了。”

“誰認識人事部的，快去打探打探……”

與此同時。

vi資本層，私人區域。

公示的這一個周，除了給人事部走審核流程外，也是用來給任免升降的員工接工作的。

然而宋書以秦份進vi的時間原本就不長，除了初期利用部門職務查看了許多檔案材料，隻徹頭徹尾跟下來ai那一個投資項目。

資料歸檔後，也確實沒有什麽好接的工作。

所以，不同於某位忙得幾乎要廢寢忘食加班趕點的總經理，宋書這兩特別清閑，每日事務就是上到層，然後抱著秦樓的私人筆記本電腦坐在沙發上研究。

秦樓的電腦連公司網，在所有電子資料庫裏有唯一的最高權限——在這些項目資料裏，宋書可以出自如。

秦樓好不容易審核完剛上來的公司第三季度財務報表，著發僵的肩頸起過來時，就見宋書盤著坐在沙發上，沒上半點妝容的臉素淨漂亮，還有點沒緒的嚴肅。

跟以前解奧數難題時的表真像。

秦樓忍不住回憶了幾幀畫麵，然後他無聲地笑了笑，坐到宋書旁，手臂撐在後的沙發靠背上，將人虛虛地圈攏在懷裏。

“你在看什麽？”他輕聲問。

宋書眼睛抬了抬，形作卻一點沒變，“我在研究林峯這些年的項目、合作夥伴，還有對應能夠描畫出來的人脈關係網圖。”

秦樓聽得挑眉，“你懷疑他周圍也有——”

“不需要懷疑。餘叔那裏這些年收集有切實線索表明這些工人和黑手之間存在的切聯係——那些的已經被餘叔他們抓到了，如今終於到這主梗，我隻需要順藤瓜，把最大的那幾隻黑手拎出來就夠了。”

“那現在有懷疑對象了嗎？”

“嗯。事實上，前幾年我就一直在想一個問題——那樁案件的涉案金額和牽涉之廣，絕對不是短時間能夠完的。那在我母親之前，當時秦氏集團的總經理難道就完全沒有察覺？”

“你懷疑白頌之前的總經理，鄧瀟凱。”

“沒錯。”宋書敲了敲手下的鍵盤，調出幾分材料來，“他經手親自批準的多個項目都和秦扶君、宋均的子公司都有過切往來——如果在之前一任裏包庇他們夫妻的是鄧瀟凱，那許多中間環節就能解釋得通了。”

秦樓在大腦裏檢索片刻，開口，“鄧瀟凱在白頌就職後被降了職務，後來秦氏出事，沒多久他就轉讓權，帶著自己的心腹們離開公司，還重新創立了一家科技公司——”

“瀟凱科技公司，主營方向是ai。”宋書角無聲地勾起來，“之前我跟著楚向彬的那個投資項目，剛好和他們是競爭企業。做盡職調查時，我刻意接手了競爭企業調查這一部分——借機通過幾家會計師所、律所還有金融信息提供商等多家中介機構，名正言順地調查了他很多事。整合的資料信息我已經轉達給餘叔和餘起笙那邊，他們在這方麵比我更老道。”

“……”

半沒聽到任何回應，宋書有點奇怪，慢半拍地抬起頭，“你怎麽不……你這樣看我做什麽？”

秦樓斜撐著顴骨，“我怎麽看你了？”

宋書：“……”

宋書沉默兩秒，放輕聲音，“你今早上和今中午沒吃飯嗎？昨晚上是不是也沒吃？”

秦樓一怔，隨後笑了出來。

“我看你的眼神就那麽‘’嗎？”

“嗯，從幾前就這樣了。”

“那你還肯上來，不怕被我……”

湊近的秦樓被一隻素淨的掌推開，宋書和他開過玩笑，目重新落回到麵前的電腦上，同時語氣平板地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