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真相

正廳死寂。

幾秒後,秦扶君從秦樓的話聲裏驀地回過神來。

“你……你什麽意思……”秦扶君的臉煞白而猙獰，“你是宋書還活著？不、這不可能！我親眼看過那些照片、已經死了——那場車禍、院到最後摘掉呼吸機我都是讓人監控著的——怎麽可能還活著？！”

秦樓眼底被激起暴戾的怒意,他垂在側攥的手背上青筋暴起。

他看著秦扶君的眼神像是恨不得把千刀萬剮——按著秦扶君的兩個傭人是語言不通的外籍人,但即便這樣他們在秦樓的眼神波及下都有些不安。

像是被徹底激怒的野，瘋狂幾乎吞噬他眼底所有的理智,得他隻想把麵前這個人撕淋漓的碎片。

——仿佛隻有這樣才能稍稍緩解他這麽多年寤寐思服求而不得的痛苦。

但他最終還是平靜下來。

因為秦扶君背對著的地方，偏廳的門被人拉開，孩兒安靜地站在門旁，眼神無奈又難過地看著他。

不需要過來。

甚至不需要話。

秦樓知道一切所想的所想做的,所以他就像在安他一樣,慢慢下呼吸、慢慢平息怒意。

“你就這麽恨……”秦樓聲音帶著暴怒後的嘶啞，“即便當初還隻是一個沒有年的17歲的孩兒，你也恨得一定要置於死地？”

秦扶君在歇斯底裏的咆哮後,頭發散地跪伏在地。

完完全全了個瘋子，趴在地上慘然地笑起來,“那要怪誰？那都要怪你！怪白頌！怪我那個好父親！要不是你們——我哪裏需要那樣擔驚怕？！白頌原本就有秦氏集團10%的份……是,有能力,履曆輝煌,我不如——連父親都更加倚重,本不把我這個兒放在眼裏……而你呢！”

秦扶君從散的長發裏怨恨地看向秦樓,“你生下來就有一切，就因為你是秦家的孫子，就因為你的孩子也會姓秦——父親就把你看作了秦家的未來，你才幾歲他就想一切都到你手裏？憑什麽是你！白頌就更了——妄想借兒來掌控秦家？做夢！我得不到的東西就更別想得到！既然要揭穿我們不給我們留退路那就別怪我心狠！既然要把兒嫁進秦家那我就殺了的兒！我知道我毀了宋書就相當於毀了你——秦家還會是我的、會是我的孩子的！”

秦樓起初暴躁難耐,然而越隨著秦扶君瘋癲的模樣和聲音，他看向地上的秦扶君的眼神越是冰冷下來。

到最後，他隻像看什麽垃圾一樣漠然地著伏在地上笑得歇斯底裏的瘋人。

“就為了秦家的家產，你籌謀了那麽多年，甚至不惜犯下那樣的大案、還要為此殺人滅口——你我是個瘋子？秦扶君，你比我瘋得徹底、更可憐得要死！”

秦樓緩緩沉氣，角勾起一個冰冷的笑。

“活該你什麽都得不到、落一個淒慘下場。我還要讓你看著，如果你不肯告訴我當年涉案的人員名單，那你的那兩個孩子會跟你一樣——我會讓他們餘生都在生不如死的絕裏度過去。”

“你——！”

秦扶君猛地抬起頭，額角的管在漲紅的臉上繃，更讓充了的眼睛看起來駭人。

“他們是你的表妹表弟！他們還是父親的外孫和外孫——父親他絕對不會坐視不管的！”

秦樓恣肆地笑：“我要做的事，誰管的了？”

“秦、樓！”秦扶君瘋了一樣地掙紮起來，開始到嘶喊著秦梁，“爸！爸你看見了嗎！他連茹玉他們都要死啊爸——爸你真的忍心就這麽看著我們母子母被這個瘋子折磨死嗎……啊？！”

在秦扶君瘋狂的掙紮和歇斯底裏的呼喊下，偏廳的門終於被秦梁推開了。

走出來的老人的頭發似乎都更白了一些，再也沒了當年宋書初秦家時見到的那副神矍鑠的模樣。

秦梁拄著龍頭拐，慢慢走正廳。

看見他的影，秦扶君像是看見了最後一救命稻草，俯在地上一邊痛哭流涕一邊哀求著：

“爸你救救我……你都聽到了——秦樓要殺了我、他要死我還要死茹玉他們啊——他們可是你的外孫，你不能見死不救啊爸……”

秦梁一言未發。

短短幾步，從偏廳到正廳，他像是老了許多歲，一步一步地走過來，連背都有些佝僂下來。

他終於慢慢停住。

“扶君……”

老人長長地歎。

“爸——”秦扶君燃起最後一希，從令人厭惡的涕淚滿麵裏仰起頭，希冀地看著父親秦梁。

秦梁歎聲：“把名單給他罷。”

“……！”

秦扶君驀地僵在那裏。

幾秒後，不可置信地喊出口：“爸？！真給了他，那、那我就徹底完了啊爸！”

秦梁恨鐵不鋼地重重敲了下拐杖，也拂開秦扶君要抓他腳的手，老人氣得聲竭：“要不是你造的孽，事會到今這一步嗎？到這個時候你還是隻想到你自己，你簡直、無藥可救！”

“爸……”

“你把名單寫下來，給我！餘下的話不要再多了！那樣我至能給你照顧你那兩個孩子——你要是還是對我這個做父親的不滿，那你就自己和秦樓談！”

“…………”

秦扶君掙紮無，哀哀地與父親對視良久後，終於慢慢點下頭。

秦梁讓人拿來紙筆，親眼看著秦扶君趴在地上一個名字一個名字寫出來。

名單最終進秦梁手裏。

秦梁皺著眉，低頭看了幾秒，慢慢放下手。他走到秦樓麵前，將手裏的名單遞過去。

秦樓手去接。

爺孫兩人的手都握到那張記著名單的紙的邊緣，卻停住了——秦樓到紙上反向的力。

他眼一抬，看向秦梁。

老人垂著視線，“這個名單既然到你手裏，那你就放過吧。”

“……”

秦樓眼神一，須臾後他笑了起來，“我過，不可能。”

“畢竟是你姑姑。”

“姑姑？做那些事的時候，大概從來沒有想過這一點。”

“我知道，對白頌母做下的事會永遠讓你對懷恨在心，但隻是個工——當年沒得到過秦家的實權，哪裏有能力布置得那麽無？真正的罪魁禍首都在這裏麵。”秦梁拉了拉手裏的名單，“更何況，哪怕到最後，都沒有直接地傷害過你一點——是顧忌緣親的，隻是太過狹隘、被利益蒙蔽了雙眼。”

“——”

秦樓眼底像是燒著黑的火焰，那火焰在秦梁的話尾猛地一跳。

而就在此時，偏廳的門突然再次被推開。

一道影走出來。

“確實沒有直接傷害過秦樓。秦樓不和計較就是了——讓我來。”

“——！”

聽到這個悉又陌生的聲音，跪伏在地上的秦扶君渾猛地一哆嗦。

幾秒後，用力地扭過頭去看向聲音的來，脖子上的青筋都因為過於驚恐和不可置信而繃起來。

“宋……宋……”

一個完整的名字在哆哆嗦嗦的裏半晌都不出來。

宋書停在距離秦扶君不遠的地方。

聽見聲音，笑意淡淡地垂眼，像是看一塊垃圾或者別的什麽，視線落在秦扶君的上。

“自我介紹一下，我是秦。從大學到研究生期間主修法律方向——我一定會確保秦士你的餘生結束在您應得的牢獄鐵窗。”

“秦、秦？”

秦扶君伏在地上呆呆地過淩的長發，然後對上一雙漠然的眼。

秦扶君驀地一栗，表再次猙獰起來——

“不對、不對！你就是宋書！你就是宋書！你為什麽還活著？！你怎麽可能沒有死——你早該死了！九年前你就應該——”

話聲結束在終於忍無可忍地上前來，一把攥住秦扶君的長發將向上一拎的秦樓手裏。

未竟的話聲變疼的哀嚎，秦扶君栗然地看著俯到麵前的秦樓那張緒微獰的俊臉。

“你還想再見你兒子兒最後一眼的話，就別我在這裏親手殺了你。”

秦扶君嚇破了膽，又想起多年前那個大年夜，年抓著一塊玻璃碎片抵在頸上的冰冷覺。

一生從沒離死亡那樣近過。

早在那之前就知道這個秦樓是個瘋子，而在那之後，徹底地怕了這個瘋子。

秦扶君捂住，涕淚滿麵地用力點頭。

秦樓鬆手，厭惡地走到桌上取了巾手，扔開後他走回到宋書的旁。

從秦梁那裏拽回來的名單被他遞過去。

宋書指尖微了下，抬手接過。但沒有急著打開看，而是做了個深呼吸，將那份名單疊好收起來。

然後宋書瞥了地上失魂落魄的秦扶君一眼，“秦老先生，您的兒就先留在您這裏——兩位有什麽割舍不斷的父分就在這段時間裏多珍惜吧。在解決名單上的人之前，我不會打草驚蛇，這也是我給秦士留下的最後的自由時間。”

宋書一頓。

“秦士最好也不要想著什麽歪腦筋。既然你把名單給我，那不妨想想這上麵有多人想置你於死地——如果你消失了，我不會浪費一點時間找你，我相信這上麵有更多的人比我還想殺了你——我隻需要告訴他們就夠了。而作為代價和仇恨轉移的點，你的兒子兒，到時候我一定會好好替你‘照顧’。”

地上趴著的秦扶君著手支起，怨恨地看著宋書，卻顧忌旁的秦樓在，一個字都沒敢出口。

“作為補償，”宋書想了想，“我可以給你最後一個機會。等將來需要的時候，如果你能在法庭上指證他們，那你的量刑……”

宋書沒有把話滿。

直起，走回到秦樓旁，聲音放輕了，“我們走吧？”

秦樓沒有話也沒有作。

過了幾秒，在宋書不解的目裏，他抬頭看向一言不發的秦梁。

兩人對視幾秒，秦樓突然開口：“我知道你一定不會就這樣束手旁觀。你還是會想盡辦法把你這個蛇蠍心腸的兒救出來。”

秦梁沒有否認。

很久後他隻歎了聲，“畢竟是你姑姑。也沒有真的手傷害過你半點。”

秦樓眼底那抹黑的火焰再次劇烈地跳了下。

那一瞬間他幾乎發，但宋書最先發現然後手拉住了他。

“秦樓，”宋書用眼神和語氣安著麵前呼吸促的瘋子，“這件事是我的事，我自己也能做到——不管誰來阻止，你相信我。”

“……”

秦樓深深地吸了口氣，然後轉向宋書。“我知道你是怕我為你的事和秦梁撕破臉，但我不怕。他人脈深廣，如果他鐵了心要從中作梗，你的計劃也會阻。”

秦梁皺著眉向他，但仍舊沒有否認。

秦樓拉開宋書的手，上前一步。

“你願意保護秦扶君的本原因，就是是你的兒，而且沒有真正手傷害過我？”

秦梁點頭。

秦樓嗤笑了聲，“你怎麽知道沒有做過？”

秦梁皺起眉，“在秦家，在我的眼皮子底下，沒有膽量也沒有能力對你做什麽——”

“你也知道是在秦家，”秦樓驀地打斷了秦梁，“那在秦家之前呢？”

秦梁想到了什麽，呼吸驟然一。

老人第一次徹底變了臉，“你是……不可能！”

“哈哈哈哈……”秦樓大聲笑了起來，“好一個不可能。到底是真的不可能，還是你不想相信？”

秦梁呼吸急促，麵漲得發紫，“我早就讓人查過——你父母的死就是意外，沒有別的原因！”

“那我被送進孤兒院的那些淩呢？我自己一個人在那個地方待了三年你都沒有半點我的消息是真的錯過了還是有人刻意從中瞞的！？我回到秦家以後再是個瘋子，為什麽對你沒有卻唯獨對秦扶君一家那麽大的敵意？——這些問題你想過哪個、想通過哪個？！”

“……”

秦梁在秦樓一句又一句的質問裏栗然不能自已。

到半晌後他才扭頭看向秦扶君，一個字一個字地像是從牙裏出來的：

“他的……是真的？！”

秦扶君趴在地上早就哆哆嗦嗦，從頭到尾沒敢抬頭。

帶著哭腔哀求：“爸……”

隻這一個字，秦梁就什麽都懂了。

他眼前一黑，幾乎差點昏厥過去，連著退了幾步扶住沙發才穩住。

他當然記得秦樓遭過什麽。

他記得自己第一次走進那間孤兒院看見的那個瘦弱而狼狽的孩子，記得他上一道疊著一道的傷疤和痕，記得他冰冷得不像是個孩子的眼神，記得他吃飯時大口大口的兇狠得像野狗似的猙獰。

那在很多很多年裏都是秦梁心上的一道疤——他讓他的孫子一個人流落在外，吃盡了這世上所有不該加諸在一個孩子上的苦。

他對不起他，他盡一切所能地想補償他。那個孩子想要的一切他都給他，那個孩子再瘋癲再可怕都沒關係也無所謂。

因為那本來就是這個世界先傷害他的，那個孩子在變一個瘋子前，從來沒有做錯過什麽。

而今、直到今，在他的人生行將末年快要油盡燈枯的時候，他竟然才終於知道——那些不幸是有原因的、那些絕是有罪魁禍首的。

親手把他唯一的孫子推進這輩子都不可能再離、再爬上來的深淵的，卻是他保護了這麽多年的親生兒。

“秦扶君——！”

老人從疼到快讓他搐的心底出一聲嘶啞的震怒的咆哮。

喊完後，他像是再也支撐不住，一下子跌進沙發裏，老淚縱橫。

秦扶君也被這個模樣的秦梁嚇傻了，趴在地上著肩膀磕著腦袋，“爸……對不起爸……是我鬼迷心竅了……我以為他不在秦家就是我的了……我也後悔了……對不起爸我知道我錯了……”

秦樓神漠然地著兩人，像是在看著另一個世界的景。

瘋子沒有同理心，他們學不會共。

秦樓不是生下來就是個瘋子的，所以他或許有過，隻是後來被奪走了而已。

他知道秦梁對自己有多麽深的愧疚。這個真相出後，秦梁絕對不會再原諒秦扶君，更絕無可能再保護。

達到目的，秦樓轉往外走。

路過宋書的邊，他牽起似乎也愣在原地了的宋書的手。

掌冰涼，秦樓腳步停了下，皺起眉。他看向宋書，“你怎麽了，手這麽涼？”

宋書驀地回神。

眼瞳微，看著麵前站著的秦樓。在皺眉之前，秦樓的神平靜而漠然——對後那個世界裏的、明明是切骨切地發生在自己上的悲劇都漠不關心。

而直到此刻站在麵前，他才像是活過來了。的手涼就能讓他皺眉，讓他擔心，讓他有緒，讓他……像個活著的人。

這一刻宋書突然無比慶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