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孩子
次日一早,天還沒亮,閆默就下山了。
洗漱過後,林芷蘭來尋褚清輝一同用早膳,「昨夜聽到幾聲馬兒嘶鳴,可是京中出了什麼急事?」
「哪有什麼事,是先生來了,方才一大早已經下山回京。是不是把你吵醒了?」褚清輝關切道。
林芷蘭笑道:「那會兒我還沒睡下呢。表姐和表姐夫可真好,一日都分開不得。」
紫蘇正給兩人盛粥,聽這麼說,忙附和道:「昨晚奴婢也說了一樣的話,被公主當嚼舌的壞丫頭,如今表姑娘也這般說,可見奴婢說的沒錯。」
林芷蘭捂著,「你一句話就說到了點上,難怪表姐要惱怒。」
褚清輝瞪著兩人,「好哇,你們竟然連起手來欺負我。要不要我給妹夫去一封信,就說表妹夜裡孤枕難眠,讓他也連夜上山來找找你?還有紫蘇,咱們十幾年的分,卻沒給你找個小郎君疼你你,倒是我不夠稱職,你且安心,此次回京,我立刻就著手張羅此事。」
紫蘇忙把一碟新鮮的桃花羹遞到手邊,討好道:「奴婢還想長長久久在公主邊伺候呢,求公主饒我一饒。」
「不饒了,不饒了,大不中留,留來留去留仇,還是早點嫁出去好。」褚清輝擺著手,煞有其事。
林芷蘭撲哧笑出聲,「不知道的聽表姐這麼說,還以為紫蘇是你的兒。」
紫蘇忙忙擺手,「表小姐可別折煞了奴婢。」
「不過一句玩笑,怕什麼。」褚清輝輕拍的手,「好了,如今既不在宮裡,也沒在府上,不必這麼拘束,你昨晚守了夜,眼下別人來伺候就是了,你也趕下去吃點東西,省得一會兒就涼了。」
「是。」紫蘇退下,又有別的宮上前伺候。
褚清輝慢慢舀著桃花羹,一朵朵桃花在碗底綻放,豔真,栩栩如生。「這樣的好春,可惜含珺不能與我們一同欣賞。」
「如今正當忙吧。」林芷蘭道,「記得我那會兒行笄禮之前,可是被引教嬤嬤磋磨了好久。」
褚清輝點點頭,「等過幾天回去,我就人把生辰禮送到府上。」
「我的也準備好了,表姐何時要送,知會我一聲。」
「好。」
林芷蘭細嚼慢嚥吞下一口粥,似是想起什麼,試探著問道:「當日表姐把含珺送的夜杯給了太子表哥一隻,表哥可曾說什麼?」
一說這個,褚清輝就皺眉,「不理哥哥了,跟個悶葫蘆一樣,行不行也不給人一個準信。好在含珺過後不曾問我,不然我都不知該如何回。」
林芷蘭便知道了太子的意思,轉而勸:「當日這麼做,本不過就是為了試探,探不出什麼實屬正常。況且你也知道含珺的子,怎麼可能會因這個怪你。想來表哥跟無緣,待回京,我就找去找我娘,讓探探大娘的口風,我那堂弟與含珺同歲,兩人看來也是匹配的。」
「那我也找母后探探幾位親王妃的意思。」褚清輝不甘落後。
林芷蘭放下筷子,忍不住笑道:「方才還開玩笑,說紫蘇是表姐的兒,如今咱們二人你來我往的,似乎又把含珺當了自己的小輩。」
褚清輝也笑,「可要我一聲表姐呢,可不就是小?咦,你怎麼隻吃那麼一點兒?不合胃口嗎?」
看了看林芷蘭面前的碟子碗筷,就用了小半碗粥,幾塊梅子糕,一個春筍卷。
褚清輝自己食量也小,如今在閆默的管教下,已經慢慢上漲跟普通人一般,林芷蘭剛才吃的,才只有的一半。
宮人端來茶水,林芷蘭漱了口,搖頭道:「這幾日早上起來,都覺得口悶悶的,吃不下東西,到中午又好了。」
「是不是寒了?怎不大夫瞧一瞧?」
「又不是什麼大病,也沒有哪裡不舒服,不必勞師眾的。」林芷蘭不以為意。
兩人說話間,紫蘇用完早膳又回來,恰好聽見林芷蘭先前那句話,便上了心,走上前道:「表小姐除了晨起食不振,可還有別的癥狀?」
林芷蘭認真回想,一時說不出什麼。
褚清輝忙問紫蘇:「怎麼,難道當真是什麼病癥?」
紫蘇輕笑道:「公主莫擔心,未必是病癥,或許是件喜事呢。」又看向林芷蘭,「表小姐最近可吃些酸的鮮的、聞不得魚腥味?」
這麼一問,便已經十分明顯了,林芷蘭心頭一跳,遲疑著不敢相信,「有是有,可……會不會只是巧合?」
「巧不巧,找大夫來瞧一瞧不就知道了,若是真的,這種事可不能耽誤。」褚清輝等不得,立刻就宮去將隨行的太醫找來。
診斷過後,果真是喜脈,只是月份還小,並不明顯。
林芷蘭怔怔坐著,一時回不神來。
褚清輝打賞了太醫,回過頭來看,喜滋滋道:「果真是個好消息,今日這件事,紫蘇是頭功。快,還得派個人給妹夫傳信呢。」
「別……」林芷蘭聽見這話,有了反應,忙阻止,「表姐,太醫會不會……診錯了?」
「怎麼會?」
林芷蘭拉著的手,「可我心裡有點沒底。」
自了親,還沒有過這樣茫然無措的時候,褚清輝忙安道:「那就先不和表妹夫說了,咱們立刻回京,再找幾個大夫確認一番,好不好?」
林芷蘭緩緩點了點頭。
原本們準備再在別莊裡逗留一日,此時馬上就收拾了行裝,褚清輝特意命人在馬車裡疊上一層又一層的錦墊,唯恐林芷蘭了顛簸。
褚清輝直接把林芷蘭送到了張府,讓張家人去請幾個大夫,只說林芷蘭在山上吃壞了腸胃。
三個大夫診斷下來,除了一個診不出什麼,另外兩個都說是喜脈,如此才真正定下心,將這個好消息告知張府眾人。
張家人一派喜氣洋洋,立刻派人給親家遞信,又命一個下人在宮門口守著,只要張志洲一出來,就讓他馬不停蹄往家趕。
褚清輝一直陪著林芷蘭,等用過午膳,看著睡下,方才回公主府。
夜裡閆默回來,見已經回了府,有些驚訝。
褚清輝人打水給他洗漱,一面把今日的事說來。
「真沒想到,表妹這麼快就要當娘了。」回想一番,兩人小時候手拉手一塊兒玩耍的場景,似乎才在昨日,一眨眼,連孩子都要有了。忍不住低頭瞧了瞧自己的肚子。
閆默潔了面,轉過頭來,正好看見的作,「怎麼?」
褚清輝搖搖頭。其實,今日看見表妹和張家人的喜悅,有點羨慕。但若往深了想,如果眼下自己有孕,真的做好迎接一個新生命的準備了嗎?真的能夠當好一個母親?像母后那般,像姨母那般?
從小到大,都是別人寵著,縱容著,若反過來,去疼一個孩子,為一個孩子負起責任來,能否做到?
心裡沒有底。
記掛著這件事,褚清輝一整個晚上都有些心神不屬。
「在想什麼?」睡前,閆默問。
褚清輝在他懷裡支起腦袋,「先生想不想要個孩子?」
閆默的頭,「不急。」
「可是表妹和妹夫親比咱們晚,孩子出來的比咱們早。先生之前說我還小,實際上我比表妹大幾個月呢。」
閆默沉默著,有一下沒一下的輕拍的背。正當褚清輝以為他不準備再說話,被他拍的昏昏睡之時,卻聽他道:「我的母親是難產而亡。」
褚清輝一下子睜大了眼睛。從未聽閆默說過過去,只有當初定下他為駙馬時,父皇曾調查過,知道他是個孤兒,自小被上清宗收為弟子,除此以外一無所知。
開了頭,後面的話就好說了,閆默緩緩道來。
他記事早,三歲時的事還記得,那時候他娘說要他添個弟弟妹妹,結果卻難產了,一兩命。
第二年,他爹給他娶了後娘,很快有了新的弟弟妹妹。家裡生計困難,人口越來越多,漸漸的,那家中沒了他的立足之地。
六歲生辰那天。他爹將他帶去深山,說要打一隻麅子給他做生辰禮,卻將他丟在水潭邊,再沒有回來尋找。
回家的路他記得,但他並沒有往回走,了個無家可歸的小乞丐,兩年後才被師祖撿回上清宗。
屋十分安靜,唯有燭跳,閆默的語調不不慢,語氣平平淡淡,似乎只是在說別人的故事。
褚清輝卻忍不住抱了他,眼眶發紅,「他們怎麼可以這樣對先生,太過分了。」
閆默親吻著的額頭,反過來安,「早已過去,不必在意。」
「先生還記不記得他們在哪裡?我、我要找人把他們打一頓。」褚清輝帶著鼻音賭氣道。
閆默輕輕吮去眼角一點淚珠,「不過是些無關要的人,不值得氣。」
褚清輝悶悶趴在他口上,過了好一會兒,輕聲問道:「先生是不是怕我也……所以才暫時不想要孩子?」
閆默點了點頭,直言不諱,「怕得很。」
「我記得當初母后懷小恂時,太醫曾說過,難產之人,有些是母本不夠健壯,有些是孕期進了過多的補,導致胎兒太大,剩下數才是出了意外狀況。我現在比以前好多了,等我再好好養一養,我們再繼續考慮這些事,好不好?」
閆默不置可否,只道:「日後再說,睡吧。」
褚清輝也沒要他立刻給個準信,況且自己都還沒做好準備,這個話題便暫且揭過。
次日去給皇后請安,皇后也聽說了林芷蘭有孕之事,從宮裡賜下不補藥。
見褚清輝興致不高,以為是看林芷蘭懷了孕,自己沒有心下失落,便安道:「你還小,與駙馬親不到一年,此事慢慢來,不要著急。我和你父皇自覺還年輕,可一點兒也不急著抱外孫呢。」
「我沒著急,只是……」褚清輝想了想,把昨夜與閆默的話說給皇后聽,「我瞧先生的意思,似乎以後也不準備要孩子。」
皇后聽後,沉一聲,緩緩搖頭,「這是駙馬心頭上的一個結,恐怕沒那麼容易解開,總需要一些時日。好在你還年輕,有的是時間慢慢化解,切記不要將駙馬迫急了,他會有這些憂慮,歸到底,還是看重你多於孩子。」
褚清輝點頭,「我曉得,其實我自己都還不知如何做個娘親,要是眼下真有了孕,恐怕我比先生還要手足無措,還要心慌。」
皇后輕聲笑道:「初次做爹娘,誰都是新手,沒有經驗,一點一點學就是了。如今芷蘭有孕,又在前三個月,胎位還沒坐穩,你要小心些,這段日子別總上門找玩耍了,張家的人不敢攔你,可見芷蘭跟你出門,心中肯定是要著急的。」
「這個分寸我還是有的,母后放心就是了。」
「那就好。」皇后道,「對了,秦將軍家那位姑娘是不是馬上就要行笄禮?去年他們一家人回京,我還答應了秦夫人要給的姑娘賜婚,不知們相看的如何了?」
褚清輝忙道:「我正要請母后幫忙呢。母后不知,那些人慣會捧高踩低,如今去含珺家中提親的,竟沒有一個像樣的,我和芷蘭看不過眼,打算替牽牽線。芷蘭那兒有個人選,是的堂弟,威遠侯長孫,母后你幫我想想,咱們皇家那些宗親裡,有沒有合適的人選?」
皇后笑道:「你如今還當起月老來了,也罷,那秦姑娘確實乖巧懂事,我瞧著也喜歡,便幫你留意留意就是。」
「多謝母后。」褚清輝喜道。
與皇后一同長大的柳姑姑,因兄長去世,月前已經帶了其骨回故鄉安葬,如今皇后邊可以說話的人更了。褚清輝一直陪著,直到傍晚方才出宮。
出宮之時,遇上巡邏的侍衛隊,無意看了一眼,見張志洲赫然在其中,只是一張臉上卻掛著傻笑,仿如在夢裡,還未睡醒,人家巡邏,他也巡邏,卻時不時就踩了前頭人的腳跟,要嘛就突然停下來,站在原地笑出聲,害得後邊的人差點撞上他的背,且看與他同隊之人的表現,似乎已經習慣了。
褚清輝瞧著有意思,將此事記下,想著以後拿來取笑。
天氣一日比一日暖和,秦含珺生辰在五月份,的笄禮沒什麼人在意。雖有昌華公主送禮,可那些自詡高門的,嫌不過是個武夫之,行事魯莽,不是賢妻之選;那些地位低的,倒是想要攀高枝,可有一個布政司參議前車之鑒,也不敢輕易出頭,前來觀禮不過寥寥數人。
儀式快要結束時,府裡卻來了幾名監,竟是為太子送禮而來的,所贈之並不多,只有一支白玉簪,一件白狐斗篷,卻足以滿座之人譁然。
誰不知太子如今年過十六,房卻沒有一個伺候之人。去年中秋節之後,皇后似乎有意為太子選妃,可惜後來京中流言喧囂塵上,許多貴牽扯其中,此事不了了之。當時被殃及的,就有這一位秦將軍之。
須知太子至今也不曾與哪一位大臣之走得近些,唯有當初沈家小姐與太子似乎有捕風捉影之事,卻也沒有得到證實,如今卻公然派出邊的公公,為秦將軍之生辰賜下賀禮,怎不人震驚?
在場之人個個都是人,一時間腦中已經閃過了十七八個念頭,但不管心裡如何沸騰,面上都含著笑,若無其事的與秦夫人你來我往,試圖探出一些消息。
可憐秦夫人也是被震驚的一員,哪裡曉得其中緣由?
眾人得不到想要的答案,卻又一時間不準宮裡到底是什麼意圖,不敢將秦夫人得太過,雖不甘心,也只得一一告辭。
等這些人出了這道門,恐怕整個京城都要議論起此事了。
客人一走,秦夫人便癱坐在椅子上。
秦含珺給端了一道茶,擔憂道:「娘,是不是又不舒服了?」
秦夫人轉頭看著,忽然抓住的手,「含珺,你和娘說實話,今日到底是怎麼回事?你跟太子——」
秦含珺忙道:「娘,我與太子什麼事都沒有。」
「那為何……」
到底是為何,其實秦含珺自己也不知。
當初公主雖說要替送禮給太子試探一番,實則誰都知道此事沒有準數,也不會有結果。
事實確實如此,三四個月過去,宮並沒有一點消息。原本還有些忐忑,畢竟無論如何,自己送出的禮到了一個陌生男子手上,總歸不太妥當。後來漸漸淡忘,又聽說每年太子生辰,收到的賀禮不記其數,一般人送的禮,連給太子看一眼的機會都沒有,便徹底安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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