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副廠長提著一袋紅彤彤的橘子推開病房的門。

宋家父子剛吃完飯,正在收拾，聽到聲音，不約而同地看向門口,見是，宋廠長熱地招手：“小秦，你來啦，吃飯沒？”

秦副廠長走到病床邊,將橘子放在柜子上,笑道：“已經吃過了。”

宋泰安將碗筷拿起來,低聲說：“你陪老爺子說會兒話，我去洗碗。”

“好的。”秦副廠長點點頭，坐到床邊,拿了個橘子掂在手里，問道：“老廠長，吃橘子嗎？我阿姨家樹上結的，一點都不酸,很甜，你以前最喜歡吃了。”

宋廠長擺手：“剛吃過飯,不用了。你把橘子放下,咱們倆聊會兒吧。”

秦副廠長將橘子丟回了袋子里，笑道：“好，您是擔心廠里吧？放心,廠里一切都安好。雖然我跟言副廠長不是很對付,但也得承認，他那人有兩把刷子,廠里現在一切都井然有序,8條生產線全都已經投了生產,今年冬天咱們廠的工人忙著呢。興許他這麼做也是對的，至咱們冬天不會因為銷量問題空閑了。”

宋廠長看了一眼：“那你呢？”

秦副廠長樂呵呵地說：“我這不好好的嗎？您好好養，別掛念這個，擔心那個了，您的最重要，其他的事有我們呢。”

“他們要渠道，將原來空調的銷售都挪去銷售彩電和洗機。”宋廠長閉上眼睛，打斷了的話，“我不提，你是不是就想一直瞞著我。”

秦副廠長臉上的笑容一僵，眉頭皺了起來：“誰在你面前嚼舌子了。現在是秋冬季節，空調的銷量比較低，銷售部的職工本來也是閑著，去做點其他的也好啊。不是什麼大事，你別放在心上。”

宋廠長冷嗤：“不是什麼大事，那你為什麼不同意？還又跟言副廠長起了爭執？”

秦副廠長抿著沒有作聲，看來老爺子什麼都知道了。

沒錯，繼廠房、工人之后，言副廠長他們又將目盯上了銷售部，而且還有理有據，說什麼現在廠里大力發展彩電和洗機這塊，確實缺人才，都一個廠的，應該不分彼此才對，正好是空調銷售的淡季，調一批人過去幫忙，也是為廠里做貢獻。

話說得好聽，但廠里銷售這塊以前就是秦副廠長在管理，這相當于是直接將秦副廠長手底下的得力干將全部挖走了。這樣一來，秦副廠長手底下的人越來越，遲早會為一個桿司令的。

秦副廠長當然不同意。這麼做不是個人的權益會損，而且飛雪空調也會影響。

這些銷售人員調走之后，還會調回來嗎？肯定不可能，到時候沒有的營銷團隊，生產又跟不上，飛雪空調的況只會雪上加霜。業績不好的鍋最后肯定會扣到這個老一派，堅持要保住飛雪空調的人頭上。

秦副廠長自然不會答應，不可避免地跟言副廠長起了爭執。

但不想老廠長再為這些事煩心。老廠長已經退下來了，又不好，管不了這些，知道了也不過徒增煩心事罷了，并不能改變什麼。

“您別心了，我心里有數。”秦副廠長避重就輕地說。

嘆了口氣，宋廠長說：“小秦，你已經盡力了，事到此為止吧。”

秦副廠長錯愕地看著他：“廠長……”

宋廠長舉手示意不要說話：“你覺得葉蔓這個人怎麼樣？”

秦副廠長很意外，在腦海里回憶了幾次跟葉蔓打道的過程，客觀地評價：“是個很有能力，也很有野心的人。”

“你很喜歡？”宋廠長又問。

秦副廠長輕輕搖頭：“就接過兩次，也沒深，喜歡談不上，就是欽佩吧。他們那樣一個小廠子當初都能拒絕富友的注資，葉廠長目長遠的。”

當時很多人都說葉蔓瘋了，如今看來，其實比誰都清醒。要是當初答應注資，被雪藏的恐怕就是老師傅這個牌子了。

宋廠長欣地點頭：“這就好。小秦，前兩天，葉蔓和龐勇來看我了，他們準備建空調分廠，想請你去擔任分廠廠長，你怎麼想？”

太突然了，秦副廠長一點心理準備都沒有。花了好幾分鐘才消化這個消息：“我……我得想想。”

要是走了，廠里那些一直支持的人怎麼辦？他們的境恐怕會更艱難。還有，沒了阻攔，飛雪空調的各種資源恐怕都會被言副廠長挪，這個好不容易才建起來的牌子，恐怕會從此塵封，逐漸消失在大家的視野中。

他們的理想？他們曾經的雄心壯志，豪言壯語，都將落空！

看秦副廠長的表，宋廠長就知道在想什麼。如果可以，宋廠長也不想放棄自己辛辛苦苦一手建立起來的飛雪空調廠，但言副廠長背后有富友資本的支持，又獲得了不領導的賞識，小秦獨木難支，本不是他的對手。

這麼下去，只會毀了小秦的前途。

既然結局已經注定了，又何必犧牲掉小秦，將耗在這件事上呢。他老了，還年輕，還有無限的可能，還能干一番事業。

宋廠長溫和地勸道：“小秦，別猶豫了，去吧。葉廠長大老遠過來找我，說明非常誠心，很看重你，你到那兒能夠更好地發揮你的才能。老師傅家電的渠道建設、品牌宣傳這一塊兒都搞得不錯，他們廠里也沒做空調的，你過去正好彌補這點，短期還沒人能替代你。至于咱們那些老伙計，年紀大的就好好在廠里干吧，回頭我找言副廠長談一談，他不會為難他們這些老家伙的。至于年輕的，想跟你走，想必葉廠長那里也會非常歡迎的。”

聽到這些話，秦副廠長才明白，宋廠長原來是早就下定了決心，連后路都給大家安排得明明白白了。

抿了抿，心里格外難，為躺在病床上還心他們出路的老廠長，也為自己。

“你聽老爺子的，去吧。你去了老師傅家電，廠里其他人也都安頓好了，老爺子也不用天天心這些，可以安心養病了。”宋泰安站在門口勸道。

秦副廠長苦笑了一下：“好，我再想想。”

宋泰安進門將飯盒放下，看了一眼時間說：“你下午還要上班吧，我送你。爸，我送秦副廠長出去，你該休息了。”

“行，小秦，別跟言副廠長起沖突了，有事多為自己考慮考慮。”宋廠長朝秦副廠長揮了揮手。

秦副廠長心里難，但臉上還是出一個笑容：“好，您休息，我下次有空再來看你。”

出了病房，秦副廠長主提起：“泰安，你是不是有話想對我說？”

宋泰安停下了腳步，側頭看著說：“沒錯。我想勸你去老師傅家電。你是我爸一手培養出來的接班人，對你比我這個親兒子都還看重，只要你一日留在飛雪空調廠，他就不可能真正地放下心來。我不希他坐著椅去找人保你的事再次發生，他的不能再這樣的刺激了。”

“泰安，我……”秦副廠長詫異地著他。

宋泰安飛快地打斷了的話：“我知道，你沒有錯，你也是好心，你想替我爸守護住飛雪空調廠。但你面對現實吧，現在憑你一個人是不可能功的，這樣只會讓你，讓我爸都陷在這個泥淖里，不得解。你要是為他考慮，那就離開飛雪，去更廣闊的天地，拿出的績砸在言副廠長他們的臉上，證明我爸沒看錯人，也證明你們沒有錯，是他們錯了，功的道路千千萬萬條，你沒必要留下來跟他們死磕！”

秦副廠長眼睛有些潤，過了好幾秒才吶吶地說：“是我著相了，你說得沒錯，我回去就辭職。”

本來以為自己留下來能夠執行老廠長的意志，為他做點什麼。但今天宋泰安的這番話，宛如醍醐灌頂點醒了，這樣做反而會給老廠長增加負擔。他會更放心不下廠子，更放心不下，生病也要時時刻刻關注廠里的變。走了，老廠長傷心一陣子，漸漸也就平靜了，總比這樣一直僵持的好。

他們都為對方著想，本是好心，但最終的結果可能卻會為彼此的負累，還不如選擇放棄。

宋泰安抿了抿：“你先去找葉廠長吧，這是在靖水市的地址。”

秦副廠長接過名片，下面有一行手寫的地址：“好。”

老師傅家電在靖水市的直營門店選址已經完了，正在鑼鼓地施工中。

店鋪選址在靖水市最繁華的地段，有兩百多平。現在的房價特別便宜，靖水市又只是個地級市，這麼大的門面，買下來也就花了十萬塊左右。

房價低，又不限購，所以直營門店的房子都是買下來的。這樣以后房租漲，他們也不用擔心了。

裝修是一個很心的事，不過好在已經有過許多經驗了，老師傅家電的直營門店都裝修一個樣子，有模板可依，只要照葫蘆畫瓢就行，所以現在也沒什麼事，就龐勇偶爾過來看看。

秦副廠長循著名片上的地址找過來，見店面還在裝修，低頭蹙眉確認了一遍名片上的地址，沒找錯地方啊。問道：“你好，請問這兒是老師傅家電嗎？”

龐勇聽到聲音，從里面出來，盯著看了兩秒說道：“你是秦副廠長吧？”

看來沒找錯地方，秦副廠長點頭：“對，我找你們葉廠長。”

“你跟我來。”龐勇在前面領路，“我是老師傅家電的銷售經理龐勇。這幾天我們葉廠長一直在等你，因為店里在裝修，這最近都在斜對面的賓館里。”

龐勇把領到賓館，敲了敲葉蔓的房間門。

葉蔓拉開門，看到秦副廠長站在門口，頓時明白是怎麼回事了，忙側道：“秦副廠長，請進。”

秦副廠長進了屋，房間大的，進門有一張書桌和小沙發，后面做了個隔斷，擋住了臥室。

葉蔓請他們在沙發上坐下，又給倒了水，然后才坐到對面：“秦副廠長，你要是再不來找我，我都要忍不住去找你了。”

一句半開玩笑的話化解了秦副廠長的張。扯著角笑了笑說：“我能問問你們廠有什麼計劃嗎？”

這事畢竟涉及的職業生涯，肯定要問清楚，不可能因為葉蔓一句話，就直接跟走。

葉蔓手拿起桌上的本子，翻到中間的一頁，推到秦副廠長面前：“大致況有這些，你邊看邊聽我說。你要是過來，我們將兩個廠整合一下，你擔任奉河市分廠的廠長，該廠主要生產空調和中高端洗機，洗機方面的業務可以給何雯同志，就生長在洗機廠的家屬樓，對這一塊很悉，你負責把關，空調這塊由你全權負責。至于工資待遇，你月薪暫定一千，獎金按照我們廠里規矩來，一年大概有五六個月的獎金，如果當年業績特別突出，還有額外的高額獎勵。此外，如果干得好，后期高層管理會分配相應的權。”

秦副廠長算了一下，工資加保底的獎金，一年兩萬塊錢的收是有的。比在飛雪空調廠的工資都還高。

當然，國企廠長還有其他形的福利，社會地位等等，這些是私企沒法比的。

但秦副廠長跟宋廠長一樣，一直非常廉潔，從不以權謀私，工作這麼多年除了工資，沒有任何額外的灰收。

從收這塊兒來說，跳槽到老師傅家電不虧。當然，依秦副廠長的份，最在意的也不是錢，更關心在老師傅家電里能做什麼。

“全權負責的意思是？”秦副廠長指著自己最關心的這點問道。

葉蔓微笑著說：“秦副廠長，我跟龐經理都不懂空調這塊，外行指揮行是大忌，分廠的事全部給你負責，只要業績不下，我就沒意見。當然，老師傅家電整的品牌運營和宣傳，這塊得由我把關。”

這已經比秦副廠長想的要好得多。

說：“這倒不用，我就管生產這塊，其他的，我配合廠里，配合總部。”

葉蔓含笑點頭：“沒問題，空調銷售這塊由常安全經理負責，他以前在洗機廠工作，等回奉河之后，我介紹你們認識。秦副廠長，有任何意見和建議，你都可以向我提，只要是對我們老師傅家電有利的提議，我們都會盡可能地采納。”

葉蔓的態度格外好，沒有半點架子，讓秦副廠長放松了許多：“好。我還有個事，葉廠長，我能帶幾個人去老師傅家電嗎？”

葉蔓馬上明白指的是誰了：“當然可以，秦副廠長可以將你的親信一塊兒帶進廠里，將他們安排到最能夠發揮他們能力的崗位。”

秦副廠長擺手：“也沒幾個人，都是以前銷售部的員工，跟著我好些年。”

一走，這些人留在飛雪空調廠肯定沒好果子吃，作為領導，也要為他們想想出路，愿意走的就跟著去老師傅家電，不愿意的再想辦法調到其他單位。

“銷售部……”葉蔓想起了龐勇昨天打聽來的消息，據說言副廠長又將目盯上了飛雪空調原有的渠道，而這正好是秦副廠長的強項，思考幾秒，葉蔓直白地問道，“秦副廠長，飛雪空調廠是不是準備放棄空調這塊的市場了？”

秦副廠長苦笑了一下：“雖然還沒有正式公布，但目前的發展方向是這樣的，各種新的措施，都是去空調化。”

從拆生產線搶工人到調走銷售人員，無不是在削弱飛雪空調。照著這種趨勢發展下去，明年飛雪空調的產銷肯定特別慘。

葉蔓勾了勾說：“這麼說，原飛雪空調廠的渠道資源都要浪費了。”

都是聰明人，秦副廠長一聽這話就明白，葉蔓是盯上了飛雪空調廠的渠道。說：“我可以將經銷商的資料帶走。”

現在營銷這邊雖然已經安了很多言副廠長的人，但最核心的資料還掌握在的手里。

葉蔓說：“那就謝謝秦副廠長了。這個還是買吧，正大明地拿走，免得以后生事端。不過我們老師傅家電要進軍空調業的事還沒有正式對外公布，現在于保階段，這個事由秦副廠長你出面可能更合適，你出面買，錢廠里出。”

“可以。”秦副廠長很痛快地答應了。

們心里都很清楚，言副廠長不缺錢，買這個資料不用錢，要用的是其他的東西，比如秦副廠長的退出和讓步。

言副廠長最近春風得意。

死對頭秦副廠長被他得不過氣來，新拉回來的8條生產線，富友還安排了技人員過來，生產完全不是問題，很快就將投市場，實現飛雪的多元化發展，到年底，他將這份報告往上一遞，明年去掉代字那是板上釘釘子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