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雯并沒有回葉蔓電話,而是中午的時候直接過來了。

葉蔓看臉紅撲撲的，額頭上還有汗水，倒了一杯水遞過去：“剛從洗機廠那邊回來吧,怎麼說？”

何雯喝完水，一邊汗一邊道：“葉總,洗機廠那邊得很，不職工聽說了兩個廠子要進行合作,都不答應。組織了不人正在找廠里面的領導談判呢，現在大家都無心工作,廠里已經停產了。”

這種狀況，也不是很意外。

葉蔓又問：“那你知道他們雙方合作的條款有哪些嗎？還有，工人們為何要鬧事？”

何雯嘆氣：“飛雪那邊開出的條件是必須先裁員50,然后他們才愿意注第一筆資金。工人們聽說這個事之后都不干,誰知道裁員這一刀會不會落到自己頭上,除了極個別關系很的人外,普通職工心里都沒底啊,而領導們也各有各的算盤,就怕削減的是自己的人馬，也不同意。現在還有人在廠子門口掛起了橫幅,指責徐廠長跟外人勾結,出賣工人,賤賣國有資產,鬧著不肯走呢。”

在國企改革中,確實出現過這樣的問題,但真賤賣國有資產的也不會鬧這麼大,早就安排好了,普通工人要麼是不知道,渾渾噩噩就丟了工作沒拿到補償，要麼是知道也沒辦法，聲音發不出來，最后只能不了了之。

說到底，還是像何雯說的那樣，大家都怕自己被裁，徐廠長此舉是了大部分人的利益，才會招致這麼強烈的反對。而他在洗機廠又沒有威和基，幾乎沒人站在他那邊，獨木難支。

何雯心很復雜，從小就長在洗機廠家屬院，那是的家，現在淪為了這樣子，太讓人唏噓了。

“葉總，我們該怎麼辦？”

葉蔓了額頭說：“讓我想想。”

其實從今天的事就看得出來，所謂的合作，只是雙方領導層面的意向，下面的工人反對的聲音非常大，這個事中間還不知道有多波瀾。完全可以做點小作，煽風點火，激起民憤，只需要花量的錢，面都不一下，就能將這個事給攪黃了。

只是，這次跟飛雪的合作若失敗了，沒人會接手洗機廠這個爛攤子，奉河市洗機廠只有一條路可以走，那就是破產倒閉。廠子倒閉不算什麼稀奇事，只是四千多個工人都將失去工作。

葉蔓自己就下過崗，深知那種滋味有多難，尤其是對沒有什麼積蓄和出路的家庭來說，幾張頓頓都要等著吃飯，家里卻沒有任何的收，那種絕，沒有經歷過的人沒法會。

“算了，順其自然吧。這陣子有空你多回洗機廠，了解一下那邊的向，有什麼新況及時向我反饋。”葉蔓淡淡地說道。

洗機廠要能過去就，不過去也是他們的命。不會雪中送炭，也不會落井下石，洗機廠最后若是接了飛雪的注資，轉型生產低端洗機，那大家再一較高下就是。市場上的競爭對手是滅不盡的，與其盯著別人，怕別人追上來，不如想辦法提高他們的生產效率，降低本，改進技，進一步提高產品的競爭力。

何雯點頭：“好，那這陣子我回家住。”

“嗯。”葉蔓了眉心說，“另外，你看看能不能搞到洗機廠技人員的名單，將他們的優缺點，格，家庭況都記下來，還有，在廠里有沒有派系也一并記錄，實在不知道的，就空下來。整理出來給我，這個事不著急，你慢慢弄，弄仔細一點。”

何雯懂了的意思：“沒問題，葉總是想挖一些技員嗎？”

葉蔓說：“是有這個想法，另外其他銷售、管理、財務等方面如果有特別出的人才，你也可以一并羅列到表上，咱們廠的規模還要擴大，需要人才，大學生們剛進廠，還得培養，沒有這些有經驗的老人好用。”

“好的。”何雯用力點頭。

送走何雯后，葉蔓思考了一會兒，洗機廠如今的狀況，徐廠長肯定是控制不了局勢的，如果這種況持續下去，恐怕要上頭出面才行。

不管怎麼說，這就是個爛攤子。

不過現在他們這麼鬧，生產停滯，出貨肯定也只能停了，這些很快就會傳導到市場上，對他們老師傅家電而言，倒是個不錯的機會，個競爭對手，就多空出一部分份額。

想到這里，葉蔓拿起電話打給了龐勇，跟他說明了洗機廠現在的況：“……他們廠現在已經停工停產了，出貨也停止了，即便跟飛雪順利達協議，飛雪答應注資，但裁員、管理層變，重新整合生產，調整發展策略，這中間沒有兩三個月完不，這就是留給咱們的時間。”

龐勇接話道：“你的意思是咱們趁著這個機會搶占他們的市場？”

葉蔓就是這個意思：“沒錯，高端產品咱們沒法搶，但中端可以，你通知各自營門店，下個月洗機搞促銷活，的活容等總部通知。”

“好，沒問題，不過小琴出差了，建新忙經銷商的事去了，你能忙得過來嗎？需不需要我回來幫你？”龐勇想著才出院沒多久，還是有些不放心。

葉蔓拒絕了：“不用，有小雨幫我，你忙你手里的事，我就跟你說一下，這次活咱們不涉及經銷商，只涉及自營門店，事比較簡單。我這邊先出促銷的方案，等小琴回來，再通知各店就是。”

龐勇聽這麼說，也沒勉強：“行，現在還不著急，你等小琴回來再說吧。”

說是不著急，但哪能真不著急，這馬上就三月下旬了，要想出一個花錢有效果的方案，還頗費時。

葉蔓理完手頭上的工作，就一直在想這個事。

今天的工作不是很忙，到點就下班了，出了門又看到鐘意守在樓下，左臉頰上梨渦深深，笑容比天上的暖都燦爛。

只是葉蔓的心還是有些微妙，哪有連續兩天請客的，況且，還要琢磨一下怎樣才能搶下洗機廠這段混時期空下來的市場，下班了只想回家繼續進行頭腦風暴。

但不等開口，鐘意就說話了：“我一會兒要上夜班，出門早了點，路過你們店，正好到你下班，時間還早，我送你回去吧。”

住的地方距店里就幾百米遠，幾分鐘就到了，葉蔓懶得爭，下班后，神有些疲憊，不是很想腦子，就有一搭沒一搭地閑聊：“謝謝，今晚又是你值夜班啊？”

鐘意搖頭：“不是，朋友有事，我代他值班。”

“哦，你們一個月要值多個夜班啊？”葉蔓好奇地問道。

鐘意說：“這個不確定，我現在一個月大概能四五天吧，平均一周一天左右。其實夜班還好，只要沒什麼突發況，病人并不多，過了十點后，基本上就沒什麼事了。”

“你知道小琴出差了？”葉蔓突然問道。

鐘意一愣，頓時忘了回答。

葉蔓側頭看著他，眼神似笑非笑。

鐘意只得承認：“前兩天，小琴來了醫院到我，提了一句，出差的事。”

難怪這人從昨天起就頻頻出現呢。葉蔓淺笑著說：“鐘意，謝謝你的好意，但你看到了，現在天還沒黑，我一個人回家沒事的，你上班也辛苦的，不用刻意來送我。”

鐘意聳肩：“我只是路過，咱們不是朋友嗎？反正我也要過來值班，就順道送你一程，你要覺得過意不去，下次你請客，隨便我點，可以嗎？”

他就是不提，請客肯定也隨便他點菜啊。

葉蔓哭笑不得，不過眼看已經到樓下了，也不跟他爭了：“我回去了，你趕去上班吧，謝謝。”

“等一下。”鐘意從袋子里拿出一個飯盒，遞給，“家里阿姨做了鹵牛，做得比較多，天氣又熱了起來，不經放，我就順便給你帶了一份。你一個人不想做飯，就煮點面條吃吧。”

葉蔓一個人確實不想做飯，因為吃不了多，還得收拾，麻煩。手接過：“謝謝。”

估計是要趕著去班的原因，這次鐘意沒有多留，沖葉蔓揮了揮手就走了。

葉蔓回到家，從冰箱里找到了一把菠菜，煮了一碗面，放了些菠菜，再在上面放上鹵牛，撒點蔥花，一頓簡單又有營養的晚飯就功了。鐘意拿來的牛不，估計有一斤左右，一頓吃不完，切了三分之一，剩下的放回了冰箱里，可以留著明天吃。

別說，他家的阿姨這手藝還真不錯，鹵牛做得跟店里賣的差不多。葉蔓決定了，等哪天買了大房子之后，請個廚藝好的阿姨，天天給做好吃的，每天都不換花樣。

吃過飯，做了一會兒家務消化消化，葉蔓重新投到了工作中。

次日上班，葉蔓又看到了何雯：“怎麼，洗機廠又有新的狀況？”

何雯嘆氣：“昨天下午，洗機廠職工鬧事，發生了沖突，造一人重傷，兩人輕傷，都被送去了醫院。還是上頭派人下來，才將這些人勸回了家里。洗機廠這幾天不開門了，讓職工們回家休息，領導和職工代表開會協商，爭取弄出一個讓大家都滿意的方案。”

葉蔓不看好，現在這個方案就注定了會一部分人的利益，這個事說嚴重點，關系著職工的下半輩子，誰愿意讓步。倒是有個辦法能夠解決這個問題，那就是給予被裁職工滿意的補償。

要讓職工滿意，一個人至得賠幾千塊，保障他們失業一段時間的生活。兩千多個人，一個人哪怕按照兩千塊的賠償標準，就得四五百萬，職工們肯定還不滿意，但這筆錢誰出？章回和高橋那麼明的人，肯定不會答應。那他們為何提出這樣一個裁員的要求？

葉蔓猛地坐直了。

何雯看到表很奇怪，連忙問道：“葉總，怎麼啦？”

葉蔓蹙著眉頭說：“我懷疑飛雪本就不是誠心想跟奉河市洗機廠合作的，這不過是吊著他們的一胡蘿卜罷了。”

何雯很疑：“為什麼？這麼做對他們有什麼好？”

葉蔓輕輕一笑：“怎麼沒好？你看，洗機廠現在不直接了嗎？這件事解決不了，洗機廠很快就要完，洗機廠加速倒閉，提前退出市場，一分錢都沒花就除掉一個競爭對手，你說對飛雪有沒有好？”

何雯不敢置信，張了張：“這……那他們也太壞了吧？”

葉蔓輕輕搖頭說：“你回頭打聽打聽，飛雪那邊提出裁員，有沒有提裁掉的這部分員工的安置和補償問題，要什麼都沒提，那我的猜測十有八、九是真的。”

因為洗機廠現在一窮二白，債臺高筑，本拿不出錢來安置這批被裁的職工。但一分錢的賠償都沒有，職工們肯定是不會答應的，畢竟他們要生活。

葉蔓甚至都懷疑，職工們的反應之所以這麼大，就是裁員沒有補償。

“他們，他們怎麼能這樣，我倒忘了打聽打聽這個。”何雯趕站了起來，“我去問問。”

不到中午，又跑了回來，不可置信地說：“葉總，真被你說中了。現在賠償這塊完全沒談，飛雪那邊也沒出這個錢的意思，他們只答應，裁員之后，飛雪注資八百萬。這筆錢，還了一部分急的外債，再將拖欠的工資、水電各種開支一扣除，也就勉勉強強能夠繼續生產，本沒余錢補償被裁職工，所以他們才鬧得這麼大。”

“你看吧，還有得鬧呢，注資這個事很可能要黃。”葉蔓搖頭。徐廠長真是被瘋了吧，這種條件都能答應，這不是個他自己找事嗎？

何雯抿了抿問道：“那咱們要怎麼做？”

葉蔓淡淡地說：“我們什麼都不用做，你將我昨天給你的事盡快辦好。另外，找信得過的打聽一下，洗機廠主要的設備都是哪一年采購的，目前主要生產什麼型號的產品，產量是多。”

何雯驚訝地瞪大眼睛看著葉蔓。

葉蔓沖笑了笑：“這個事記得保，你要不方便出面，就讓你哥哥幫忙打聽，事之后，你哥嫂想到廠里上班還是到店里都行。”篳趣閣

何雯握了拳頭：“我明白了。”

關注洗機廠況的不止葉蔓一個，孫廠長也一直在留意這事。

聽說還有人被打進了醫院，孫廠長直搖頭：“老徐這是出了一招昏招啊。”

楊書給他倒上茶水，笑著說：“徐廠長這也是被急了，沒辦法，不得不接飛雪開出的條件。要是廠里人能夠齊心協力，大家都做出讓步，興許還能盤活廠子，只有廠子活了，大家才有飯碗啊。”

“這倒是。”孫廠長嘆氣，現在全省，除了飛雪，也沒人愿意給洗機廠遞出橄欖枝了，只是很明顯，跟飛雪合作，那是與虎謀皮，“只是普通人哪有那麼長遠的目，他們也顧及不了那麼遠，只能守著現在的利益。徐廠長要理不好這個事啊，我看洗機廠撐不了多久了。”

楊書說：“是啊，蕭總不是在聯系西市洗機廠了嗎？以后甲天下也不從他們那里拿貨了，他們這生產的洗機銷路只會越來越窄。”

孫廠長又何嘗不知道這點，他嘆息：“兔死狐悲，洗機廠倒下了，我們電視機廠的日子也不好過啊。”

這短短幾年，一路走來，他看著東方紅倒下，現在又要看著奉河市洗機廠倒下，孫廠長心里頗不是滋味。回想過去十幾年，他們這些廠子哪家不是當地的明星企業，當時多風啊，怎麼就混了這樣呢？

楊書安他：“怎麼會？孫廠長你過慮了，咱們電視機廠的狀況要比洗機廠好很多，不會出現他們這種狀況的。”

孫廠長卻沒那麼樂觀：“將今年前兩個月的報表拿過來，我看看，能不能想辦法再提升提升咱們的銷量，不能這麼坐以待斃下去，不然我們就是下一個洗機廠。”

楊書連忙道：“是，孫廠長。”

洗機廠的事鬧得很大，還上了報紙。

葉蔓每天都在關注著，等鐘小琴都回來了，洗機廠的領導層都還沒開會商討出一個妥善的方針，全廠仍于停工狀態。

眼看時間馬上就要進四月了，天氣逐漸升溫，很快就要進空調銷售的旺季了。

葉蔓對鐘小琴說：“全自洗機和空調、冰箱四月起加大促銷力度，這是我擬定的促銷方案，你通知到各店，從下個月正式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