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皇帝回來, 姜玉手關上柜子，沒等白攙扶，匆匆走到外頭去。

立在殿門口，冷風吹拂而來, 見遠方雨幕中有一高一低影子凸顯出來。

略矮點的宦, 打著油紙傘撐在帝王頭頂, 雨水在傘面上發出嘩啦啦響聲。二人走到殿前時, 傘面緩緩地抬起來, 雨水掉落, 出男子一張俊的容。

姜玉笑著迎上去, 將手爐塞到他手里，“理完政務了？冷不冷？”

姜曜裹著一寒氣進來，一便見含笑迎上來，怕上寒氣凍著, 解下的披風給宮人。

姜曜走向殿，道：“不冷，今早得了你的叮囑，多帶一件披風寒，回來好多了。”

他到紫檀圓桌邊坐下, 盯著紅潤的面龐，道：“子好點了嗎, 看你氣好多了，小腹還疼不疼？”

搖搖頭，耳垂上珰珠搖晃，眉梢間染滿了喜悅之, 紅上揚, 仿佛有什麼話, 迫不及待要告訴他。

姜曜挑了下眉，他出門前還一副病怏怏可憐的模樣。

姜曜將拉到邊，低聲道：“看來是好了。”

“沒有呢，”鼻音濃郁，“其實還是有一點疼，你再幫我。”

姜曜從善如流，手覆上平坦的小腹，在某一按了按，“是這里疼嗎？”

姜玉將襦上褶皺平，俏眼彎彎：“不是這里，再往左邊一點。”

他那只骨節分明的手，往左微移了幾寸，掌著的小腹，問：“是這里嗎？”

姜玉點點頭，“是這里，多。”

姜曜的手掌輕起來，一邊一邊抬起眼與對視，見姜玉角弧度上揚，眼里滿是亮，詫異問：“你遇上何事今日這樣高興？”

他捉住的手，按住的腰讓坐到自己膝上，問：“何事瞞著我？”

姜玉道：“我想到了小時候，我染風寒總是你陪在邊照顧我，你還記得嗎？”

姜曜靠上桌案，目懶洋洋的，“自然記得。”

那時候姜玉子弱，總是生大大小小的病，也哭鼻子說要見母妃。

皇帝并非有耐心之人，怎麼也安不好小姑娘，最后都是同住未央宮的姜曜去哄。

姜玉淺笑：“我想到了這個，忽然心生慨。”

姜曜手撐著額頭，目溫：“只是因為這個？”

他顯然不相信的話，喚外頭白進來，詢問早上娘娘見了什麼人。

白搖頭回道：“沒有旁人，娘娘一直在殿歇息。”

姜曜這才重新看向姜玉，見閉口不談，手探去的腰肢，姜玉被得腰肢發，一邊笑一邊推他的手，道：“別撓我，。”

姜曜低下頭，“到底是為了何事這樣開心？再問你最后一遍。”

姜玉勾著他的脖頸，倒在男人懷里，笑得花枝，和他鬧了一會，求他道：“別撓我了。我都這樣說沒有了，陛下還是不信。”

將臉蛋埋他膛，蹭了蹭襟，地抱住他。

窗外雨水淋漓，殿溫暖，香氣溫馨。

潺潺的雨聲在二人耳畔邊繚繞，姜曜著婉的側臉，將往上撈了撈，去吻住的耳垂，道：“不想說便不說了。等過幾日，雨水歇了，帶你出宮散散心，你在宮里待這麼久怕是要悶壞了。”

姜玉把玩他腰間玉佩，抬頭問：“去哪兒？”

“去獵場。春狩的時節到了，我們去皇家獵場。你去騎馬吹風，我再手把手教你打獵，好不好？”

姜曜見姜玉在聽完這話后，臉上出愣怔的神，問：“怎麼了？”

姜玉揚起子，“過幾日就去嗎，我怕……”

姜曜目睹手覆蓋上小腹的作，又盯向的臉，仿佛憂心忡忡，躊躇不決。

他問：“你是怕那時候風寒沒好，子又難？”

“不是的，”姜玉坐正子，短短一刻神變化了好幾次，從最初的愣怔，到后來的猶豫，再到浮現一，讓姜曜越發看不懂。

“我有一事要告訴你。”

靠著他的膛，牽起姜曜的一只手，緩緩放上腰腹，臉頰如櫻桃染紅，“知曉我方才為何要你我的小腹嗎，我好像懷孕了。”

聲音輕輕的，眼眸明亮，著他一笑，濃艷若桃李綻放。

面前的男人徹底愣住，像是難以置信，握住手腕，“你說什麼？”

姜玉心中滿是喜悅，靠上去在他耳畔，低低道：“我懷孕了。”

年輕的帝王終于回過神來，凝半晌，失笑出聲，姜玉讓他聲音小點，他反倒越笑聲音越大，連帶著姜玉都能到他腔輕輕地震。

“別笑了，外面有宮人在呢。”姜玉推他，這一份喜悅染，臉也不由自主掛起笑容。

下一刻，子一輕，竟然被直接抱起。

姜曜眼神若春水拂波，“貞，你說你懷孕了？”

姜玉點點頭，抱住他的肩膀，烏發落在他面上，“自然了。”

他子沉穩，難得有這樣緒激時刻，直接將放到桌案上親吻。姜玉他被親了好幾下，臉頰都發燙了，將他推開，“別吻了。”

他在案前半蹲下，手憐地的小腹，雙眼發亮，問：“何時有的？”

姜玉道：“算算日子，親后就有了。”

姜曜極其滿意，朝外道：“來人——”

沒一會，外頭吳懷探進來：“陛下有何事吩咐奴婢？”

姜曜道：“去昭告皇宮上下，說皇后有喜，懷娠兩月，闔宮有賞。”

吳懷驚異地睜大眼睛：“娘娘有子了？”

姜玉搖搖頭，去捂姜曜的，道：“先別對外面說，我的子還沒到三月，胎相不穩，等這胎穩了，再昭告天下也不遲！”

姜曜回，目滿含，輕笑：“對，等過了三月再說，是我考慮不周。”

他勸姜玉再好好歇息，然而姜玉還有許多話要說，拉住他的袖擺。

姜曜抱著回到榻上，在后墊好枕頭，拂下四周帳子，線暗淡，綃帳被淡淡的爐煙吹得漾。

姜曜坐在榻邊，手再次上的肚子。姜玉的手蓋上去，笑問：“你說它會一個男兒還是一個兒。”

姜曜目就是笑盈盈的眸子，道：“像你一樣的公主便好。”

姜玉低下頭：“你父皇希你是個小公主。”

又抬頭，“不過若真是公主，那也一定特別冰雪漂亮。”

姜曜道：“樣貌隨你，都漂亮。”

姜玉輕笑，周被暖洋洋的暖氣環繞，朝他招手，讓他到邊來，往他懷里靠了靠。他袍上的香是制，溫暖而清淡，心底生出一種滿足。

姜曜低頭吻發梢，出手拽他上榻，道：“陪我歇一會，我還有話和你說。”

姜曜本是從未央宮帶了折子回來批閱的，但此時面對姜玉的要求，又如何舍得拒絕。

被衾中暖洋洋的，二人躺在一起，無話不談，姜玉道：“你說帶我去獵場的話還算數嗎？”

姜曜道：“你懷了子，如何能去獵場？”

姜玉聲道：“可經你一說，我倒想去了，等到了五月，胎相也算平穩了，你讓我去吹風散散心也好，不必帶我騎馬狩獵。”

鼻尖去蹭他下，姜曜反過來銜住耳垂上的珰珠，熱氣吹拂上的頸窩，姜玉嫌笑了一聲，撈過被褥蓋住二人的頭頂，和他一同鉆了被里。

姜玉在姜曜懷里躺了一個午后，夜晚再次睡，并沒有多困意，到子夜時分，慢慢睜開了雙眼。

三更夜雨潺潺。

姜玉轉過，手在被褥下探了探，一下睜開雙眼，發現姜曜并不在側。

帳子外溫暖昏黃的燭搖晃照進來，姜玉披坐起，過迷蒙的帳子，看到桌案邊一道男子悉的影。

他左手邊堆放著一疊折子。

明明早些時候，他還答應今日早些休息，誰知到了半夜，他又趁著姜玉睡，起來理政務。

挑開簾子，踏著緞鞋走過去，迎面一陣冷風襲來，見窗戶被吹得半掩開，雨正斜打在窗柩上。

姜曜仿佛睡著了，手撐著額頭，纖長的睫若羽半覆。

姜玉關好木窗，來到桌邊，見他手背沾上了雨珠，拿出手絹幫他拭，目卻被桌上的宣紙吸引去。

那紙上寫滿了人名，全都是姜姓。

就在姜玉要將那張宣紙從他掌心慢慢出時，側的男子醒來，掌心一下握住了的手腕。

“怎麼下床來了？”

姜玉輕聲道：“你不是說早點歇息嗎，怎麼又到這麼晚。”話語滿含關切。

指尖將宣紙捧起，目掃過，像是有所察覺，喃喃問：“你寫這麼多名字，是在……”

姜曜道：“在給我們的孩兒取名。”

姜玉展一笑，“那取好了嗎？”

“尚未，在想你喜歡哪一個。”

姜玉愣了下，旋即笑道：“你取的我都喜歡。”

姜曜攬懷，輕的后背，道：“貞，我記得你曾經說過，你想要去江南。”

姜玉想起來了，有些恍惚，那是在很久之前，為了離開他，說想要去外面看看，沒有去過塞北的漠外，聽說那里的風景多壯麗；沒有去過江南，聽說那里的山水多裊婀，從未出過長安一步，從小到大去過最遠的地方也不過是京郊外十幾里行宮。

沒料到，姜曜還把的話放在心上。

而如今也去過塞外，也看過了茫茫的風煙。

姜曜道：“本來是打算今歲夏，帶你去江南看一看，順便去見父皇，但你懷了孕，計劃怕要往后推。”

姜玉撲到他懷里，眼中如注了星辰的泉水，笑道：“你能記得這話，我就很開心了，以后我們還要一起去看很多的地方。”

姜曜扣著的肩膀，與一同走到榻邊，溫道：“或許等我們的孩子長大了，就把江山給他，帶你出去逍遙。”

姜玉聞言詫異，沒料到會聽他如此說。

他從做太子時，便被給予了厚，如今在群臣眼中，更是為政勤勉的帝王，仿佛他做的一切，都是一件天經地義的事。可他也是人，也會累。

姜玉著他略帶的眼睛，滿是心疼，“你不用那麼累，我會一直陪在你邊，一直等到那一天，天下太平，河清海晏，再將江山給我們的孩子。”

姜曜聽這番話，心中涌出滿足，道了一句“好。”

姜玉淺笑，勾住他的手，帶他回到床榻邊。

燭火映照這對夫妻的影，窗外雨水漸歇，春信悄悄破土生長。

屬于他們的春日、王朝的春日都將悄然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