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含元不知自己為何要給束慎徽發那樣一道戰報。原本并非必要。將在外,君命也可不，何況是別事。唯一必須做的，是在每戰之后,將戰果及時送達朝廷，除戰果之外的一切事務，無需知照任何人。

但卻還是告訴他了。的目的,也不是為了征求他的意見,或是需要他的肯定。知這個對策的大方向沒有問題。

只是想讓他知道自己的所想。是那種想要和他分所思的沖，才會敦促在深夜無法眠之時,起點燈，于大帳之中，給他寫了那樣一道關于戰前自己所思所想的戰報。

覺得，當他收到時候，他應當會欣喜的。

因為信中涉及的容不宜公開,走的自然也不是公文來回的常規路徑,而是開戰之后經由并州陳衡所建的備用的另外一條消息通道,速度不亞于公文急件。

雖然信中滿篇都是和戰事有關的容，沒有半句私語，看去和戰報無二。但它實是寫給他的一封私信。

信出去后,姜含元如常那樣做著戰前的各種準備。大約半個多月后,收到了他的回信。

略意外的是，他的回信走的是朝廷通道。和回信一起送到的,還有一道來自朝廷的嘉獎令。

大軍開拔,此時已駐扎在幽燕邊境的一片野地里。此前曾暗中派人去往鸞道一帶刺探，清守備狀況,從而確定的下一步計劃。那天恰也收到回報,和老將軍趙璞等人正開著軍事會議。

據刺探,駐守鸞道之人，正是熾舒叔父，北狄左昌王目答。此人不但狡詐多端，是前次西關之變的主謀，其部族兵馬在各派勢力當中也是首屈一指，擁有極大的影響力。熾舒此前之所以能如愿登基，左昌王在其中便起了很重要的作用。

顯然，熾舒也看到了鸞道在接下來的戰事當中的重要，才會如此排兵。

左昌王親自坐鎮，無疑是個極大的不利。強攻從來都是沒有選擇前提下的下策。

軍事會議上，眾將各抒己見，雖無人怯戰，但一時也拿不出穩妥的方案。氣氛正有些低落，朝廷信使到來，當眾宣讀了這道以皇帝之名頒下的嘉獎令。此前上報過的在前段戰事當中有功的諸將和作戰殊勇的士兵，無一。來自青木營的人里，楊虎得封四品明威將軍，張駿封六品昭武校尉。

帝還獨賜姜含元金帛若干，數目不小。便下令全軍舉行武賽，由最后的優勝者分得。

如今前戰告終，雙方對峙，軍中每日都是戰備訓練，未免枯燥。演武既是訓練，還有彩頭可得，人人都變得興了起來。士兵又聽說彩頭就是當今皇帝賜給將軍的獎賞。卻分文不取，用這樣的方式轉給將士，對更是衷心擁戴。

營中上下，氣氛熱烈，姜含元避開了人，特意出營，來到一僻靜的地方，這才取出那封來自束慎徽的回信，看了一遍。

不得不承認，看完他的回信之后，的心里充滿失落之。

仿佛一直在期待著什麼，忽然就此落空。

他的回信很簡單：知悉。一切依汝心意而行。

就這麼寥寥數語而已，沒頭沒尾，沒有多余的一個字。語氣好似上級發給下級的公文回函。

他是怎麼了？

姜含元手里握著他的回信，一個人在野地里站著，微微怔忪。

其實從年初王仁給送來那把聘刀之后，便覺得他仿佛變了。

去年兩人分開時的景，至今歷歷在目。當時他那說還休依依不舍的緒流，或許也是令一時沖追上去和他說了那一番話的原因。后來也說不上他到底是哪里變了。但這種覺，越來越強烈。

那時王仁給帶去了一封信，告訴他已收到寶刀，會照他所言妥善保管，他放心。

他必定收到了信，但就此沒了下文。此后接下來這將近半年的時間里，前線常收到來自朝廷的公文，但他始終沒有給寫來哪怕是一封的私信。直到父親去世，才收到了他發來的一封吊唁信。

雖然他在信中安，請節哀順變，但和這封回信一樣，在那封他寫給的吊唁信里，字里行間，讀到的，是一個攝政王對下屬的勸和關心。覺不到來自他自己的任何的流。

舅父去世之時，他還擔心太過悲痛，掉頭追到了云落，伴度過的那些天，令現在想起來，心底還倍溫暖。而今父親走了，他卻怎的平淡至此地步？

無論如何，至，他們名義上仍是夫婦。

他到底是怎麼了？出了什麼事？為何對冷淡如斯？

怔怔立著，心中莫名難過，一時竟連后傳來的腳步之聲也未覺察，直到楊張駿停在的后，喚了一聲，方驚覺。

迅速藏起了手中的信，斂了心事，轉問何事。

張駿稟道：“將軍，手下人剛送來一個消息。晉國要復國了！”

姜含元一怔。

張駿向解釋，這是之前派去潛燕郡的探子傳回來的消息。

據說，一批早年投奔北狄的故晉舊臣，近來終于尋回了逃亡多年的小皇子皇甫容，將他迎到了燕郡。皇甫容不但得到熾舒的禮遇，熾舒還許諾，待到戰事結束，打敗魏軍之后，便將本就屬于晉國的幽燕之地歸還，復立晉國，相應的，世代生活在這里的民眾也將恢復他們從前的份，為晉人。

如今幽州各地到都在傳揚，說他便是早年珈藍寺里中的那位年輕的高僧無生。無生曾在開壇講經，舌綻蓮花，引得民眾如癡如醉，到民眾的頂禮拜。這事民間流傳甚廣。后來他離開了珈藍寺，西行求法，如今歸來，被舊臣尋到。北狄皇帝熾舒對他十分敬重，也愿意善待故晉的子民，遂做出如此的決定。那皇甫容也憐憫他的舊日子民，決定還俗，并號召幽州當地的民眾抵魏軍，將來復國。

這個消息沸沸揚揚，在幽州傳得幾乎人盡皆知。

倘若說，剛開始聽到晉國復國，還只是意外的話，此刻聽到無生的名字從張駿的里冒出來，變得震驚無比。

無生先前被束慎徽囚，迄今，連都不知他人到底在哪里，怎的突然就從燕郡里冒出，還要還俗復國？

姜含元從震驚里回過神。

這件事，只有兩個可能。

第一，即便燕郡之人真是無生，那麼他極有可能是到了脅迫。不相信無生自己會做這樣的事。這一點，絕不懷疑。

另外一個可能，無生如今依然在束慎徽的手里。現在燕郡的這個所謂晉國小皇子，是個假冒之人。

燕地已被魏軍掌控，只剩幽州。熾舒這個時候要扶持幽州的舊政權，目的顯而易見，是為配合他的固守策略，拖死的大軍。

這事牽涉無生，不能坐視不管。

姜含元匆匆趕回大帳，寫了封信，詢問無生下落，命人以最快的速度發給攝政王。

信送出后，心神不寧，獨自在大帳中沉。

熾舒當初曾潛長安的經歷，忽然給了啟發。

戰事陷了停頓，一時沒有妥當的破敵之策。現在又出了這樣的事。

燕郡距此地不遠，何妨親自去探查一番？

除了無生之事，當深虎之后，說不定，還能有別的收獲。